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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被月姑娘唤作小六儿的尖脸汉子此刻送上了香茗。小六将两只细瓷盖碗,放在黑漆抹亮的托盘里一并端出,那瓷碗儿由胚及釉尽皆不凡,杯身上更留有数个天下闻名的大家印刻,一望即知这不是本店的东西,当是对方月姑娘自备的茶具了。出门在外的人,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魏言期越发觉得这一主一仆大非常人。
果然是好茶,连魏言期平素并不讲究喝茶的人,也觉出了好来……
他喝了一口,由不住夸赞,道:“好茶。”然而好在哪里,他却是决计说不出来。
月姑娘眯着眼,微微点头道:“你原来是北方人。”
魏言期听得此话,心内不由得一动,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反问道:“姑娘何以见得?”
月姑娘笑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北方人喝茶时候的姿态与南方人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但也有例外的情形。”魏言期道,“譬如说,南方人生长在北方,他的一切习性也就与北方一般无二的了……”
“但你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是吗?”她笑得这么甜,洁白的牙齿,闪烁着点点晶光。似乎一个女孩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再加上白而整齐的牙齿,必然便是出色的了。
“你很聪明!”魏言期道,“被你猜对了,我的确是北方人。今天谢谢你的盛情,我现在必须要走了。”说着,他离座站起;向着对方微一抱拳,待将离开。
月姑娘一笑道:“你太客气了,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吧?我想一定会的。”
魏言期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一句话说完,魏言期当即即转身步出。此刻掌柜的常季在门口打躬作揖道:
“相公慢走……以后请常来啊!”
魏言期只是笑应着,一路来到了店外。
来时天方黎明,此刻东方早已日出,阳光刺眼,不用说又是个大晴天。
“知了……知了……”
不息的蝉鸣声虽说依旧在四下里响着,但入目已然可偶见落叶萧萧,赫然是有了几许秋的寒意。
魏言期没有骑马,仍然是腰跨一刀。
当他绕过了常家老坊,踏上一条村道时,忽然发觉正前方树影里人影微晃,现出了一个高瘦的人来。灰白灰白的一张尖脸,吊梢眉,高个头正是那位月姑娘身边的跟班儿,小六……他竟然绕到前头,意欲何为?
魏言期眼中乍见,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已几乎可以测知他的来意,脚下并不少停,仍然继续前进。
尖脸汉子小六儿老远就怒睁着一双三角眼瞪着他,这时见状干脆横过身子来阻住了他的去路了。这么一来,魏言期只得停了下来。
“姓魏的,你停一停,我有话问一问你。”
“啊?”魏言期冷冷打量着他,此刻魏言期心中虽有戒备,但双手都还没有按在刀柄之上,以他的自小刀口舔血,江湖行走的阅历来看,只一眼便就能辨出来人身上有没有杀气,当下魏言期才开口问道:“是你主子月姑娘叫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说这句话时,尖脸汉子频频回顾。就凭着他这一个小动作,魏言期断定他没有说谎,他的确有所顾虑,生怕他主子月姑娘会随时出现。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魏言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暗中已作了准备,只要这小子存心不良,胆敢向自己出手,便老实不客气地施以颜色。即便对方身上没有半点杀意,魏言期也不愿掉以轻心,毕竟,不是每一个人动手的理由都只是为了杀人。
“姓魏的……”小六儿频频眨动着他的一双三角眼,“我知道你是个练家子……可是……哼哼,你还差得远。”
“你不妨说清楚一点。”魏言期眉头一皱,只以为这尖脸汉子是要跟自己比划一下拳脚。然而这尖脸汉子接下去的话却是不由得叫魏言期一阵苦笑。
“哼哼……好吧!”尖脸汉子一对眼珠子,闪烁着精光。“不管你是哪一道上的,我劝你走远一点,别让我们再碰上……我没有时间跟你多说……”尖脸汉子说到这里,先是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他冷笑着又接了下去,“不许你再接近我家姑娘,你听见了没有?”
关于这尖脸汉子此刻的来意,魏言期心中总算是了然了几分,一笑道:“那要看我是不是高兴,还有你家姑娘是不是也愿意了。”
小六儿怒瞪着两只眼,喋喋怪笑了两声道:“很好,我不过是这么警告你一声罢了,除非你小子是不想活了。”话声一完,即见他双肩一耸,怪鸟也似拔了起来,却是一起即落。天空中一阵衣袂声,大片阴影里,尖脸汉子已自空而坠,来到了魏言期背后。就在他身子将落未下之际,一只右手已突然抖出,五指箕开,活似一把钢钩似的,直向魏言期背上猛抓了下来。
魏言期虽不欲过早暴露身手,但是对方月姑娘主仆二人显然大非常人,眼前这个奴才刚才表演了一手按银入桌的手法,足可证明他功力不弱,是以魏言期也就不能太过轻视,况乎他这一手“雪中现爪”大异常招,确实诡异莫测,魏言期尤其不能小觑,他决计硬硬地接他这一掌好探探这尖脸汉子的底。
魏言期身形前跨,半斜着身子,以一手“玄乌划沙”的式子,陡然间推进了左掌。
两只手掌甫一交接之下,小六儿的身子,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地飘了出去。
魏言期不欲与他多纠缠,是以这一掌足足用了有七成力道,莫怪乎小六儿吃受不住了。
总算这个对方身手不弱,同时自其主子门中,学会了世所罕见的化解身手。虽然如此,看上去却也够狼狈的了。只见他身在当空骨碌碌一阵打转,那副样子就像猝然刮起的龙卷风,“噗通”摔倒地上,紧接着他单手在地面上尽力按了一下,“唰!”一下站了起来,却也由不住一连打了两个踉跄才拿桩站住。力道虽说是化解了,那阵子遍体奇热,却是一半时消除不尽,只管上上下下在全身血脉里起伏不已。小六儿可是尝着了对方的厉害,只惊得脸上一阵子发青,却是不敢开口出声,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只要一出声,保不住大口的鲜血,就得喷了出去。他只是远远地怔在那里,再也不敢第二次上前,轻捋虎须了。
魏言期现了一手绝活儿,原先还有些担心对方只怕吃受不住,难免受伤,这时见状,倒也有些出乎意外,对方一个奴才,竟然有如此身手,倒是不得不令人大存惊异了。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魏言期点头道了一声:“幸会了。”即快速闪身入林而去。
那是一片占地颇大的竹林子,绿阴阴地延续下去,足有数里之遥,魏言期一经隐入,便顿时无踪。魏言期走的是那般的快,虽不是落荒而逃,却也像极了夺路逃亡的样子。他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自小六身后传来,那个月姑娘身边居然还隐匿着几个高手,魏言期虽只感受到了几丝气息,却就知道来人极为难缠,单是一个还好,若是几个同时出手,便就是魏言期也没有把握能够接下,故而不愿节外生枝的魏言期只是选择了逃跑。
时间竟然是那般巧法。
这厢边魏言期的身子方才没入林间,小六儿面前红影微摇,月姑娘已现身眼前,似乎是慢了一步,不及看清楚魏言期的去踪。小六儿脸上立时现出了惊惶之色,慌不迭向着月姑娘抱拳深深打了一躬,却是仍不敢马上开口说话。
月姑娘一双剪水瞳子该是何等锐利?眸光轻瞟,已看出了小六儿的尴尬神态。当下只是冷冷开口,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啦?”
“我……”只吐了一个字,小六儿已由不住面红心跳,赶忙地就闭上了嘴。
“不要出声。”四字出口,月姑娘已闪身而前,一伸手已隔衣拿住了小六儿的脉门。
小六儿身子晃一晃,表情更见尴尬。
虽然是隔着一层袖子,月姑娘却能领略到对方血脉里的缓慢湍急,从而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哼哼,这一回可碰在钉子上了吧?没出息的东西。端的也是一从六品的侍卫副将,怎是如此不济。”这话却不是出自月姑娘之口,而是由月姑娘身后幽幽传来。月姑娘并不接腔,只是冷哼了半声,之前发声的神秘人即刻便就静若寒蝉,再没了半点声响。
小六儿脸色一阵发紫,忍不住便要开口,然而最终却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别张嘴!”月姑娘凌厉的目光盯着他。
“你想死么?”月姑娘嘴里虽说是这么狠,手底下却不无恻隐之意。一股暖流透过了她的掌心,直袭向小六儿血脉之间,顷刻之间,便已将小六儿怒涛澎湃的血液流湍之势,大大地缓和了下来,大四儿这才喘上了一口长气;“月姑娘,我我……”
“哼!”月姑娘仍然以凌厉的眼神儿,怒视着小六儿,叱问道,“叫你备马去,你跑到这儿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六儿知道瞒不过,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是……刚才的那个……姓魏的……我……”
“我知道了。”月姑娘缓缓地点着头,“哼,不用说你是去缀着人家了?”
“我……只是想伸量伸量他,瞧瞧他是哪一道上的家数……”
“结果呢?”
“结果……”小六儿面如死灰地摇摇头。
“你这就知道了吧!”月姑娘冷冷道,“你真算是白活了,瞎眼的东西……要不是看你在一直服侍我的份上,又是老爷子身边的人,我真恨不能眼前就取了你的这双贼眼。”
小六儿吓得身子打了个抖,慌不迭后退一步,颤声道:“姑娘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月姑娘冷笑着道:“怎么着,我跟人家一个桌上吃顿饭,你就看不顺眼了?告诉你,不管老爷子怎么交待你,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要不然……哼哼!你可小心着点儿……”
“我……小的是为着姑娘着想,怕……上了人家的当。”
“上你的头!”月姑娘娥眉倒竖,杏眼圆睁,这一发起脾气来,可真够辣的,小六儿服侍她了一路,焉能会不知道她的性情?一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吭气儿了。
“姓魏的那小子呢?”
“走……了”
“我知道走了,往哪儿走啦?”
“这……”小六儿竖起手指了一下。
月姑娘看了当前竹林子一眼,知道是追不上了。
“魑魅魍魉,你们四个刚才跟的比较紧,可看出了那人的身法路数?”
“内劲中有几分佛门大金刚武功的味道,使的却是道门的身法路数,俨然是在刻意遮掩自己本家的武功。”又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暗处想了起来。
“说了半天废话,岂不是跟小六儿一样,什么都没看出来?”月姑娘哼的一声,面上怒容更胜。“一个个平日里眼高于顶,自吹自擂的本事倒是让我开了眼界。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好戏弄,故意敷衍我来着?哼哼,我是治不了你们,可回头等我找到了五哥,他总有办法收紧你们的皮肉!”
月姑娘这一番话说的凌厉,躲在暗处的几人似乎都极为忌惮那月姑娘口中的五哥,当下竟皆鬼哭狼嚎起来。
所谓“打狗看主人”,尽管这个姓魏的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可是他不该临走时,以重手法几乎伤了自己跟前的人。想到这里,月姑娘可就气儿不打一处儿来,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冷峻的目神儿,更叫大四儿在一边瞧着害怕。
“回郡主的话……”小六儿此刻突地想起了些什么来,当下结结巴巴地道,“这小子,功力不弱,像擅施九转之功,腰间挎着的那把刀也觉不凡,定是个用刀的高人,江湖上使刀的高手虽说不少,但真正拔尖的也没几个,别是,别是……”
被小六儿唤作郡主的月姑娘冷冷地瞧着他:“说呀!”
“小的以为……他别就是……”左右看了一眼,他越加小心地道,“别是那新晋刀神吧?”
月姑娘惊得一惊,摇摇头道:“不像……”接着她哼了一声,挑动着她那一双娥眉道,“就算他真是,我也不怕。”
“郡……主……”小六儿职责所在,可不能不说,“老爷子临走交待……说是这新晋刀神还有妙用……暂时招不得。”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多管了。”月姑娘听着心烦,只是挥挥手。
“是,姑娘……”嘴里说着,小六儿偷偷地拿眼打量着她。
这一会儿,月姑娘更是有些失神儿地发呆了。他真的是传说中的那新晋刀神?不像,义父见过他,可不是这个样子,月姑娘心里这么嘀咕着。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新晋刀神魏言期的祖上,与她家门有过一段什么样的渊源,但是一定有瓜葛牵连,要不然义父不会及二连三的提起此人,临走前还特意划拨给自己一名世外高人,虽说到得今日月姑娘也还都未能见到这高人的真面目一次,但义父特别关照了几句话儿,说是那高人乃是不得已之时对付“新晋刀神”用的。
“哼!”月姑娘冷笑了一声,心里盘算着,不管这个姓魏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新晋刀神,自己都要碰一碰他。
“我们的马呢?”月姑娘问道。
“在……”大四儿答应着道,“我这就牵去,姑娘,我们这是上哪儿去?”
“接着南行,总得要找到五哥才好。义父说他越闹越往南,该是时候把他拉回西凉了!”月姑娘甩了甩手,当下转身离去。
数日之后,嘉兴城外,山间官道之上,铁手金戈率官兵三百,围捕朝廷重犯二人,恰好将草狗也一并围了起来。
此刻铁手大胜江明,江明看似被逼的走投无路。可这时的草狗却以没了一开始的淡定,只是不停盯着远处的空树林,眼珠子急转,一时之间并没有准备为江明与方浪解围,而是计较着在这个时候,仿佛铁手才是那势弱的一方。
不远处的空树林中,缓缓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神秘人总算是显身了。草狗一眼望去,却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来人竟是如此的年轻,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青衣儒士打扮,腰间挎一柄古朴修长的刀,眉清目秀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那人方一走出,四下便就不由得卷起一阵狂风,肆虐着引起了众官兵的注意,草狗深吸一口气,仔细打量着来人,心中计较着来人的身份,事实上,来人的身份并不难猜,草狗心中甚至早已有了答案,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早的就与这位碰了头。
倒是一边的酆都夫人率先开口,轻声道:“莫非这人便是新晋刀神,魏言期?”
草狗听了酆都夫人的话,翻了翻白眼,冷声道:“即便是,也不是来救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