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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嫂子的一张嘴巴,从来就不饶人。
本来她只是看热闹的,但是见万氏那一身的风尘味儿就讨厌——不只是白嫂子,在吕大贵门外看热闹的妇人们,就没有一个看万氏顺眼的;然后见万氏母女如此诬蔑冬苗,白嫂子才会忍不住开口说句公道话。
她并不知道万氏是不是会“绝活儿”,但是她的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万氏身上的衣裙,绝不是冬苗动的手。
有白嫂子开了口,门外又是一阵热闹:有妇人跟着白嫂子质问素素,能不能眨眼间就把人的中衣除下来——还是在不动外裳的情形下。
还有妇人在教训自家的男人,喝斥他们不准看万氏,自然少不了骂万氏两句不要脸之类的。自然也少不了村中男人们的哄笑。
吕家庄的男人们大多都是憨厚的农夫,就算各自的性情有些不同,但是他们都没有什么见识:青楼,可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
不管他们想不想去,他们这一辈子几乎都和青楼没有缘份;不过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眼福,能在自家村里就看到一位风情万种的妇人。
就凭万氏腰肢的一扭,就把不少人的魂给勾走了;所以他们才不舍得回家或是下田,聚在吕大富兄弟家外面不肯离开。
如今,万氏居然轻解罗衫,他们不管是出自何种心思,那一声喝彩给的都极为响亮。
万氏又羞又恼,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从良多年连女儿都生了——就算是从前还在青楼时,她也没有如此的豪放过。
不过她倒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像平常的妇人那般认为天塌了,反倒立时在琢磨着要如何反击;因为一股恨意快把她的心要撑爆了:她和董冬苗从此不共戴天!
“就是你,就是你,你是个妖女!”不过几个呼吸她便有了主意,指着冬苗大叫起来:“就是她做的,我眼前一花衣裙就、就……,她是个妖女,常人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万氏没有理会白嫂子的话,和村妇们争论只会让她失了身份,此时此景也只会让她更为难堪。
她在青楼里那么多年,比起村妇们来当然算得上见多识广,关于除妖之事听说的可不止一件。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惊恐万分,她的身子都抖起来,一面叫一面后退,还把奔过来的素素护到身后:“捉住她,叫高僧来收了她。不除了她,吕家庄将永无宁日了。”
她连身上只有一件褙子遮体都顾不上,先要置冬苗于死地。
她自己很清楚衣裙掉落不是她的“绝活儿”,那种绝活儿是要穿特殊的衣裙才能做到,她今天嫁女儿怎么会穿那种衣裙?
可是衣裙就是自己掉了下来,她只感觉一凉,然后衣裙就不在她身上了。
万氏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所以当即就把妖精两个字扣到冬苗的头上:如果人们相信她,冬苗就死定了;如果人们不信,那对她也没有坏处。
冬苗白了万氏一眼:“我就是这十里八乡的人,成精作妖的人,在这里除了你没有旁人。”
话说的底气十足,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自家事自家知,怕万一真被人当成妖精放到火上烧——她才来到这世界两天多!
冬苗的话一落地就引起人们的哄堂大笑,就算是男人们都连连附和:吕家庄的妇人里可没有一个“妖精”,能当得起这两个字,除了万氏真没有旁人。
白嫂子一把瓜子就掷到了万氏的头上:“你就是个妖精,还是个老妖精,不知羞!”
万氏不理会人们的嘲笑:“不是,不是,她定是成了精的……”
一个书生咳了咳,上前两步伸出双手示意众人不要哄笑,开口就打断了万氏的话:“子不语怪力乱神!官府严禁鬼怪之说,就是不想再有活祭一祸发生,告示贴出来还未满一年,小心祸自口出啊。”
他说完晃晃头,自袖中掏了掏抓出了什么来,扬手就丢向了万氏:“那位大嫂所说的绝活儿,我在城中有幸观赏过两次,惊艳的很啊,如今想来依然是精彩绝伦!”
他掷出来的可不是瓜子,而是一把铜钱。
铜钱有不少掷到了万氏的身上,然后才落在地上,在万氏的脚边滚来滚去。
“却不想在这小小的村庄里,居然能再次得见。比我在城中所见还要技艺高超,这些,赏你的。”书生说完还向万氏点了点头:“嗯,你在哪个院哪个楼?明后天我们有个饭局,我打发人去你妈妈那里接你。”
恶毒!
冬苗听完后,看着书生生出无限的佩服来:比起小一的手段来,这个书生的嘴巴更要厉害三分啊。
门外的村汉们再次哄堂大笑,有鼓掌的有叫好的,还有几个闲汉不停的大叫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没有人给万氏留半分的脸面。
冬苗很意外吕默的狐朋狗友里,居然有人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她忍不住打量了两眼开口的黑脸书生——书生的肤色,相比吕默而言真有点黑。
黑脸书生的穿着和吕默等人有些不同:陈晨不懂,本主儿冬苗是个村姑也不懂,吕默等人所穿是童生衣袍,而黑脸书生所穿是秀才衣袍。
功名两个字所代表的一切,都被规矩划分的清清楚楚,丝毫都错不得。
黑脸书生正迎上冬苗的目光,对着冬苗微微一笑,然后抱拳又拱了拱手:“嫂夫人。”
冬苗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礼,微微屈膝欠了欠身子;不过,对方是个男人还是吕默的朋友,她也就没有开口。
吕默看到此处脸涨的发紫,只是看一眼黑脸书生,脸色又一下子转白了;最终他只能恨恨的盯着冬苗,在心里骂了一句:“不守妇道的东西!”
他已经认定冬苗当着他的面儿,在勾搭他的同窗;哦,不对,人家安秀才不是他的同窗——他们这些同窗加一起,也没有人家安秀才的小手指粗。
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帐都记到冬苗的头上,包括安秀才抛出去的那一把铜钱:绝对的侮辱啊,当面狠狠的扇他的脸啊!
可是,如果不是冬苗的话,安秀才不会这样做的,所以一切都是冬苗的错!吕默咬牙又在心中骂了一句冬苗,恨不得现在就把冬苗打个鼻青脸肿:可是安秀才还在,因此他只能把怒火压一压,再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