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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花孤城就要回归,串出的第一段记忆告一段落。)
童子自柿子树上一跃而下,跨着大步一路小跑至古柯身前。
“古爷,这花派一下来了三堂堂主,还是依着计划行事么?”童子开口轻声问了一句,而古柯却不说话,似乎是在权衡些什么东西一般。过了片刻,古柯轻轻笑了一声,拍拍童子的脑袋,示意童子跟上,当下古柯负手转身,竟是朝着镇子方向走了回去。
童子面上有些疑惑,但脚步却是不停,快步跟了上去。
小镇西面的药王庙是一座僻静的小庙,供奉着尝遍百草的神农氏,虽然神农氏在神话之中的地位极高,但他既不能保佑别人加官进爵,又不能像观音菩萨那样普渡众生,因此药王庙的香火一直寥寥。
还好今日是药王诞辰,一大早就有小贩在庙外招揽生意,甚至跑江湖卖大力丸的也来助兴,让小小的药王庙突然间热闹了许多。
日上三竿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药王庙,一个衣衫锦绣的少妇牵着一名童子下了马车,竟是对庙外的热闹有些诧异。两个随行的家奴连忙赶开小贩让出条路,她这才与丫环,奶妈进了庙门。
庙里也有不少香客,使小小的药王庙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家奴粗暴地推开旁人,总算将那少妇带到了药王殿中,并将一干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少妇将童子交给奶妈,然后有条不紊的依次上香、磕头、求签。当她将抽出的签交给解签的老和尚时,生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顿时皱起眉头,半晌无语。
少妇见了这老和尚的模样,不禁担忧地问:“大师,是不是这签有什么不妥?”
“这孩子是不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老和尚依旧皱着眉头,淡淡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所以妾身才带他来拜药王,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少妇黛眉轻蹙,连忙道。
老和尚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劫难,恐怕不是拜拜药王就能解。”
少妇闻言大急:“我孩儿有何劫难?”
老和尚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的父亲欠下了不少孽债,原本是绝后之命,谁知这孩子命硬,偏偏意外降生。父辈早下的孽必将应在他身上,所以他注定一生多灾多难。”
这和尚聊聊数语,却说得分毫不差,少妇顿时双目含泪,急道:“求大师指点,如何才能化解我孩儿身上的灾难?”
老和尚沉吟片刻,叹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怕夫人舍不得。”
“什么办法?”少妇忙问。
老和尚正色道:“只有将这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年,方可凭我佛的慈悲,化去他身上的孽债。”见少妇面色大变,老和尚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孩子还小,老衲可以先为这孩子剃度,让他先有个佛门弟子的身份,有我佛庇佑,一切孽债皆可暂免。待他年满十二岁,再送到庙中来修行吧。”
把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五年,借佛门的功德使孩子免于被邪神小鬼侵扰,这在许多大户人家也不算稀奇。少妇松了口气,迟疑道:“是不是只要在佛门先挂个名就行了?”
老和尚点点头:“只要剃度,就是我佛门弟子,一切孽债皆可暂免。”
恰在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童子不露痕迹的转过头去,没人见到那童子面上的诡异笑容。
少妇略一迟疑,决然道:“就求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妾身会为贵寺广捐功德,以报答恩!”说着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双手捧到老和尚面前。
谁知老和尚面色一沉,正色道:“夫人请回吧,你的孩儿老衲不敢收。”
“这是为何?”少妇忙问。只听老和尚沉声道:“老衲若手下你的孩儿,别人会以为老衲是贪图你的钱财。再说佛门弟子,收受金银是为自己造孽,夫人难道是要老衲万劫不复?”
少妇只得收起镯子,愧然道:“大师恕罪,妾身怎样才能报答大师恩典?”
“只要夫人有颗向善之心,这就是最好的报答。”老和尚笑道。少妇连忙磕了个头,向乳母示意:“就请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
那乳母本来还以为这和尚是个骗子,说得如此凶险就为骗夫人的钱,谁知对方分文不收,倒让她有些意外,只得将孩子抱了过去。老和尚示意小沙弥接过孩子,然后对少妇道:“今日正式吉日,老衲这就到后堂为孩子剃度。”
少妇正想跟着进去,老和尚却道:“佛门收徒剃度,不能有俗人打搅,夫人在此暂吼,老衲为贵公子剃度后,立刻就送出来。”
少妇也知道这是佛门规矩,只得留在殿中等候。谁知左等右等不见老和尚将孩子送出来,她猛然间有所醒悟,不顾小沙弥的阻拦就往后堂闯了进去。却见后堂空无一人,老和尚和孩子已不知去向。
少妇浑身一软差点摔倒,忙对乳母丫环急道:“快叫阿百、阿千进来,那和尚拐去了我的孩子!”
然而少妇这一阵喊叫,却是没能将两名有些武艺的家奴给喊进来,却只见一名中年儒士模样的男子牵着一名孩童推门而入。儒士模样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的放开手中童子的手,任由童子往少妇跑去。
那妇人一眼便就认出那童子正是自己的孩子,当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猛地朝童子扑过去,死死将童子抱在怀里。然而等少妇再抬头的时候却哪里还能看的到半个古柯的影子。
老和尚不是和尚,不过是个秃了头就顺便装成和尚的假和尚。
假和尚有些神仙手段,倒是真的可以撒一把铜钱,凭着卜卦之术算出一些眼前祸福。但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天机子韩魁,只能说是略窥门道而已。不过凭着这些点子
他素来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不敢明刀明枪的去抢,只怕撞上哪个硬点子,得不偿失。所以他才想到要扮作个假和尚去骗。他骗小孩儿也不是为了卖钱,只是为了吃。
假和尚有一种病,一般说来叫做饕病,贪吃,贪得无厌的那种贪,他爱吃天下美食,爱吃,会吃,口味越来越刁钻,普通的食材几乎已经再难以满足他,所以他近来迷上了吃人。这种习惯虽然恐怖恶心,但跟他的身份而言却是相得益彰。
“等我吃下这锅鱼”
童子撇了撇嘴,他被劫持而来的这一个时辰里,他已经亲眼见着假和尚吃了一份红烧蹄膀,一份黄炯羊肉,一份三鲜鸭子,一份锅贴豆腐,一份虾子乌参,一份五梅鸽子,另外还有一碗黄瓜川丸子汤。
现在,这假和尚在吃着一条西湖醋鱼,并且声称再过半个时辰要把自己也吃了。为什么要过半个时辰?童子仔细想来想,也许在这半个时辰了,这得了饕病的假和尚还要吃上许多东西。
被带进这屋子的时候,童子看见院子里刚宰了一头牛。说不定他还得吃上好几道菜,像什么生炒毛肚,火爆牛心,牛肉丸子,红炯中头,清婉牛尾,拘把中鞭,蛋炒脑花之类的。童子又看了看假和尚并不算大的肚子,心中自言自语一句
想到这里,童子笑了。
假和尚瞪起了眼。“你不信我会吃了你?
童子摇头,回了假和尚一句:“我信!”
这个娃娃太过于镇定,镇定的有些诡异,假和尚心里有点疑惑,可却是没有停下他吃鱼的筷子。
童子的脸色变了,突然一匕首向假和尚刺了过去。
这把匕首闪着寒光,匕首的刃上流淌着浓郁的似乎要滴出血来一般的杀气。这种杀气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把匕首杀过的人成百上千。童子当然没有杀过这么多人,最多不过几十个。可这把匕首却是杀过数百人。
这把匕首曾今是一把杀人利剑,剑的原主人在死在古柯手上之前乃是兵器谱上前二十的高手。那把宝剑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剑名“冷萤”,在当时的江湖上也算的上赫赫有名。
古柯取了“冷萤”的剑尖,亲手打造出这把匕首,送与童子。
童子自小跟在古柯身边,四岁提剑,九岁杀人,不仅在剑道上已有极高的造诣,便是在这把古柯轻手打造的匕首上也有很深的功夫。依着古柯的要求,他可以一匕首刺下,劈碎摆在三块豆腐上的核桃,而那三块豆腐都可以安然无恙。
假和尚的人当然比核桃大得多,在锋利无比的匕首面前跟豆腐也没什么两样,而且就像是死人般躺在他面前,童子这一匕首刺下去,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假和尚突然伸出了手,用左手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好像老叫化子捏虱子一样,一下子就把他灵蛇般的匕首捏住。
童子现在的表情,就好像自己尿尿的那-话-儿被古柯捏住时样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他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没法子把匕首从假和尚的两根手指里抽出来。
而假和尚则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鱼。
现在想要让他停下筷子的人,全天下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但说巧不巧,古柯刚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古柯就在门外,与假和尚的两名手下对峙着。
“你何时解了毒?”一名假和尚的手下质问道,此人一脸大胡子,看上去甚是狰狞。
大家都想听古柯回答这句问话,古柯却偏偏没有回答,淡淡道:“本来无毒,何必解毒?”
大胡子动容道:“本来无毒?”
古柯接着回答道:“一点尘埃,又有何毒?”
那名之前扮作小沙弥的人脸色也变了:“本门的飞砂,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一点尘埃?”
古柯点点头。紧接着,修罗剑出了鞘。
假和尚一只手夹着童子的匕首,一只手继续吃着鱼。他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两个人影倒飞而来,砸开了木窗,滚进了假和尚的房间,假和尚这才皱了皱眉头,却是依旧没有停下筷子,继续吃着鱼。
然而这一口鱼,假和尚终究是没有能够顺利吃下。因为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道凶厉剑气从他头顶飞过。
那是一条墨龙般的剑气,带着呼啸声,在他头顶划过。他的头经过几十年的修炼,就是让一品高手用斧子在他头顶上猛砍一阵,恐怕也不会留下半丝痕迹。可这一条剑气只是轻轻擦过就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异样感,这是,痛么?
假和尚夹着鱼肉的筷子一抖,鱼肉唰的从他的筷子上掉了下去。假和尚双眼一凝,与疼痛一齐涌上假和尚心头的还有一股令他心悸的危机感。
来人,不好惹。
古柯的身影翩然走进假和尚的视线之中。
“修罗剑?”假和尚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一般,一下就认出了古柯。
“正是。”古柯点点头,这一次却是并没有再藏头露尾。
假和尚与古柯说完这句话,突地放松下来,像他这样的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对手上门是不是要杀人,这古柯给他的感觉是,修罗剑此次来是要和他谈一笔生意。
假和尚背后一声冷汗,同时也颇为庆幸的暗自叹了一口气。
“吃了么?”假和尚在这种关头
古柯手一翻,手里变戏法一样多了一个食盒。
一盘切得薄薄的掳牛肉键子,一碗炖得烂烂的红烧牛肉脯,一碟炒得嫩嫩的母毛油牛肉,第四样菜还是牛肉,是样带着点辣味的陈皮牛肉。
“一起吧!”古柯笑笑,童子终于松手,而那假和尚也收了力。古柯丢给童子一块烤的喷香四溢的牛肉,童子明白古柯心意,用匕首挑着牛肉,走出了屋子。
“原来那三个老东西来这里要对付的人是你。怪不得会空手而回。”假和尚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此刻假和尚已经不再穿着僧袍,而是换了一件白锻袍子,胸口竟是如那墨绿爪子老头一般绣着人首蛇身的怪物。
“我想要见的人,却是你。”
“就算是想要见我,也没必要杀了我家公子吧”假和尚很是豁达的夹起一片牛肉,直接放进嘴里,根本不怀疑大名鼎鼎的修罗剑古柯会干出下毒这种下作的勾当。事实上也是如此,毕竟古柯想要杀了假和尚也不过只是出剑收剑,如此而已。
“这是西凉王的意思,他想与你合作,这条人命,只当是送与你的见面礼了。”古柯这句话出口,假和尚夹菜的手又是一抖。
假和尚面色凝重,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了古柯一眼。“西凉王想要对我花派下手?”
古柯轻扣桌角。“不是下手,而是,合作!”
假和尚面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不可思议的吸了一口气,甚至破天荒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一般,再问了古柯一句。“合作?合作些什么?”
古柯一笑,朝假和尚递去一封信:“我只是负责传个话。”
“以前我总觉得江湖上对西凉王此人太过妖魔化了,然而现在我倒是有些觉得是我之前想错了。前些日子还要行刺西凉王的古柯,转眼就开始为西凉王卖命了。”假和尚将手放在古柯递过来的信上,却没在第一时间打开来看。
古柯咧嘴,呵呵一声。“只是做个交易罢了。”
……
听天塔上,草狗手持游龙剑,当空用力挥舞了几下,果真如祁连邙所说,剑上发出极为尖锐的啸声,好似猛兽狂啸,骇人心神。
恰在这时,一声娇嗔声自回廊另一边传来。祁连邙原本挂着淡淡笑意的刀疤脸庞忽的一冷,衣袖鼓动之间,战意勃发。祁连邙长刀出鞘,一步踏下,挡在草狗身前。那等如临大敌的姿态,便是前去追阻山羊胡老头儿时都未曾有过。
突地一声剑啸,却并非是游龙剑出发出。
只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射天际,这巨大光柱五彩缤纷,几乎直通天庭而去。便是站在通天塔下的韩魁等人也一样看的清清楚楚,然而韩魁恰一见到这道光柱,面色却是猛然一变。
“这……这是那把妖剑,帝释?”
长剑临空,长三尺六寸,剑身修长晶莹剔透,线条流畅与剑柄融为一体。无彩霞光之中,帝释剑仿若见了天敌仇人一般,夹杂着无尽威势杀意,猛地朝草狗激射而去!
祁连邙长刀出鞘,低声一喝,只听铮的一声。
帝释剑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斩断了祁连邙手中长刀,将祁连邙震的后退两步。帝释剑去势只是一滞,便就又急急朝草狗刺去。然而,正是这一滞的功夫,恰巧救下了草狗一命。草狗低头翻滚,堪堪躲过帝释这一剑,然而帝释剑第一剑未能刺死草狗,却是丝毫不肯罢休,转向又是一剑刺来。
草狗从地上爬起,恰好看到那红面大汉宁由常带着那叫做已晴的小姑娘从回廊另一端跑过来。草狗与已晴四目相对,只是刚刚看清了那已晴的长相,当下便就觉的脑中轰然一声,一个灵魂好似突地从死寂中醒来一般。
“苏伊!”
花孤城双眼猛然睁开,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周围场景突地从巍峨壮丽的听天塔变成了装饰朴素的司徒家在B市的据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