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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把马车赶到一处农庄,对一个婆子说道:“郡主交代了,一定要好好‘伺候’!”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银两。
那婆子欢欢喜喜地接了,掀开帘子,却见马车里有两个人,她迟疑了一瞬,见殷绾绾衣衫凌乱,两个孩子都是灰扑扑的,便不作他想,一个两个的倒没有多少差别,唤来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挥手,把人带进农庄。
“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
卫渊全身无力,殷绾绾又体弱,两个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左一右夹着一路到柴房,扔到地上。
“唉呀!”
殷绾绾龇牙咧嘴,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疼过,转头却看见卫渊脸色苍白,冒着冷汗,也顾不得疼痛,赶紧把人扶起来,“渊弟弟你还好吧?”
“没事。”卫渊靠着墙喘气,眼冒金星,“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这时暮色四合,隐约能听到屋外鸡鸣蛙唱。柴房里很安静,殷绾绾的肚子忽然叫了一下,清晰可闻。
对上卫渊的视线,殷绾绾脸红了,用袖子给卫渊擦汗,然后伤心地说:“他们不会要饿死我们吧?”
当然不会,他就这么死了他的好姐姐可没法交代,怎么也得大半年别人忘得差不多才好动手……
卫渊扯扯嘴角,想安慰殷绾绾,这时有人走近,门开了一条小缝,扔进来两个馒头,一碗水。
殷绾绾看着染了灰的馒头,想了想,还是捡起来,把水递到卫渊嘴边:“喝点水。”然后把染灰的那部分一点点撕下来。
卫渊看着她低下头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睫毛也低垂着,想说这馒头又冷又硬还是别吃了,但是考虑到二人的处境,那些话都梗在喉咙里。
殷绾绾撕了一小块嚼了嚼,脸垮到下巴上了,从、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味如嚼蜡看着像泥巴。她又撕了一块努力笑着喂给卫渊:“渊弟弟你吃吧,还是、还是能吃的……”
卫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眶一热,就这她的手咽了下去,道:“很好吃。”
殷绾绾大惊,摸了摸卫渊的额头,不会发热了吧,都是开始说胡话了:“渊弟弟你还好吧?”
卫渊被她愁眉苦脸的模样逗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把抱着她,头搁在她肩上。
殷绾绾愣了一下,感受到肩上的濡湿,回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心里也难过,默默地拍着他的后背:“渊弟弟乖哦……”
卫渊狠狠吸了口气,抬起头来,两人合起来吃完了一个馒头,喝完了水,卫渊说道:“我们得逃出去。”
殷绾绾点头,“怎么逃?”
卫渊抬头看了看墙上的一个窗口,“这够大了,我们应该可以钻出去。”
“可是,太高了够不着,而且还有木头挡着。”
卫渊想了想,和殷绾绾把一捆捆柴搬了过来,两人踩着干柴,齐齐盯着窗户看,两截木头把窗口隔成三个空挡,即使殷绾绾再瘦一圈也不可能钻出去。
卫渊摸了摸那木头:“这块木头在高处,日晒雨淋,已经朽了,应该很好弄断。”
殷绾绾听了,随手抽了一根粗长的树枝,对着其中木头就是一阵乱敲。殷绾绾干劲十足,气喘吁吁,那木头颤啊颤,最后还是纹丝不动。
“等等,殷姐姐。”卫渊看着窗口扑簌簌落下的砖石,道:“这间柴房年久失修,我们顺着这块地方,把砖泥都敲下来。”
两人喘着气,挖着墙体残缺的地方,时不时停下来休息,等到月上中天,才终于挖通了,木头的埋在墙里的跟暴露出来,两人如法炮制,下方也挖开一截之后,一齐将木头推倒。
卫渊道:“我先跳下去,在下面接着你,你别怕。”
殷绾绾看着这高度,心里颤颤的:“渊弟弟,要不我们先扔几捆柴禾垫着?”
卫渊完好无损地跳了下来,举着手鼓励殷绾绾:“别怕,我接着你。”
殷绾绾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跳了下去。“唉哟!”落地时,脚下柴薪一滚,她整个人向前扑。
卫渊把她抱了个满怀,力道太大,往后退了几步后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渊弟弟?”殷绾绾从他身上爬起来。
卫渊忍着背上的疼痛,勉强笑道:“没事儿……”
殷绾绾愧疚道:“对不起渊弟弟,都是我出的馊主意,我那么重是不是压到你了?”
卫渊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一点也不重,我们快离开这。”他拉着殷绾绾向外跑,远远看着那处农庄,殷绾绾不由叹道:“好破啊……”
路上远远传来些火光,卫渊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有人来了!殷姐姐别出声。”
一大队人马走过,两人低着头,紧张得冒汗,一只蚊子在殷绾绾面前飞来飞去,殷绾绾全神贯注地忍着痒意,嘴里呼气想把蚊子吹走,忽然蚊子愤怒地叮在她手背上。
殷绾绾下意识地一拍“啪!”地一声,殷绾绾傻傻地看着卫渊,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
殷绾绾心跳得飞快,草丛被扒开,露出高子晨那张温和俊朗的笑脸:“两只小花猫,原来在这!”
“子晨哥哥!你来了!”
殷绾绾激动地跳到他怀里,“我怕死了,呜呜……”
高子晨见她一身灰扑扑的,也心疼,“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
卫渊从地上爬起来,木着脸看她撒娇。
高子晨挑了挑眉,笑道:“要我也抱你吗?”
看着面前高大的少年,卫渊心里凉凉的,倔强地扭过头。
“看来是不用了。不过我也抱不动你了,你身体虚弱,还是不要自己走。”他不容拒绝地揉了揉卫渊的头发,吩咐卫兵把卫渊抱上马。
“子晨哥哥,我阿爹和哥哥呢?”殷绾绾趴在他肩上,软软地问。
“太守还在找你,你哥哥在那儿——”
殷绾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殷子都骑着快马奔来,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农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一片红光中,殷子都扬鞭策马,黑发飞扬,眉眼锋利,整个人仿佛踏血而来。
“哇——”殷绾绾睁大了眼睛,看得目不转睛,卫渊都愣住了。
殷子都策马而来,如一阵风,殷绾绾只觉得眼一花,整个人被大力一揽,靠在了殷子都的胸口。
殷子都稳稳骑在马上,一手地抱着她,一手拉着缰绳,一路向城中跑去。
高子晨在后面远远看着,不禁摇了摇头:“还真爱出风头啊……”他看见卫渊的目光中充满向往,以为他羡慕殷绾绾,不顾他挣扎拒绝,也揽着人快马回城。
“放开我!我不要你抱!”卫渊挣得满脸通红。
高子晨朗声笑道:“别害羞啊!”
耳边风呼呼吹着,卫渊被他用衣袍裹得密不透风,不由地一阵气馁,感受着他的体温,也不乱动了。
高子晨笑道:“这就对了,小孩子就是要像绾绾一样可爱,你整天沉着脸装大人做什么!”
卫渊气闷,伸手戳了戳他,高子晨忍着痒,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卫渊被送回府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之前发狂脱力,又被打晕,饥寒交迫地在柴房里待了大半夜,情绪大起大落,很快发起热来。
倒是殷绾绾精神很好,过了半夜也睡不着,殷正喂她吃了饭,哄她喝了碗安神汤,陪着她睡。
窗外蝉鸣声格外清晰,却又衬得深夜一片寂静。
殷绾绾看着头顶的绘着兰草的轻纱帐子,问殷正:“阿爹,琳表姐是不是不喜欢渊弟弟啊?”
殷正拂了拂她额上的碎发,温柔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殷绾绾闷闷地说:“渊弟弟明明生病了,她还叫人把他送走,而且还让人……嗯、虐待他。”她翻了个身对着殷正:“阿爹你不知道,那个农庄可破了,他们把我和渊弟弟关进柴房里,馒头可难吃了,水也难喝。”
殷正叹了口气,轻轻拍她的背:“绾绾今天受苦了……”
“渊弟弟才可怜呢,”殷绾绾低声道:“今天他划伤了手,还哭了呢,我知道他肯定是伤心了,明明、明明是他嫡亲的姐姐,为什么要这要对他呢?”
殷绾绾为卫渊感到难过,眼泪也流了出来:“渊弟弟的爹娘都死了,琳表姐还这样对他,呜呜……”
殷正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我们绾绾啊,是个心软的。”
殷绾绾哭了会儿便睡着了,缩着身子拳头抵在脸边,睡梦中表情还委委屈屈的。
殷正掖了掖被子,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卫渊怎么样?”
“发热了,大夫说身体虚弱还受了惊,天亮前退烧就好了。”
殷正点了点头。
“叔父,是我疏忽了。”殷子都自责道。
“子都啊,你太自大了。”殷正摇摇头:“你自以为万事都在掌握中,却想不到这人呐发起疯来聪明人怎么也料不到。”
“子都知错。”
“你也不必太自责,谁也想不到卫琳会这么快出手,也没想到会把绾绾牵扯进去。况且,临川旧部提前来,你也没有料到。”殷正忽然笑了一下:“你这表妹消息倒比我们都灵通!”
“她背后站着九皇子。”
“我说呢,好在卫渊和绾绾都没出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记着这个教训就好。”
夜色微凉,花园一角云雾朦胧。殷正大步走着,宽大的袖子泛着白浪。九皇子野心勃勃,皇太孙深得圣人喜爱,而东宫太子却体弱多病,皇后心狠手辣,内忧外患,圣人怕是睡不安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