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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吃饱喝足,回家收拾了点行李之后。
第2天就出发了。
隔壁隆平县离的不算远,七八十公里路。
林向前开着凯迪拉克,包世杰坐在车上。
两个人就像救世主一般,自己要做的这件事情十分有意义。
这关系到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
隆平县虽然就在黄原县的隔壁。
但是相比较经济方面,落后不少。
一个地区经济想要发达,必须要工厂多。
工厂一多,工人就会多。
原本都是在地里刨食吃的农民,都进城去做工人。
虽然说包产到户之后,家家户户粮食收成大大的提升。
可总归还是做工人手头更活络一些。
手头活络了,就会舍得买东西。
老百姓的需求高了,才会有更多的工厂。
所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隆平县很显然还没有进入到这样一个良性循环中。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穿的依旧是补丁叠补丁的衣服。
改革开放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没几年。
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节俭传统还印在心上。
林向前的凯迪拉克开在大街上,简直像是外星来的一般十分突兀。
他们镇上在此之前最高级的也无非是桑塔纳之类的普通轿车。
像凯迪拉克这种高级进口美国车,从来没见过。
两个人开了一路的车,肚子都饿了。
吃饱饭好办事。
二人到了大街,上把车子往街边一停,叫了两碗馄饨。
林向前:“世杰,姚红梅在哪个村?你打听到了吗?”
包世杰:“放心吧,没有我包打听打听不到的事儿,妥妥的。”
林向前:“行,那我们吃完就去。”
包世杰:“对了,你那个车我看是看不进去的,他们那个村,是整个县里的十大贫困村之一,村里面的路,别说你这个大车了,拖拉机都不一定开得进去,别到时候陷在里面,出都出不来。”
林向前:“那没事,我把车子停在村口,我们走进去。”
包世杰:“行。”
二人吃完了馄饨,立刻来到姚红梅所在的秋风村。
秋风村地处偏僻,民风彪悍。
以前干集体的时候经常和周围的村子打架斗殴。
他们的村长在解放前,上山干过一段时间的土匪。
所以整个人匪里匪气,靠着拳头当上的村长。
林向前把车子停在村口的空地上,二人步行进村。
刚走到村口就听到一阵怪声。
像狗叫又不像狗叫。
像猫哭也不像猫哭。
听得怪瘆人的。
包世杰一指右前方一家人家的院子里,惊道:
“妈呀,向前你看,是那玩意儿发出的声音。”
林向前定睛一看。
这就是一只狗,一只黄毛狗。
但是这只狗长的巨瘦小,四肢细长。
身上的肋排也一根根很明显。
可怕的是这只黄毛狗被吊在了空中。
脖子里,套着一根麻绳。
另一端的麻绳,绕过晾衣架。
用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端。
整只狗就这么被吊在了空中。
这只黄毛狗四肢疯狂的挣扎。
时不时的翻翻白眼,吐出鲜红的舌头。
又时不时的嘴里发出一阵带着呜咽哭泣的狗叫声。
这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如果人被这么吊着,不出一分钟就断气死了。
可是这只狗由于太瘦。
身体的重量没法让它立刻断气。
只好就这么一直吊着。
这简直是无比残忍的酷刑。
林向前吓了一跳:
“妈呀,这是在干嘛啊?这是小孩子恶作剧吗?”
包世杰:“不知道啊,也有可能是在杀狗肉吃。”
林向前:“什么?杀狗肉?杀狗肉哪有这个杀法的,直接一刀抹了狗的脖子,或者把狗装进蛇皮袋,扔到河里面把它淹死,不是更痛快吗?就这么吊着,这哪里是在杀狗,这不是在折磨狗吗?虽然狗是牲畜,那,那,那也不能这么干吧,吃它的肉已经很作孽了,还让它死的这么痛苦。”
包世杰:“我来的时候打听到这个村子民风很彪悍,以前干集体的时候,听说他们村长还拉出来一门大炮。”
林向前:“我看这多数是小孩子在恶作剧,我去把那只狗放下来吧,我看着挺作孽的,狗命也是命。”
包世杰:“好,这声音我听着汗毛倒竖。”
两个人刚要上前。
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
女人一手拿着一把生了锈的大菜刀。
一手拿着一块正方形菜板。
看着那只吊在空中的黄毛狗,骂道:
“嘿,我说,这都吊了快两个小时了,还没死呢,你这气怎么这么长啊?掉两个钟头都还没断气,想吃你一顿狗肉,还挺不容易呢,犟什么犟呢,别他妈犟了,赶紧断气吧,我这刀都磨好了,就等着你断气,剥皮杀肉吃了。”
林向前和包世杰离得不远,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大惊失色。
原本还以为是小孩子恶作剧。
没想到是这家人家在杀狗。
而且用这种惨无人道的虐杀方式。
居然把这只狗吊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两个人原本去解救这只狗。
现在只好停下脚步。
又看见那五六十岁的女人转头对屋子里大声道:
“我说当家的啊,这死狗两个钟头了都还没死绝,等到什么时候去啊?我一会还要去王五妹家呢办重要的事儿呢,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天都黑了,这狗肉得炖的烂才好吃,炖它都得要炖两三个钟头呢,要不你把它解下来?把他照石头上用力一扔,让他脑袋开花。”
从屋子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扔什么扔?扔不用力气啊?我才没那多余的力气呢,这死狗太瘦了,自己的分量吊不死自己,不过我看也快了,听他这叫声就已经没什么劲了,再掉个半拉钟头吧,总归能断气了。”
五六十岁的女人:
“啥?那我还得再等半拉钟头啊,哎呀,这死狗真是,自己也不多长点肉,长得那么瘦,吊都吊不死,害我吃顿狗肉要等上半天。”
屋里的男人:“那你要没耐心等,你就找块大石头拴在它脚上,增加他身体的分量,那撕起来不就快了吗?”
五六十岁的女人:
“呀!这个主意好,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
屋里的男人:“你这女人也真是笨,这都想不到,赶紧赶紧赶紧,把这死狗弄死,多少天都没见荤腥了,饿的我头昏眼花的,这狗虽然瘦,烧完总能有两盆子肉的,赶紧的吧, 我都等不及要吃狗肉了。”
五六十岁的女人:“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就知道吃现成,你要等不及你来弄啊,杀狗也是我,杀狗也是我,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屋里的男人:“你是女人,在家里的活本来就该女人干,废他妈什么话,再他妈废话老子揍你,快点听到没有?”
五六十岁的女人不敢再多说话。
从墙角跟弄了块脑袋那么大的石头。
用麻绳把石头系紧。
麻绳的另一端系在黄毛狗的后腿上。
有了这块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一拉。
黄毛狗嘴巴里发出最后一丝乌烟的惨叫声,立刻就断了气。
林向前和包世杰看到了整个过程,两个人大惊失色。
只见那女人利利索索的解下那黄毛狗。
抄起那把生锈的大菜刀。
往那黄毛狗脖子处下刀。
接着开膛破肚,挖心,挖肺,挖肝。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专业干屠宰的人,正在麻利的收拾牲畜。
包世杰看的直摇头:
“我滴个乖乖,我只知道这里民风彪悍,没想到彪悍到这个地步,这女的这杀起狗来,好像是30年的老师傅一样。”
林向前:“更可怕的是他们这种虐杀的方式,我真的接受不了。”
包世杰:“开眼了,真的开眼了,想想姚红梅一个弱小女子,生活在民风这么彪悍的村子里,真的挺可怕的。”
林向前:“走吧,走吧,这狗杀的,看得我真难受。”
二人在村子里也没问路,慢慢的找。
村子里的房子大都是泥瓦房。
有不少人家半边房子都塌了,破的不得了。
也幸好车子没有开进来村子的路,根本没法开。
二人在村子里找了一会儿。
终于找到了姚红梅家的那幢破房子。
一共三间泥瓦房。
中间那一间,是吃饭用的,左右两间是睡房。
院子倒是挺大。
还拿芦苇杆子,在四周插了一圈。
算是打了一个最简陋的围墙。
院子里用乱七八糟的板材料搭了一间小屋。
平时就在这间小屋里做饭。
小屋里垒了一个双眼灶台。
此刻这小屋上方的烟囱正飘出袅袅炊烟。
看来是有人在做饭。
包世杰往前一指:
“应该就是这间。”
林向前:“走,我们绕到后面去看看。”
二人绕到小屋后面,后面开了一扇窗。
窗正开着,为了驱散小屋里的烟雾。
二人往里一张望。
果然看到了老同学姚红梅正在灶台后面烧火。
虽然10多年没见。
但是包世杰和林向前一看这张侧脸,就知道肯定是姚红梅没错。
姚红梅的五官长得特别立体。
特别是鼻子,高高的,像外国人。
读书的时候他们还拿姚红梅的鼻子打趣,说她一个中国人长了一个俄罗斯人的鼻子。
姚红梅背上还背着个孩子。
孩子是拿床单裹在自己身上的。
在农村带孩子基本上都是这么带的。
因为这么带可以腾出两只手来干农活。
如果是抱孩子,那就没有手来干农活了。
对农民来说,抱孩子有些奢侈。
把孩子往背上一背,不影响地里家里干活,是一个农村妇女的基操。
林向前:“姚红梅......”
包世杰:“姚红梅......”
听到两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把正在烧火的姚红梅吓了一跳。
连忙抬头朝左右一张望。
看到窗口两张男人的脸,笑得一脸灿烂,看着自己。
姚红梅脸上一惊,再定睛一看。
她认出了林向前和包世杰。
更吃惊了。
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窗前,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林向前和包世杰。
姚红梅:“天呐......你......你是林向前......”
林向前很欣慰,姚红梅记得自己:
“对,没错,你的初中老同学兼同桌。”
姚红梅又看着了包世杰:
“你......你是包打听......噢不对......包......包世杰......对吧......是叫包世杰吧......”
包世杰用力的一点头,笑着说道:
“没错,红梅,你记性可真好,包世杰包打听都是我,哈哈,随你怎么叫。”
姚红梅满脸的问号。
自从初中毕业后,她就好像进入了另一种生活。
一种和过去一刀两断的生活。
初中之前的生活好像和他毫无关系。
初中之前的人他也再也没有联系过。
今天突然两个初中老同学出现在眼前,让她一下子懵了:
“天呐......我......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你们......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向前笑道:
“不是做梦,红梅,我们两个今天是在特意找你的。”
姚红梅手指指着自己还是一脸不可思议道:
“找我?”
包世杰兴奋道:
“对,没错,就是特意来找你的红梅,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包世杰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说点什么不好,居然会说这么没水平的话。
过得好不好的,在眼前的环境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不是让人家难堪嘛,这嘴真是太笨了。
姚红梅倒是也没怎么在意,礼貌性的浅浅微笑了一下,回了一句:
“我......就那样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就这么活着......”
顿了顿又问道:
你们刚才说是特意来找我,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包世杰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怕自己这张笨嘴又说出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林向前平静道:
“红梅,是这样的,我和世杰听说了你的事儿,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挺坎坷的,我们是老同学,老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我和世杰现在混的还不错,我们就想着来帮你一把,所以特意找到你。”
姚红梅眼垂微微往下,好似把这几年自己所经历的苦难,用最快的速度在眼前过了一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微微抬起头道:
“向前,世杰,我谢谢你们,真的,你们今天出现在这里,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儿,就让我很惊讶,你刚才说我们是老同学,这个词儿说真的我都很陌生,也不瞒你们,当然想瞒也瞒不住,世杰是包打听,我这几年确实过的......过的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
“我怨过天,怨过地,怨过命,也怨过我爸妈,我谁都怨过,我觉得命运对我不公,我甚至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我只能就这么活着,为了我的女儿,也算是为了自己吧,反正,这就是我的命,对,这就是我的命,我命不好。”
“你们今天能来看我,我真的无比感动,学生时候的事,说真的,我都好几年没想起过了,回忆也是需要力气的,我没那么多力气去回忆,而且,回忆那些,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处帮助,反而会让我陷入更大的痛苦中。”
“所以,我已经不去想过去的事儿了,今天见到你们我很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你们刚才说要帮我,我心领了,相信你们肯定是诚心诚意的,但是,不必了,我已经习惯我现在的生活了,人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来吃苦的,每个人都活得挺不容易,你们能有这份心,能想到我,我已经是感恩不尽了。”
姚红梅说这些话时,十分的平静。
一开始,眼神还看着林向前和包世杰。
说到后面,她仿佛眼神穿过了林向前和包世杰,直视着前方,平静的眼神中写满了无奈。
包世杰急道:
“红梅,我们都知道这几年你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作为老同学,我们两个知道了你的事情后,都很揪心,你放心,我们要是没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自不量力的来找你。”
“我是混的一般般,没挣到什么大钱,可是向前不一样,向钱现在不得了了,他发大财了,做大老板了,他百万富翁,真的,他现在还是名人呢,报纸都上过好几回了,是咱们同学里面混的最牛逼的一个,这次也是他说一定要找到你,把你拉出火坑。”
林向前:“是的,红梅,以前上学时候的点点滴滴,我都还记得呢,别说我们是老同学,就算是陌生人,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不好,我们也于心不忍,我确实抓住了时代的发展,赚了不少钱,完全有能力帮助你。”
姚红梅嘴角努力向上,挤出几丝笑容,看着林向前和包世杰:
“老同学,你们混的好,发大财,我为你们感到高兴,看你们这穿衣打扮,确实混的不错。”
林向前和包世杰都穿着衬衫西裤,手上戴着戒指手表。
姚红梅自己穿的一身土布衣服。
土布是农村妇女自己织的布,又硬又扎人。
这身土布衣服上上下下至少有十几个补丁。
隔着一个窗框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过姚红梅虽然穿的很破旧,但是干干净净。
包世杰:“对呀,老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向前现在发财了,他就想着把以前要好的老同学们带着一起发财,他已经带上我了,我们现在是来带你的,反正你男人也死了,你现在等于是丧偶,你还待在这个家里干什么呀?看你这房子破的。”
林向前:“红梅,你以前那么热爱学习,那么努力上进,现在这个生活真的不是你应该过的,我作为老同学,愿意向你伸出援助之手,我到县上给你买套房,你住到县上去,别在这个农村呆了,我们还年轻,不应该陷在这农村的泥潭里。”
姚红梅苦笑一下摇摇头道:
“不了,老同学,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不能承你们这么大的情,我还不起,现在的生活就是我的命,我应该认命,挣扎是没有用的,我挣扎过都失败了,我现在认命了。”
“今天能见到你们,我已经很感谢上苍了,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整个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已经离不开了。”
林向前:“什么离不开?别胡说八道,这孩子是你的,你是他的亲妈,你带着他去哪里都可以,这破房子有什么好待的,你男人都死了,你现在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你再改嫁都没有问题。”
“红梅,我知道,一个人承受了过多的苦难,就会丧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生活把你压的喘不过气,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不公平的待遇,我们还是要反抗,要奋斗,要为自己争取一个美好的前程。”
“特别是你现在已经有了女儿,你如果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将来你女儿长大了,说不定会走上更悲惨的命运,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你女儿,你也应该反抗。”
包世杰:“对啊,红梅,我知道你公公婆婆肯定不是省油的灯,你们这个村子民风彪悍,但是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怕他们,跟他们斗,凭什么呀?当初你是被迫嫁进了这家人家,可现在你男人都死了,你们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了,你和这家人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现在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
“啊呸,收拾什么包袱能有什么东西啊,你也别收拾了,直接带着你女儿跟我们走吧,向前的大汽车就停在村口,上了车,向前一脚油门,想开到哪就开到哪,你换个别的地方住,不住在这个县都可以,出省都可以,反正怎么着都比你待在这个穷家破院的强。”
“真的,红梅,我们不开玩笑,这次我们赶了几十里路,就是为了这事儿,跟我们走现在就走,正好你家里现在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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