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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越有上百部族,其中有三位势力较大的首领。他们大多生活在崇山峻岭中,民风开放,擅制蛊用毒,外界常有这些传说,把他们描绘得危险妖邪,实际上他们远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山中多有珍奇药材,医药上更有天赋。
这个叫红袖的小姑娘是湘族族长之女,自第一次见了卫渊便惊为天人,一天到晚缠着卫渊,卫渊烦得紧,却碍于她的身份一直没有发作。
“你是太守之女?太守之女也不能随便拉别人的手,你们汉族人不是最讲究什么矜持的吗!”红袖道。
殷绾绾闹了个大红脸,卫渊空荡荡的手僵在半空,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他转过头黑着脸对红袖道:“这是太守的营地,你别再过来了!”
“你那么大声干嘛!”红袖也是个傲气的小姑娘,卫渊赶她走,殷绾绾的丫鬟们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也是有脾气的,不由地叉腰道:“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这破地方吗!”她哼了一声,跺跺脚跑了。
“渊弟弟,你没受伤吧?”殷绾绾跟卫渊走到营帐里。
卫渊摇了摇头,然后皱眉道:“绾绾,如果那个野丫头再来,叫侍卫拦着就行,别让她打扰你。”
殷绾绾笑了一下,说道:“干嘛对人家那么凶嘛,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
卫渊恼了一下,有点不高兴,“她烦死了,整天叽叽喳喳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殷绾绾眸光一转,看着卫渊,促狭道:“原来渊弟弟不喜欢活泼的!”
卫渊见她俏皮的模样,心里暗叹。
“对了,你怎么不叫我姐姐了?”殷绾绾意识到他变了称呼。
卫渊有些郁闷:“绾绾,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吧,你也别叫我弟弟了。”
“你害羞了吗?”殷绾绾恍然大悟:“你都比我高那么多了,确实不能再这么叫了,阿爹说了男子汉都不喜欢别人说他小,不然会很没面子的。那我以后直接叫你卫渊好了……”
卫渊点点头,内心窃喜,殷绾绾却又说:“不过,大一天也是大,你心里要记着我永远是姐姐……”
卫渊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他很快转移话题,说起了他这些天的经历,还带了些湘越的小玩意儿,他们的银饰和雕刻都十分精致,他送给殷绾绾一个牙雕:“这头狼是我们在山里打的,狼牙可以驱邪,我模仿他们的技艺雕了一只蝉,你看看喜不喜欢?”
殷绾绾对着光看那莹润的狼牙,说道:“我听阿爹说大漠里的民族崇拜狼,狼牙具有驱邪保命的作用,那里的男儿战斗的时候项间系着狼牙,请天神保佑。蝉又象征着复活和永生,我把它钻个小孔,用红线穿着,以后你每次出远门都带上,这样天神也会保护你的,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你都能全身而退。”
她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从哪下手。卫渊心中悸动不已,他张了张嘴,压下心中的激动,说道:“绾绾,以后无论我遇到什么危险,走了多远,我都记着,一定会平安归来。”
“嗯!”殷绾绾用力点头,两人相视一笑,风云变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虽然不能长长久久的相伴,但有心心念念的牵挂,也值得一往无前。
青林山不算高,殷绾绾白天站在山顶上吹了会儿风,傍晚食欲不好,便拿出狼牙和红绳编络子。
这时,云岚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有人想见您,她说,”她顿了一下,望着殷绾绾说道:“她说是您的母亲。”
母亲?殷绾绾没转过弯来,疑惑道:“她说是我母亲?”她娘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云岚点点头:“您要是不想见我叫玉衡打发了。”她其实也十分疑惑,她入府时没见过殷正的夫人,只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太守对殷绾绾也只说她生母去世了,这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人?
“阿爹知道了吗?”
“太守现在不在营中,那人是湘族打扮,侍卫不敢动粗。”
“湘族?”殷绾绾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那个女人一进来,殷绾绾心里就有了奇怪的感觉,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殷绾绾想象中的母亲的样子,可殷绾绾已对上那双眼睛,心里就明白了,这个人,或许真的是她的母亲,她们的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映出来的。
“你,你是绾绾吗?”她看起来有些紧张,目光带着忐忑:“我叫红线,是你的……”红线心虚得厉害,望着殷绾绾清澈的眼睛,最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我娘吗?”殷绾绾问。
红线点点头,笑得有些尴尬。
两人一时无语。
“你长得可真好。”红线目光温柔。
“绾绾!”卫渊大步走了过来,看清屋内的情形,走到殷绾绾身边,戒备地看着红线,低声问道:“她来干什么?”
“你认识她吗?”
“她是湘族的族长,就是那个野丫头的母亲。”
殷绾绾无辜地抬起头:“她说她是我娘。”
卫渊震惊地看了红线一眼,又看了看殷绾绾,只觉得头疼:“怎么回事儿?”
殷绾绾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红线道:“绾绾,我们能单独说会儿话吗?”
殷绾绾看卫渊,卫渊心里暗骂,嘱咐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儿叫我。”他警告地看了红线一眼,守在外边,招来一个侍卫:“快去禀报太守,抢女儿的来了!”那侍卫愣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绾绾,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阿爹很疼我,哥哥也疼我,还有大伯,盛舅舅,他们都对我很好……”
“我,我……”红线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殷绾绾道:“你呢,过得好吗?”
“啊,我也挺好的!”
殷绾绾好奇地盯着红线,她的装扮充满异族风情,神色间也是汉族女子没有的洒脱飞扬,只是这个时候有些局促和窘迫,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母女两讷讷无言的时候,殷正急急走了进来:“你怎么来了!?”他语气里有些恼意。
红线更手足无措了,声如蚊蚋:“我只是想来看看她。”
殷正轻声对殷绾绾道:“绾绾,你先和卫渊出去,阿爹和她有话说。”
殷绾绾点点头,离开之前回头看见红线目光中带着歉意。她走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看着那营帐,忽然道:“卫渊,我们去偷听吧!”
卫渊……卫渊当然是听绾绾的。
“我不是说了不许你来找绾绾的吗!”殷正气急败坏。
“可我想见见她,她也是我的孩子啊!”
“你现在想起来了绾绾是你亲生的了!当初一句话不说抛下绾绾的又是谁!那个时候绾绾还没断奶呢!”这么多年,殷正早已不喜形于色,但是一想到红线当年的所作所为,还是忍不住来气。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大嫂都吐血了!我我怕你……”
“怕我什么!?我还能杀了你偿命不成!”殷正怒道:“你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我告诉你,大嫂的死跟你没关系!是你自己没担当抛弃了绾绾!”
殷绾绾听见红线似乎在抽泣,殷正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听不见了,她心里跟小猫乱抓似的好奇得不得了。
过了好一会儿,红线匆匆走了出来,脸上带泪,她见了殷绾绾,挤出一个笑来:“我以后再来看你!”
殷绾绾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更好奇了。
“咳咳!”殷正望着两个小的,说道:“绾绾跟我进来,卫渊该干嘛干嘛去!”
卫渊看着殷正,最终还是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阿爹,她真的是我娘吗?”
“我想你是知道的。”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的眼睛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其他的地方倒是随了我,从小就是美人儿。”
“那,你为什么骗我说我娘死了?”殷绾绾十分不解,没想到她阿爹这样美姿容,好风仪的人也会说谎!
殷正叹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大伯,我们和开山侯府的事吗?今天我就告诉你。你知道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伯祖父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他为长子,你祖父为次子,我的祖父也就是你曾祖父临死前让他们兄弟选,你伯祖父为长,选了开山侯府,你祖父便继承了太守府。当年在大鄢,爵位代表一切,可随着先帝颁下一道道政令,爵位开始不值钱了,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太守府无爵却有权,开山侯府的人后悔了。这时候你祖父去世了,我又是个浪荡子,太守府压在大哥身上,大哥是个将才也是个好太守,不过几年便把豫章郡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个时候,我遇到你娘。”
殷正搂着殷绾绾,目光温和,仿佛陷在美丽的回忆中:“我一眼就爱上了你娘。她穿着汉族的襦裙,像是不习惯走路,步子又迈得大,看起来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殷正回忆着,那夜正是花月佳期,千灯竟放,如星如雨,将半片江水都染红了。太平街上人挤人,欢声笑语似乎都能传到天上去。他在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花树下那个姑娘,她正努力把花灯挂在树上,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转头一看,两人无声交眸,那一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浮光灯火在夜色中流转。
“我逆着人潮走过去,一对舞龙的队伍走了过来,锣鼓声响,一下子把我推了过去,这时,她也被人挤得差点摔倒,她起腰站直,我猛地往前扑,两人就抱上了,人群一刹间哄然大笑,把锣鼓声都淹没了……”
“啊,那一定很尴尬!”殷绾绾笑吟吟地说道。
殷正满眼含笑:“是啊,我闹了个大红脸,她却问我你没事吧,我指着她说我有事,我的心丢在你身上了,她就笑了……”
殷绾绾叹道:“阿爹你真厉害!”
殷正面上也有些得意,道:“后来我带着她吃遍了豫章郡的大街小巷,我带着她回太守府,跟大哥说要娶她。大哥不同意,我便带着她住到一处院子里过普通的夫妻生活。后来大嫂看不过,做主接了她入府。”
说到这里殷正有些怅然:“可红线适应不了宅门里的生活,她的活泼变成了粗鲁,张扬变成无礼,她与太守府的生活格格不入。我想带着她出去住,可这不合规矩,我也不愿意离开。等到红线怀孕,矛盾越来越大,她鄙视世族规矩,嘲讽世事人情,太守府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殷正眼眸微垂,语气低了下来:“太守府里的鸡飞狗跳让开山侯府看到了机会,他们在红线的饭食里下了药,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大嫂警惕及时发现了,可她没想到侯府的人也对她下了手,那日红线与大嫂为一个丫鬟吵了起来,红线生下你后情绪不稳定,当场扬鞭伤人,大嫂怒气上涌,催发毒性,吐血而亡。红线闯了祸,离开太守府藏了起来,大嫂去世后,盛伊兰也离开了,大哥从此一蹶不振。我一面撑起太守府,一面照顾你和子都,直至今日……”
殷绾绾眼睛红了,她靠在殷正怀里,抬头问他:“既然一切都是他们害的,你为什么要休了她?”
“我休她不是因为大嫂的死,不是因为太守府的巨变,只是我不能原谅她就这样抛下了你!”殷正语气愤怒:“我知道她愧疚,她害怕,她不敢承担后果,可是她不应该抛弃你!绾绾你知道吗,当时你还没满月,哭声细得几乎听不见,可她呢?她走之前看都没看你一眼!她甚至带走了自己的鞭子!”
“我知道她不适合做妻子,不适合做贵妇人,可她连母亲都做不好!她离开的时候,但凡想到你,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她都不会迈开那一步!她不配做你的母亲,所以从小我就告诉你她死了。绾绾,她不配做你的母亲,她不爱你。”
殷绾绾泪流满面,殷正紧紧地抱着她:“别难过,你知道吗,绾绾,我回府的时候,整个太守府都乱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哭得脸都憋紫了,我抱着你发誓,从今以后,我殷正没有妻子,也不会有其他孩子,我会用我的一生去保护你……”
“呜呜……她、她真的一步都没有回头吗?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想过我吗?”殷绾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殷正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我前两天才知道,她当时就在太守府附近,后来她部族的人来找她,她母亲去世,她必须回去当族长。湘族人以女为尊,她母亲是族长,她是长女,如果她不回去,新的族长会杀死她的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那时我忙着大嫂的葬礼,没有找她,后来又对外宣布休妻,她便离开了。”
“相爱容易相守难,我和你娘,遇见的时候岁月正好,后来只能各自安好,她有湘族诸部,我有豫章郡和你,这么多年,早已相忘于江湖了……”
殷正安抚着女儿,等她含泪睡去才离开。
野外月色清幽,他背着手立在山头,夜风吹乱了衣袍,也将往事吹散了。年少的一场荒唐终究是曲终人散,各自归去。他做了近二十年的浪荡子,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被这个时代改变了,他从骨子里就是那个世族公子。
“这几天,多陪陪绾绾吧。”
被发现了,夜色中,卫渊懊恼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