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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府尹衙门中,两名大臣跪在地上冷汗如泉涌,一干随从侍卫等也跪拜在衙门之中,衙门之上坐着的,可是当朝天子,百姓围着看热闹,却不敢发出一声,那堂上坐着的男子不苟言笑、肃然严正看着这些下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委以重任却阳奉阴违的臣子们。
若不是此番出宫私访,还不知原来是这等情况。
“安尔其,林白,朕曾下拨五十万两银子安顿灾后逃亡长安城的灾民,朕问你们,现在这灾民都安顿在哪里?”他表情难辨喜怒,跪在地上的两名大臣听闻他问起那些灾民,相互对视了一眼,自是不敢将那城外现状相告,知府林白支吾言道:现下,现下灾民没有集中起来,都分散在城中,若皇上要看一看,臣命人下去带上来。
赵辰燮玩转了几下玉扳指,抬眼看这底下跪着的官吏,那话更是锐利刺人。府衙外围着的百姓更是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他笑了一下,说,朕已经给你叫来了
跪着的大臣等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咽了一口水,惊慌看着地面悔不当初。
李立!赵辰燮示意,李立颔首作了手势,那几名出宫随从便将一些穿着破烂的人带了上来,那些灾民被带到衙内,早已知晓这堂上是当今圣上,立马下跪在堂中,不敢说话。安尔其瞪了一眼林白,林白看着那些真真实实被带到眼前的灾民,更是哑口无言,恍若死人。
尔等,报上名来。李立对带来的灾民说道,那灾民顿了顿,自报姓名:小民叫赵小山,原本家在南城,南边水涝严重,与这几个老乡都是逃亡到长安城,本想谋得生路,却没想被赶至城外,这大人们不顾我们死活,不让踏入城内,我的娘就是因找不到大夫,病死在城外。求皇上替我们做主啊!
灾民们跪拜叩首:皇上替我们做主啊!
那两名大臣,跪着起身指着这群人:一派胡言,皇上,这群刁民所说不实,请皇上查明真假,替微臣洗清冤屈啊!
赵辰燮抬手示意安静,他走下堂中,走到林白身边:林大人,朕可是亲眼见到你在城外作威作福,威胁灾民欺骗上头的行为,莫非朕也在说假话吗?
他双眼盯着不敢抬头看他的林白,他走在衙中,抬头看着那衙堂匾上写着的四个大字——正大光明,又看到那戴在林白头上、自己赏赐给他的单眼花翎,从旁边站着的侍卫旁边抽出一剑,那剑出鞘之声已吓得林白与安尔其腿都发软,双双深埋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一下。
梆的一声,他已准确无误地将那林白的乌纱帽砍落在地,将剑给了身后的侍卫,看着这两人:安尔其,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尔其吞咽口水,爬到赵辰燮脚边跪求:皇上,皇上,臣不知林白这样安顿灾民,臣也是被林白欺骗了,求皇上饶臣一命,皇上!
林白哑口无言,难以相信他竟将所有罪责归于他,林白磕头求饶:皇上,臣没有,臣不是呀,安大人,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赵辰燮看着这做戏般的场面,甚是寒下神情:我给你机会,你却仍是不肯说实话,将那万花楼的秀儿带上来!后面这一句显然不是对着安尔其所说。安尔其一听,呆若木鸡,整个人无力跪在堂中,赵辰燮走回堂上。
一名妆扮艳丽、身姿妖娆的女子被带了上来,急忙跪在堂上,不敢去看那身后的安尔其一眼,他眼神如同失去焦点。
“秀儿,你若将所知实情一一说来,朕可以饶你一命,不然就以包庇之罪就可要你三族之命”
那女子颤抖抽泣,急忙叩首:秀儿定当知无不言。她顿了顿,看了安尔其一眼,又开口将那罪行一一说出:安大人两个月前名曰为我赎身,买了一处房子将我安顿在郊外,实则是拿那房子存储,存储克扣下来的银两。那房子中建了一处暗室,暗室内至少有黄金和银两五百万两。
那衙门外面围着的百姓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听者心中不禁发怒。
“安尔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赵辰燮低沉的声音犹如锐利之刀,安尔其颤颤巍巍,只磕头求饶:皇上,皇上饶命啊,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赵辰燮看着这跪地求饶之人,身着名贵乌纱官袍,干着贪官庸官的勾当,作威作福危害百姓,灾民与那围观百姓们都对他们敢怒不敢言,若不是他微服私访,先去看了这些灾民,他岂不是永远要被这些官吏蒙在鼓里,成为百姓口中那个不知百姓疾苦的帝王!
我晋国,不容得贪官与不能为百姓谋福祉之官,来人!将林白,安尔其收押,明日斩首示众,与此案相关者,交由吏部统一审办!城外灾民入城安置,交由杜仲先处理,不得有误!
皇上!皇上!那被拉下去的重任哭喊求饶,却已是为时已晚!
“谢皇上!”若干灾民纷纷叩首谢恩,衙门之外的群众也都鼓掌称道,衙门牌匾上那正大光明四个字,印入他的眼帘,他眼前似乎显出那女子曾在香漫海说过,她爹爹和哥哥都守护着聂国人,她虽是女子,但也要守护好百姓们,为百姓谋福祉。
当初她还不知他是晋国的皇子,不知道他也有那一番宏图壮志,但如今他虽做了王,却犹是做不好这个王,那女子已离开这世间,她的那些话却响在耳边,如同时时敲醒他的警钟。
回宫路上,他骑着马,随从虽配着刀剑,个个武功高强,却不是太多,走在那大道上,前路却拥挤着众多穿着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捧着碗排着长队,不知前方是谁在布粥?
他命李立骑马前去查看,再来禀报。自己下了马,看着这长队饥贫瘦弱的人群着急等待着布粥,他不禁在这长安城里却想起那聂国与穆凉初次相识之幕,也正是她穆府布粥施米,他钱袋差点被偷,是她拦截了小偷,听闻那小偷也是为救母无奈之举,又偷偷给小偷塞了钱。
他问她的名字,她却思忖了半天,看他不像坏人,才说我叫穆凉。
穆如清风凉似玉
他起先还以为,良可是良人的良,未曾想是凉爽的凉。
就如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他的良人,自己也是她的良人,没想到后来一切竟成了如此惨痛结局。
“启禀主子,前面是唐家米店在施米,故而这周围的百姓都来领米。”李立跑来告知主子,赵辰燮点点头,上马又赶往回宫之路。
身后依旧是那热热闹闹的街道,这夏日也逐渐拉开帷幕。他此番回宫,定要将与那两个贪官的背后缠绕之权势查个清楚。
另一处,靳亭关锦府。
那捧着洗漱盆的奴婢都还等候着进屋为主子梳洗,往日起得极早的主子今日却一直未传他们进去服侍更衣,奴才们彼此看了看,却只摇头不明。
屋内却是温暖之意,榻上的男子一手撑着头,正细细微笑端详着趴在榻边睡熟的人,她睫毛既长又弯,鼻子精致高挺,淡淡绯红的脸颊细腻如粉,此时睡得很安稳,他一醒来就看到她睡在身边,先是惊讶后是抿嘴一笑。
本想抱她睡在榻上,却怕惊醒她,便拿了张薄毯盖着她,这么一细细观察着她睡觉,竟也忘了时辰。
他不禁想起,玉腕枕香腮,桃花脸上开。
阿嚏!她打了一喷嚏,那薄毯掉落在地,反倒她也醒了。一睁开眼却是看到一脸笑容看着她的锦羽,她才想起自己昨晚照顾他,在他房里睡着了的事。
她一向不拘小节,倒也没多想,着急着问:你好了吗?还疼吗?
见她揉揉鼻子,还不忘问他心疾之事,他突然觉得好笑,起身盘坐在榻上,深意看她:不疼了,你,昨晚在这里照顾我吗?
穆凉这才觉得尴尬起来,不自觉口齿不清:啊,嗯,你现在好了,我也可以回去了。刚要走开,手腕却被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却已跌入一个怀抱,清清苏合香环绕着她的身体,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却似乎从未如此见过的脸,他眼睛清澈如水,她看到自己忘记了呼吸的脸倒映在那湖泊之中。
阿凉,嫁给我吧。他双手刚毅有力,说出这话时,更加抱紧了她,他的脸颊微微发红,穆凉却惊讶得一句话说不出,反应过来之时才从那尴尬的姿态中挣扎起来,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支吾言道:你,你说什么呢?我,我去看二哥了。说完便抓起旁边的剑跑出了房去,屋外窃窃私语的奴才看到一个女子从主子的房中跑出来,还未看清是谁,只是惊讶到下巴都掉了。
屋内之人不自觉笑了出来,越想刚才她眨巴着眼睛的模样,更是越想大笑一番。朝屋外挣扎着是否进去的奴才说了一声:进来吧!
是!屋外的奴婢回应道,尽噤了声,走进屋中。
锦羽伸开双臂由奴才替他更衣,闭着眼却含着笑,眼前尽是那丫头被惊呆了的表情,他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娶她啊。
奴才丫鬟看到这一向少言寡笑的主子居然今日笑意满面,不禁互相对视起来,却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莫不是因为昨晚陪了主子一宿的女子?
那跑出锦府的姑娘跨上奴才牵来的马,一骨碌不知跑哪里去了。她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得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脑海中还浮现,刚才锦羽对她说,阿凉,嫁给我吧。
她却又想起那个人也说过,凉儿,嫁给我吧。她那时还不知道他是晋国的皇子,也不知道他来到她身边竟是为了灭了聂国,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想着与他相守一生,才干脆决绝地解除与当时的冷楚封,也是现在的锦羽的婚约。却未曾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国破家亡。
“主人,原来你想着别人”那剑魂又开始说话,一说话就开始吧唧吧唧说个不停,打断了穆凉独自的沉思,她一脸不好气地瞪了那把青霜剑一眼,继续驰马。
你骂我,我可是听得到的!
喂,你还骂我!
真是一把多嘴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