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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暖,桃花泛滥成灾,一夜未央,纷落满地怆然。
三天之期已过,阿善不舍的望着落雪的坟冢,踟蹰半天,终于开口说:“姐,我走了,你放心你不会寂寞太久的,我只差两盏茶了。”
抬起手,迎接簌簌而落的粉嫩桃花瓣,接到了两片,呈于自己眼帘之下,一丝惆怅不请自来。
卜天,我发誓,你会遭到报应的!想得愤愤然,带着不可能再平息的怒火,离开了陵园。
回到王府时,听下人说起卜天来了,正在品菊轩与王爷说话。于是,略去满脸悲恸,向着品菊轩走去,走了一半,觉察有些不妥,就折回去泡了两盏茶,继续前往。
端着茶盏走了进去,没想到最先迎合自己的会是卜天,与那双充满邪恶的眼四目交合,白净的脸上立刻笼上阴郁的黑云,仿佛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其实,失去姐姐的痛岂是三天就能痊愈的?她想把悲哀藏进心底,可面对卜天却不得不把伤口撕开,呈给他,以一个低微的姿态令他放下戒备。
见阿善泪眼欲滴,楚楚可怜,卜天在心里洋洋得意着,表面上却是悲悯的望了一眼,眼神中好像藏了千言万语。
“阿善,你怎么来了?”洵阳也转首看向阿善,把后半句吞进肚中,这个时候,你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阿善迎上笑意,笑得像被风吹落的桃花瓣,美好且可悲。“我就是过来看看,顺道给你们送茶水。”说着,端给他们一人一盏茶,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洵阳端起茶品了一口,看见阿善站在一旁,平淡的笑起,“阿善,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卜天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继续方才才开了一个头的话题,“王爷,您已经多日没有上朝了,朝中已经乱作一团了。”
“朝中能人将相多得去了,少我一个会怎样?况且敬仁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经意间说起敬仁,洵阳仍然不能说服自己,敬仁就是杀害洛雪的凶手。
“王爷,可是您不知道,皇上已被您软禁在雍德殿多日了。”
这般骇人的消息,令洵阳平静的脸上翻起不小的波澜,“胡说!这是谁造的谣?本王并未这样做过,他是君,我是臣,臣怎么可能囚君?”
卜天连连点首,“是,王爷说的是,可是朝中所有人都不这样想,以您在朝中的地位,要远远高于皇上,当时,王妃死的时候,您发怒遣送皇上回宫,不知您的意思的侍卫,会错了意,误以为要把皇上关起来,一连多日,都不敢松懈。”
“这不是胡闹吗!朝中一日无君,不是都乱得不可开交了吗?”洵阳还是抛不下对敬仁的担忧,又向卜天求证,“卜天,洛雪当真是敬仁杀的吗?”
卜天不太肯定的吞吐起来,“回王爷,这……卜天也不太肯定。那日,当卜天赶到时,就看见皇上拿着刀刺向了王妃……”
“这么说,你是肯定,是敬仁杀了洛雪的了?”洵阳似在自问,问罢,就把对敬仁的关切硬生生的压在了心底。那个几年前成天缠着自己的孩子,天真的一口一句“五叔叔,五叔叔”的小侄子,怎么可能会狠心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呢?这样的问题像可怕的梦魇,吞噬着亲情的可贵,吞噬着回忆的美好。
“王爷,也许可以这么说吧。”卜天深入的向下问着,“王爷,您打算怎么处置皇上?”
“处置?”洵阳不悦的挑起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是个明白人……”卜天警觉的看了一眼阿善,欲言又止。
阿善明白卜天话里有话,识相的找了个说法退了出去,跨出门槛,却未走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中的一切动静。
卜天停顿了好久,终于又重新开口,“在朝中,您的威望不可动摇,您是闪闪发光的金麟,岂是安于池中?”
“你胆子不小!?单凭你刚才的说辞,我就可以把你以犯上之罪论处了。”洵阳理直气壮的威吓着,于心底,他也想过叛乱,但是在先帝还未死的时候,眼下江山已经交到了敬仁的手中,所有的恩怨都与敬仁无关……
“王爷,您对皇上仁至义尽,而皇上又是怎么对你的呢?不但不念恩情,还恩将仇报。我听说万公公就多次在皇上耳边乱嚼舌根,想必这次皇上杀……”卜天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
躲在房外的阿善惊恐的蹬大了眼睛,卜天居然连敬仁也要陷害!难道非要置敬仁于死地?不敢太过深想下去了,压低步子向雍德殿方向走去。走出王府后,才敢用跑的。
……
雍德殿的门窗紧闭,所有能出入的地方都由佩刀的侍卫把守着,不单如此,殿外还有两队十五人的侍卫交叉巡逻。可以肯定敬仁的情况很糟糕。
要怎样进去呢?为难之际,一名送饭的宫女晃入了阿善眼前。不做太多考虑,直接拦下送饭的宫女,迷昏了她,换上衣服,端着饭菜走了进去。
“你走吧,朕不想吃饭。”敬仁托着前额,不想进食。
“敬仁,是我。”阿善轻声唤道,快步走到他身旁,“你还好吧?”
“阿善,是不是五叔叔要你来的?”敬仁立即抬起头,希冀的看着阿善。
阿善迟疑的摇着头,“是我自己来的。”
“五叔叔有没有说要来看我?我要当面吧这些事情跟他说清楚。”
“敬仁,你别抱太大希望了,自从姐姐死后,王爷就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了。今个,若不是卜天说起,王爷恐怕不记得这些了,不过,卜天在怂恿王爷,好像是不把你置于死地就不肯罢休。”阿善如实的说着。
敬仁淡定的冷冷一笑,“果然,他不杀了我,还能杀了谁呢?我不过才动了要除去他的念头,他就已经先下手了。阿善,你相信我没有杀婶婶吗?”
“我相信,我相信我姐姐不是你杀的。”
“还好,还有人是相信我的。”多日的软禁已叫敬仁失去了皇帝该有的骄傲,他把阿善当做了倾诉者,徐徐说着,“那日,卜天约我去品菊轩,说是五叔叔邀我一同下棋。可当我到了品菊轩后,除了看见了婶婶外,根本没有看见五叔叔的影子。我想也许是婶婶先到了吧,抑或是五叔叔随后就会赶来。可是,不知怎的就莫名奇妙的犯起困意,好像才不过片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看着卜天奔向了婶婶,然后就是你们看见的那样子了。”
“我就知道这是卜天的阴谋,敬仁,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想办法逃走。”阿善递给敬仁碗筷,有些想要亲自喂他的架势。
“逃?为什么要逃?”敬仁困惑的看着阿善。
“卜天下定决心杀谁,绝对不会叫他活下去的。”阿善肯定的说,卜天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做事心狠手辣,擅于借刀杀人而不留破绽。
“可是五叔叔不可能会狠心杀我的。”
“但是,王爷会听信卜天的话。阿良就是最好的例子,能用三年时间就在京城站稳脚跟的人,绝不会那么简单。”阿善说着,眼神不由得暗了下去,“这里守卫森严,我们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出去。”
敬仁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出去,他认真的说道,“阿善,你走吧,如果五叔叔真的想要杀我,我等着就好了。”
“不,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想到先帝临终前的托付,愧疚感油然而生,阿善紧紧咬住嘴唇,就算不能改变他们叔侄两个相互残杀的事实,至少也要把敬仁平安的救出去。
“难道我们是神仙吗?能上天入地?阿善,你走吧,我在这里等着。”
天渐渐暗了,宛如密室的大殿昏昏黄黄,阿善点了几只蜡烛,微弱的光线实在照不了多远。“如果,这房间里真有地道就好了。”说着,她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一翻,“先帝的书真多。”
“那些都是皇爷爷收集来的民间小故事,小的时候,我就经常缠着他讲故事。那些故事我都能背下来了。”敬仁也走到了书架前,“他经常对我说,这个书架是他留给我的财富。”
“书架是财富?”阿善也想起先帝死时说过类似的话,“那我们就找找吧。”说着,粗蛮的把所有书都扒到了地上,直到架子上没有书了,怪异的事情就发生了,架子缓缓上升,升了半尺的高度。而房间里的龙榻竟然也凹陷了下去。
“这是……”敬仁惊讶于眼前的所有变化,拿起一支蜡烛走到龙榻前,“这里居然有条暗道?”
“这就是财富了。我们可以逃出去了。”阿善示意敬仁先下去,自己跑到摊在地上的书堆前,点燃了其中的一本,扔向了远处的帷幔上,帷幔遇火即燃。满意的笑了笑,又把另一本带着火的书扔到了另一处,就这样一本接着一本,直到屋子的各处都有了火光之后,才收手跑进了暗道。
入口处有火把,他们点了两支,欣慰的相视而笑,向着深处走去。幽长的小路能感受到风的气息,必定与外界相连。路是唯一的,所以不会有迷路的可能。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没有路了,眼前是一片树叶荆棘遮挡住的洞口,推开,走出去,一片醉人的夜色把他们揽进怀中。
“暗牢居然通向城郊!”敬仁不禁感慨。“阿善,我们走吧。”
“不,是你自己走。”又要面对分别了,阿善淡淡的笑了,从身上摸出银两,“敬仁,这些银两你拿着,我只有这么多了。”
“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
“因为我要去为我姐姐报仇,所以不能走。你说的没错,卜天就是我的仇人,我必须去杀了他。你要保重。”说着,阿善向着城内走去,“再见,敬仁。”
远处的苍穹通红如朱砂。雍德殿的大火漫天,火势熊熊,不知能烧多长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