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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堂,段谋一脸阴沉地端坐其中。他的面前,有个妆容妖艳的女子,她着一身鲜红衣衫,柳腰藏在玉带中,却掩盖不住她的曼妙身段。
“段大哥,不要一脸严肃嘛。”这女子正是墨宗的血墨使,她说话的声音拖得有些绵长,一双眸子勾魂摄魄,直直盯住黑着脸的段谋。
段谋向来不近女色,即使眼前的女人称得上一句人间尤物,他也没有丁点兴趣。任是她在那显得风情万种,都懒得多看几眼,只是冷哼一声:“有事说事,东极门欢不欢迎墨宗的人,你心里清楚得很。”
这血墨使闻言,也不动怒,只是翘起二郎腿来,身子倚在红木椅子上,慢吞吞地说:“昨晚周掌门和段大哥威风凛凛,携手退敌之举,真是让妾身春心激荡。”
段谋斜睨她一眼,脸上虽一点不买账,心中却是一颤,看来昨晚东极门发生的事,墨宗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这血墨使跟段谋也是老熟人了,也不去管段谋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顿了一顿,又喃喃开口:“不过这妖人真是厉害,竟能与两大高手斗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实属罕见。宗主大人念着与周掌门这么些年的交情,自然是要妾身代他前来探望的。”
“我们掌门安然无恙,有何好探望的?”妖人二字,已经宣示着墨宗知道的已不止七七八八。若是表情可以杀人,段谋说这话时的表情,恐怕已让这东极门血流成河了。
“都在洛城这一个屋檐下,段大哥又何必见外。妾身奉命带了这茯首丸来,听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宗主大人平常可是宝贝得紧,平常瞧都不愿让我们瞧上一眼,今天忍痛割爱,让妾身给周掌门送来,段大哥就收下吧。要是周掌门一命呜呼,这偌大的洛城,可就少几分热闹了。”血墨使一脸媚笑,看着亲切可人,话里却夹杂着数不尽的恶毒,周围侍奉着的东极门弟子无不愤恨地侧目过来。
血墨使话毕,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她身后的侍女便捧着一个雕花精细的檀木盒子走到段谋面前。
段谋平日易怒,但此刻不得不强压怒火,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看着血墨使的眼睛,好像没事人一般,连说话的语气一时间也缓和了许多,“有劳风宗主费心,我东极门虽说没有什么千年历史,但灵药宝器从来不缺,这份心意,血墨使还是带回去吧,早一步回去,风宗主的肉可就少疼一会。”
见段谋下了逐客令,血墨使倒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向那侍女挥了挥手,示意离去。末了,又向段谋诡谲一笑道:“段大哥,那妾身只好遥祝周掌门康复了。”
“不送。”
段谋目送她们远去,一旁的傅朝探上前来:“四师叔,这女人欺人太甚,为何不否认师父昏迷一事。”
“墨宗也不是什么善茬,她既然对老三受伤一事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自然是有铁证在手,不是亲眼所见,也是查探得到,否认反倒显得我们怕了。”段谋起身,踱至门口,望着血墨使离去的方向思索着什么。
“四师叔英明。”傅朝恭维一句,便不再搭话。门中弟子素来不爱与段谋搭茬,总怕他突然发飙,傅朝再是弟子中的领头羊,也不可能例外,只想敬而远之。
“傅朝,老三负伤一事不可外泄,近几日你命门中弟子多加警惕,特别是墨宗的探子,要知道门中这层结界并非万事无虞,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是形同虚设。”段谋突然唤过傅朝,蹙眉吩咐道。末了,又补上一问:“老三如何了?”
傅朝得了命令,自然连连应承,作为未来门主最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师长的命令他都是照单全收。墨宗的人已经送走,按理说戏也演完了,但面对段谋这一问,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出实情,还是继续隐瞒为好,只是低头说道:“师父的身子,还是请四师叔亲自去看看为好。”
听了傅朝这莫名的回答,段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便往周宗的宅邸处去了。他隐约间觉得,此事,似乎有些蹊跷。
段谋在周宗房门前伫立良久,他双手攒拳,头上的青筋也绷了出来。
房内不时传来周宗爽朗的笑声,热闹非凡的景象在段谋脑海中浮现。只需只言片语的想象,他就把这件事猜了个十之八九。
房门是“轰”地一声被风推开的,受此一惊,屋内众人莫不傻眼。
“好啊,一个时辰不见,周大掌门别来无恙啊!”段谋一脸阴森地踏过门槛。他每往前迈一步,屋内的吴秋舫就想往后退一步。
“老四,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如何治一治徵侯山。”周宗打了个哈哈,不禁顾左右而言他。
“徵侯山?”段谋一愣,虽然两派不睦,但素来是王不见王,周宗没由来地提起这个名字,让段谋摸不着头脑。
大家知道段谋此时还蒙在鼓里,林芸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一遍,听得段谋脸上也是阴云密布。
“他们这是没把东极门放在眼里。”段谋啐了一口,方才与血墨使言语上的交锋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气,徵侯山一事更是火上浇油,令他难以自抑心中怒气。
“这不正好,要是来个第二类人,我还怕把这洛城打没了。”周宗的声音高昂起来。第一类人出手可以毁天灭地,第二类人死斗也足以毁掉一座城池,若徵侯山来的是个头号人物,这洛城怕是要再掀一场腥风血雨。
“哼,第三类人,带几个精英弟子,有何可惧,我直接去把他们的头提来。”段谋低喝一声。他平常虽然暴躁,但也算是粗中有细,今天却一反常态要出手杀人,看来着实被血墨使的话术和周宗的假寐气得不轻。
“你急什么,不要打草惊蛇。”周宗见他骂骂咧咧的样子,也跟着吼道。
“看来周大掌门已经计划周全,还有什么好跟我商量的。”段谋此刻已经猜到周宗心生计策,冷嘲热讽道。
周宗本来就不占理,只好低人一头,不敢再拿掌门架子,先是嘿嘿一笑,再是压低声音道:“老四,你看这般如何。”
周宗不急着说出对策,而是站起身子,拉近与段谋的距离道:“算算他们的脚程,不日将入洛城地界,老十天天混迹青楼戏馆,怎么也学到了些精髓,不如让他去演一场戏可好。”
不等段谋沉思,何望舒倒是笑骂道:“你说事归说事,叨叨我做甚?”
“话糙理不糙。”沉默太久,像是早不在场的熊珺祺突然发话,一针见血地刺向何望舒的心窝子。
“总好过有些人除了剑便什么也没有了。”何望舒何时在口舌之争上吃过亏,反唇相讥道。
“剑中奥妙,你懂什么。”熊珺祺冷声道,说罢,便是将头扭了过去,不想再与何望舒搭茬。
秋舫虽然来得不久,但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样子,也逐渐习惯起来,只是心中不解,何望舒去演戏,又是要演什么戏。
周宗也不搭理他们的唇枪舌剑,继续与段谋说道:“徵侯山的人,活着与否并不重要,既然敢来插手洛城之事,想必他们也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只是他们与墨宗有何图谋才是最为重要的。”
“八王爷,墨宗,徵侯山,我想不明白。”段谋也不掖着藏着,直言自己的困惑。
“要这么容易想明白,那墨宗在洛城哪配有姓名。所以这时候,子步不在,需要老十出马。”周宗说罢,眼神落在何望舒身上。
“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你们从来忘不了我。”何望舒看着有些愤恨,但谁都知道,他内心怕是窃喜连连,毕竟任何有趣的事,他都来劲得很。
“那如何去做?”
段谋猜不透周宗心中所想,继续问询道。
“去给他们演一场大戏。”
周宗还没说话,何望舒便抢先答道,看他那一脸邪笑,想必是拿定了主意。
“说说看。”段谋看着他的样子,狐疑地说道,毕竟何望舒的脑子里往往能冒出一些出人意料的点子。
“孩子,想学本事么?”何望舒卖了个关子,扭过头去朝着秋舫说道,明明内心就是想玩上一场,却非要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
“想。”秋舫的话很简短,他是一丝一毫也猜不出何望舒的目的所在。
“有一个少年弟子,因为痴迷剑道,不修符道,在东极门中备受排挤。有朝一日,师兄弟们又在欺辱他,他终于是难以自制,奋起杀害邪恶师兄们,成为一名亡命之徒。”何望舒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握着折扇的手还时不时在空中比划几下。
秋舫听得聚精会神,还道是东极门当真出过这么一档子事。
“然后在东极门邪恶长老何望舒的追杀之下,遍体鳞伤地逃入密林,正好遇见徵侯山上下来的热心道士,热心道士那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对,拔剑相助。‘唰唰’两下摆平一路追杀而来的何望舒,救下身负重伤的少年儿郎。”
何望舒说得兴高采烈,吴秋舫也愈加纳闷,这事明明就不光彩,十师叔怎么还说得洋洋得意似的。但他见诸位师叔们都没有说些什么,自己也只好将疑问埋在心底。
见大家没有打断自己,何望舒当然是连珠带炮似的吐露着自己的妙计。
“然后徵侯山的道士一听,不修符道独尊剑道,这简直就是‘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啊,直接话不多说,将少年郎收归门下,带进洛城。再然后啊,少年郎发现了他们与墨宗勾连的真相...”
说到此处,何望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知道无需多言,诸位师兄师姐们也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胡闹!”段谋第一个说话,却也是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何望舒的提议。
“哪里胡闹了?”何望舒不依不饶地回了一句,话音一落,又是几个跨步来到秋舫身畔,指着他道,“这事,反正我看行。”
“你当徵侯山的人都是傻子么?”
熊珺祺在角落里突失冷箭,他就是只修剑道不碰符道的主,在东极门中算个异类,虽然大家从不去说些什么,但何望舒这一番话总归是令他有些不爽。
“东极门人,哪个兜里不是装着一堆符箓,秋舫却不需要,光凭这点,便能骗过他们。”何望舒头一昂,自信满满道。
“你看他能堪此大任吗?”段谋眉毛一横,指着秋舫道。
“我倒觉得能!”
默不作声多时的周宗,脸上挂着笑,不快不慢的一句话惊起大家心中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