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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看那个人的脸。
宝玉的目光盯在这个人的脚上。
盯着他举步的动作。
这个人每一举步,他身旁的人便也随着举步,前行。仿佛他的脚步里自有一种使人不得不跟随的力量,而他每举一步,足下的泥土便随之下陷少许,可见他身上一定配有极沉重的兵器。
——而且应是神兵利器。
这人是谁?十四皇子什么时候,得到了如此强助?
宝玉在心中掠过一个乍惊的念头。他虽不抬头,却已感受到这陌生对手在气势上的步步进逼,紧紧相迫,他清晰的感受得到,自己若是退让一步,他便前行一步,直到自己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也会一直进迫得彼此必然有一方粉身碎骨为止。
他们两者的关系,就仿佛是光与暗,水与火,是不容妥协或更是不能妥协!
宝玉的视线缓缓上移。
他看到了一条纹着虎形的绸裤,裤色呈黑。
他的心中已有些知觉的明悟。
再往上,便是一把亮金的刀鞘悬挂在腰畔。
宝玉立即在心中证实了自己的推断。
据说以前纳兰在年少轻狂之时,曾经热切的追求过一名女子,这女子当时号称京师第一美人,但最终嫁的却不是纳兰,而是一名功勋之后,名叫多睿。
此人先祖乃是为清朝立国功不可没的多尔衮地嫡系子孙,虽然多尔衮死后遭顺治唾弃,只是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无人能及,这人本就极有才干,因此凭借其祖先的威望在军中更是呼风唤雨,如鱼得水,只是因为当今皇帝不喜于他,故才一直都被变相的拘禁于盛京。
就在这种仕途不顺的情况下,纳兰竟然还是在情场上没有争过此人,而且败得心服口服。此事尚常为醋意大发的苏小小所提及,因此宝玉知之甚详。
而多睿的妻子的姐姐,便是当今皇上的贵妃,育有一子,排行十四。名为弘栎。
他们口中的多睿地日常打扮,便正是佩一把沉重非凡的金刀,喜着一条虎纹黑缎裤!
宝玉依然不抬头,淡淡的道:
“皇上虽有严令叫我约束部属。但贾某就算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多睿冷漠而略带讥诮地目光在宝玉身上停留了一下: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团练使?也能惹些什么事出来?”
这句话说得无理至极,四下里都是跟随宝玉北征的旧部。一齐对之怒目而视!多睿浑无所觉:
“怎的,方才有胆子说话。眼下便无胆出来,呆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李逵何时受过这等肮脏气?怒吼一声便站了起来,大步跨前,醋钵大地拳头携了一股劲风便砸了过去,只见多睿身后排在张辽之后的那名将领嘿然出声,一掌拍出便抵在了李逵地拳头上。两人同时为大力所反震。踉跄后退了数步。
——这还是宝玉第一次见到,李逵除了对上典韦,斗上蛮力与人平分秋色的情形。
多睿冷笑道:
“你的手下就这点本事,也敢口出狂言?”
宝玉缓缓抬头。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这是一个浓眉秀目的青年,眉骨和鼻骨都特别的高。但是唇薄而红,就像是樱桃。就是他的眼和唇使他的粗豪男子气概柔和了一半。
“你是女人还是男人?”宝玉洒然一笑道。“你这模样不去唱唱花旦,实在有些可惜。”
旁边人立时哄笑起来。宝玉的能耐之一便可以在瞬间能将人招惹得火冒三丈。多睿与他身后随行将领一齐将手握上了刀柄,宝玉地面上嘲笑之意依然,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多睿的肩头。
要知道,人若是要出手伤人,无论他出脚或是出手,他先动的都一定是肩膀。
多睿深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强自忍了下来——毕竟率先动刀子的罪名谁都得好生掂量掂量——但是他口中词锋却丝毫不肯退让半分:
“我听说金陵的贾二好大的名头,原来也不过只会口中说说而已。”
旁边蓦的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贾二是不是只会口中说说,你多爷不会上去伸量伸量?”
原来是无处不在地安明辉适时赶了来,不着痕迹的挑拨了一句。宝玉便在此时冷眼旁观四周情形,见海氏兄弟虽也发觉了这方剑拔弩张的形式,却不赶将过来劝架——照理说在这九王夺嫡的关键时刻,己方的任何实力有所瞬折都有可能影响到将来帝位的得失——海易兄弟的袖手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有人得意,自然便有人失意,这道理从古到今,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一眼看出了弘栎集团内部的矛盾,宝玉顿时心平气和,微笑道:
“多将军乃是功臣之后,贾某怎及得上将军的雄才大略,自是甘拜下风。”
众人顿时哗然,连安明辉也遽然动容,这还是宝玉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对人服软。多睿显然也未料到宝玉的态度竟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也是有急智之人,立即又再咄咄逼人的反问了一次:
“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大好,你再说一遍,说大声些。”
这等于是要宝玉再公开亲口承认一次了。这一次他将话声放得特别响,惹得周围的人都转头过来关注此间。
宝玉如何不知道他的用意,目光一闪,轻描淡写地道:
“我说,多将军乃是功臣之后,贾某怎及得上将军的雄才大略,自是甘拜下风。”
这一次他也说得颇为大声,不过说到“功臣之后”四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声音,意在讽刺多睿乃是承袭祖上余阴,自己毫无本领,而“甘拜下风”四个字更是说得阴阳怪气,旁人听了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不想笑的只有多睿与他的部下。
他们接下来会怎样做?
——随着多睿猛然前踏一步,至少有四五十人一齐将手按到了腰畔的兵器上。
然后——
又放了下去。
这只因为一个人站了出来。
一个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在微笑,但仔细一看却是不怒自威的白净中年男子。
——大学士明珠。
他站到了宝玉与多睿之间,平平淡淡地道:“你们两人暂且住手,皇上要召见你们,若是要打要杀,等皇上召见完了继续。”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那时你们还有心思打打杀杀的话。”
这句本来说来是缓和气氛的话,落在宝玉与多睿耳中却各有滋味。
听得雍正召见,宝玉倒是若无其事,他虽然官职卑微,却依仗了是国戚的身份,整日里面君的机会也不知凡几,在雍正面前也极放得开。但对多睿而言,在记忆中寥寥几次面见雍正后的结局大多都是以不愉快而告终——毕竟其祖多尔衮曾与当时的皇太后孝庄有染,雍正一见到他,难免就得想起前几代人的这起**丑事,便是再如何赏识他心中也先淡了三分。
但此次令人大出意料的是,听两人将纠纷的原委说完以后,雍正对于多睿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两句,言辞间颇为温和。相反的十句说话中有九句都是针对宝玉而言,直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伏在地上不敢作声,最后更似是怒火冲天,干脆拂袖而去,也不让宝玉起来,直将他留在了大帐中。
多睿用轻蔑而得意的眼光看了宝玉一眼,掀帘出去了。宝玉看似还被雷霆君威吓得呆了,在多睿出去的时候嘴角却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他看了看外面日头还正旺,干脆在地毯上先是坐下,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后摇了摇头,按了按柔软的地毯,接着平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竟在此处补起午觉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宝玉朦胧中忽然觉得脚上有些疼痛,勉强睁眼一看,眼前人一张清水芙蓉也似的脸面上满是怒容,不是淑德还是谁,这女子怒道:
“贾宝玉!你简直目无君上!皇上罚你在帐篷中跪着,你你你你你竟然偷懒睡着了!”
宝玉伸了个懒腰,依然躺在地毯上,不经意地道:
“浮生偷得半日闲,皇上这是体恤我等这几日过于劳累,特地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到此处顿住,话声也有些不自然起来,淑德忽的生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穿的是裙子,宝玉横躺在地板上,自己的裙底风光岂不是被他一览无遗?顿时又羞又气,死死咬着下唇,一脚便揣了过去。
宝玉哪里会让她揣中,一个翻滚便躲了过去,淑德一方面要捂着裙子小心翼翼的避免**,一面还要跟上宝玉滚动的身形,哪里踢得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