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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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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宋一咬钢牙,霍地腾身而起,一并双掌,用“排山运掌”的重掌力,直朝其中之一的背后猛击而去。那人尚不及回头,便闷哼了一声,被陈宋打出了丈许之外,在泥地上一阵翻滚,顿时了帐。

    另一人口中怪叱了一声,倏地向右一跨步,掌中刀“玉带围腰”,直向陈宋拦腰斩去!

    愤怒的陈宋,双目之中已快喷出火来,他如何会让对方得手!

    那缠回刀才递出,忽见对方身形一闪,已自无踪,自忖不妙,正要转身,却被陈宋的“鹰爪力”抓在了顶门之上,顿时翻到地下,脑浆四溢。

    陈宋举手之间连杀二人,仍自余勇可嘉,他伸手拉开了羊皮窗户,缩身而入,棚内的马起了一阵骚动。

    他忽然心中一动,忙把昨晚上备好的行李革囊,披挂在马背上;然后用脚把一个侧门踢开,再次转过身来,用“燕青十八般腾挪”的小巧身法,把身子腾上了顶梁,用力划破了羊皮,张目向前室望去。

    只见室内火光炯闪不已,一个高大的红衣道人,手中亮着火折子,背门而立,满脸怒容。

    这道人左侧是矮小的白雀翁朱蚕,这老儿手中此刻正执着一口青光闪闪的短剑,宇文星寒用脚四处踹着桌椅,面色一片青紫,他一手还拿着一支燃着的蜡烛,不时去烧壁上的羊皮,已有十数处被火引着,火势正在蔓延着。

    另外一个房间内,两人正打作一团,一个是灰衣秃头的比丘老尼,另一个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令陈宋差一点叫出声来。

    依梨华披头散发,身着睡裙,持着一口长剑,正和剑芒大师打作一团。她身上有好几处已为鲜红的血染透了,可是她仍在拼命地对抗着,她大声地哭叫着:

    “好哥哥!快逃命!快走!不要回来、不要回来!爸爸已经死了……”

    她口中喘着咳着,不一刻室内已为浓烟充满了,忽然他听见依梨华一声惨叫,紧接着宇文星寒怒叱道:“老朋友!我们栽了!走!外面搜去。”

    接着整个房子都震动着,像是为他们重掌力摧毁而倒了。

    陈宋为依梨华那声惨叫吓了个魂飞魄散,他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猛然拉开皮帐,冒着烈火浓烟,直向室内窜去。

    他踉跄着扑进那间房子,正见依梨华在浓烟中挣扎,陈宋一把抱住了她,热泪夺眶而出:“妹妹!原谅我……原谅我……我回来得太晚了!”

    他双手抱起了她,转身循原路往马棚里退,依梨华紧紧搂着他的颈项:“啊!哥哥!哥哥!爸爸死得好惨!好惨……好多血和肠子……”

    陈宋眼中似要淌出血来,他吻着她的脸,泣道:“我知道,妹妹,这笔仇,我永远记住。他们大概走了,我已经备好了马,我们快逃命吧!”

    依梨华紧紧抱着他,似乎已昏了过去。陈宋的身上若非为雨水浸透了,恐怕早已燃烧了;而这所大庐舍,若非在大雨之下,只怕也早就火光冲天了。

    陈宋扑进了马棚,解开了三匹马,自己抱着依梨华骑上了一匹,另两匹都系在鞍后;然后他扬鞭催马,仰天大叫道:“天上的神!请你救救我们吧!现在,我们所有的仅仅是对你的信心了!”

    天神以一个咆哮的霹雳,回答了他的话,闪电之中,三骑怒马,突出马棚,直向着茫茫的原野上驰骋而去……

    大风、雷雨、原野、水草。

    陈宋紧紧地抱着依梨华,他不再说一句话,一任神驹践踏着水草,亡命地向前路疾驰着。

    约摸行了五六里之遥,他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暴风雨阻隔了他的视线,他不能看到来路上有没有敌人,也看不见冒着淡黄狼烟的皮帐篷。

    他内心庆幸着,因为他可以断定,自己和依梨华的命总算保住了。

    怀中的依梨华没有说一句话,她身上的血染红了湿淋淋的绸裙,散发贴在她美丽的脸上,像是一座卧姿的玉女雕像。

    陈宋相信她是不会死的,因为目前他们已经脱离了敌人的魔掌。如果一个人在恶运当头时没有倒下去,那么为什么会在自由的气氛里死呢?绝不会!她不会死!也不能死!

    陈宋心中充满着信心,任坐下怒马自由地向前飞驰着,不过,他可以断定,是往西北方行的。

    雷雨声歇,正是东方露出鱼肚白色的时候,黎明终于来临了!

    陈宋在马上奔驰了整整一夜,三匹马都同时放慢了脚程,到后来干脆不走了。它们鼻子里噗噗地打着喷嚏,弯下头开始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远处有几所庐舍,袅袅地冒着炊烟,几只肥鹅呷呷地叫着,空气是那么的宁静。

    陈宋一双手几乎要累断了,酸得再也不能支持了。他翻身下马,怀中的依梨华睁开眼睛,看着他微笑,她笑得仍然是那么甜。

    “哥哥!谢谢你。”

    陈宋忍不住淌下了泪来,他轻轻吻了一下她冰冷的脸,抽搐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害死了你爸爸,我真是天大的罪人!”

    “啊!”那美丽的姑娘甜蜜地笑着,伸出一只雪藕似的玉腕,攀在他颈子上:

    “不要那么说,能够死在你怀中,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不!不!你不能死,不会死……”

    这少年拼命地向前面跑着,他找到了一处没有水的草地,轻轻地把依梨华放下来;然后到马背上取下了一个行李袋子,里面有很多应用的东西。

    他首先在地上铺了一块熊皮,然后把依梨华放在上面,那天真的姑娘只是看着他微笑。

    陈宋又找出了刀伤药,还有布条,然后仔细地看着她身上,血仍然由肋旁不停地向外淌着。

    陈宋忍住伤心,笑了笑:

    “华妹,你要忍耐一会儿;而且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必须要……要……”

    依梨华笑看着他,身上的伤对她似乎并不可怕,她所关心的只是她所爱着的这个人。

    她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好哥哥!”

    陈宋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因为那张脸是那么的舒心愉快;而这种心情,在眼前是多么不适合,他怕自己也会为她感化了。因为他认为“伤心”才是公正的惩罚——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

    他用清水小心地洗涤着她身上的伤口,当他检视过她身上全部的伤处之后,不禁宽心大放。虽然伤处很多,可是显然并没有一处是致命的地方,只不过是流血多了些而已。

    这些伤口,经过他上药包扎之后,依梨华有了一种舒适的感觉,她伸出手,摸弄着陈宋湿透了的头发:

    “大孩子……你是个大孩子……”

    逗得陈宋不禁笑了,他觉得依梨华那只手微微往下用力挽着,陈宋不由脸一阵热,由不住低下了头,吻着她凉凉的小脸,吻着她的眼睛,最后把有力的唇,印在了对方那樱桃似的小嘴上……

    天上的白云被风吹得如万马奔腾,东方的旭日正由山尖上活泼地跳出来,远处牧羊人的笳声,人字形的雁影正由头顶上慢慢掠过去。

    “我真的累了!”

    陈宋翻过身来,和依梨华并排躺着,姑娘一只手摸着他的胸脯:

    “哥哥,都湿了。”

    “不要紧。”

    陈宋含糊地答应着,眼皮不觉地合拢来,三匹马在他们身边啃食着青草……

    依梨华欣慰地吁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脯上睡着了。

    热烘烘的太阳,爬上了中天,像一个巨大的火轮,昨宵的倾盆大雨,现在已没有一点痕迹可寻了。

    牧羊的人,都躲到山的斜坡下面,整个的大草原在烈日之下蒸发。

    一对年轻的恋人,被马鸣的声音惊醒了。

    陈宋马上爬了起来,只觉得眼前金光耀眼难睁,身上的湿衣,已成了硬布板似的,直直地贴在身上。他活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把依梨华轻轻地抱了起来。那姑娘笑得那么甜:

    “哥!你把我抱上马,看我骑给你看!”

    陈宋哂然一笑:

    “那是不行的,你太好强了。”

    姑娘撒娇地哼着,扭动着身子。陈宋朗声地笑道:“没有用,在你身子没有复原之前,我是不叫你骑马的。来!现在我们去找东西吃,肚子饿了!”

    说着他跨上了马,皮鞍子烫得和火一样,他皱了一下眉毛,啊哟一声道:“乖乖,好烫!”

    依梨华格格地笑了,她娇哼道:“我们就穿这样的衣服去吃饭?”

    陈宋低头看了看,不觉失笑道:“真不像个样子,幸亏我们带了衣服。”

    他把马带到了一片深草里,下了马,先放下依梨华;然后打开衣袋,找出衣服。依梨华红着脸站起身子,笑道:“我不让你给我穿,我自己会穿。”

    陈宋笑了笑,遂转到深草内,换了一袭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挽好,走出来时,却见依梨华也已换好了,她正倚在马鞍旁,自己在编着辫子。

    陈宋走过去要帮着她编,他想到古人张敞为妻画眉的故事,讲给依梨华听,两人喁喁细语着。此情此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辫子理好了,哈萨克姑娘重新恢复了风采。其实美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美丽的,她的脸色虽然更白了,可是却有一种病态的美。

    陈宋轻轻抱她坐上前鞍;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用左臂轻轻揽着她,抖动缰绳,直向前路而去。

    半盏茶后,他们在一家庐舍前停住了,这里离嘉峪关的大城门只有一箭之程,来往的人很多。

    陈宋生怕在这里又遇见敌人,忙下了马,这附近居住的人,简直太杂了,有汉人、满人、缠回、蒙古人、哈萨克人、维吾尔人,还有一小部份是新来的索伦人。

    借着依梨华的方言,他们受到了一家哈萨克人的招待,那家人招待他们锅饼、羊肉,还有发酸的奶酪。这些在他们来说,确是太难得的食物了。

    他们带的原有干锅饼和牛肉干,可是那些是要留在荒凉的沙漠道上食用的。

    他们在这里养精蓄锐,傍晚时分,他们决定上路。本来应该多歇几天的,可是依梨华却认为敌人无孔不入,还是早走为妙。

    于是,三匹马,直出嘉峪关,朝安西而去。

    很幸运,这条路上没有敌人,显然敌人没有料到他们会出关远走大漠的。

    有“天下雄关”之称的嘉峪关,是中国第一大工程万里长城的终点。出关是通安西直达藩服地方的一条必经要道,所谓的藩服,正是我们今日的新疆及蒙古一部份,也就是古时汉唐所称的西域回部,不过那时称之为藩服,清征而有之。

    这一片广大的地方,东西七千里,南北三千里,地势高峻,大山多为东西横亘,分南北两路。南路半属戈壁,间有沃壤;北路土脉较肥腴,更多大河川。北有伊犁河,南有塔里木河,民族极为乱杂,除汉人外,有维吾尔、哈萨克、满、蒙、缠回、额鲁特、准噶尔等人,而户口广繁,首推缠回,是故后人以“回疆”称之。

    出了嘉峪关,道左竖立着石碑,题有“天下雄关”,到了这儿,似乎就很有些沙漠的味道了。西行不远,放目望去,沙碛浩浩,崇岗叠阜,颇为难行,故行人甚少。

    依梨华在马上手指岗丘,笑向陈宋道:“这就是九沟十八阪了,往下可更难走了。我们还是早一点打尖,待明天早上再远行的好!”

    陈宋没有反对,因为对这一条路,他可是压根儿不清楚,脑子里本来打算得很美,可是看到那层层的沟石和沙碛浩瀚的漠地,他真有些寒心了。再者,依梨华身上的伤尚没有好,似不该如此匆匆赶路。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暗忖应该在那家好心的哈萨克人家里多住几天,等依梨华伤愈之后,再西行才好。想着不由叹息了一声,下了马,苦笑道:“姑娘,可苦了你了,我真后悔,应该等你身上伤好了再走,现在……”

    他看了一下远处,沮丧地摇了摇头。依梨华在马上摸着他头发,浅浅笑道:

    “不要紧,你别老不放心我,我现在已觉着好多了,你在前面牵着马,我知道路!”

    陈宋感激地望着她,暗忖道:这姑娘为了我,如今家破人亡,可是她内心毫不气馁,真是太难得了。我今后要怎么来报答她才好呢?

    想着顿扫沮丧之态,挺了一下腰,一只手拉着马口的嚼环,小心地迈步前行;后面那两匹驮着东西的马,看着这种难行的路,也都懒得再走了,只是扫尾长嘶,不肯举足。陈宋只得再回去用力地把它们拉过来,别看这小小的行动,已很吃力。

    依梨华在马上娇声笑道:“你呀,真比个姑娘还嫩!现在你已受不了啦,再往下更够瞧的!”

    陈宋笑道:“你不要乱说,你看我的!”

    说着把后两马绳子拴在前马的鞍上,如此拉着马前行,免了后顾之忧,果然好多了!

    如此慢慢地行着,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陈宋身上已累出了汗,而展望前尘,犹是一片沟石,层层叠叠较前更甚,所好的是有依梨华这么一朵解语花随着,她不时在马上娇笑着,使陈宋几乎不觉得身上的疲累。

    天上起了紫红的云彩,依梨华看了一下天,告诉他说:

    “傻子,再不找地方扎帐篷,天可马上就黑了,你看,紫云已经起来了!”

    就在她说话之时,天真的马上就黑下来了;而且是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陈宋大叫道:“天,这是怎么回事?”

    依梨华叹息道:“完了,我们只好摸着黑往前走了,想不到我也会算错。”

    陈宋找出了一盏马灯,点着了,一只手提着。眼前有了光明,可是仅仅靠着这么一盏灯,要想在这么崎岖的路上行走,那可真是太危险了。依梨华更是频频警告,不得已,他们暂时在一小片较平的石头岗子上停了下来,卸下东西,松了牲口,好在这地方可绝对放心,牲口不会跑!

    他们就在这地方,露宿了一宵。陈宋为依梨华身上加了厚厚的皮褥,自己却只盖了薄薄的一床毡子。他二人本都有深纯的内功,并不怕冷;只是依梨华目前负伤,体力较差,至于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依梨华叫他把灯放在石头上,不可熄灭,说是夜晚有狼。如果灯光熄了,狼就会过来把马吃了,陈宋又增加了一门学问。

    果然,午夜之后,陈宋听见四周有饿狼的嗥声,三匹马都惊醒了,不时扬起前蹄踢着石头,神色惶恐至极。

    陈宋一骨碌由地上窜起来,却见一只大青狼,正在一旁的一座石笋上,朝着马龇牙。陈宋探掌摸出一把金钱,以其中之一,用捻指之力,把这枚金钱打了出去,那青狼正在龇牙发威,这枚金钱,直由它口中穿了进去,把门牙都打掉了两个;当时惨叫了一声,拔头而去。陈宋就势腾起,落在一旁山石之上,却见五六只青狼的影子,正向后撤退,他不由叱了一声,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把掌中金钱全数打了出去,众狼各自负伤,悲啸而去,四周恢复了宁静。

    陈宋打着寒战,心说这地方真险,人要是睡着了,保不住都饱了这几只畜生的饿腹。

    这么想着,他可是再也不敢睡了,嗖嗖的风,吹得他耳朵痛得厉害。虽说他有一身精纯的内功,可是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气温下,他只穿一袭单衣,久了也有些受不住。

    灯光之下的依梨华睡得那么甜,方才在马叫的时候,她曾一度睁开眸子,可是过后,”她又不自觉地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