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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房里那两个丫头如今也都大了,心思也跟荒草一样芜杂起来。老爷,您要早做打算,待明儿方家那位进了门,她如何容得下那两位!
傅叶鸣长叹一声。
阿绾如今生死难料,还谈什么与侯府的联姻?靖北侯府……靖北侯若是知晓阿绾如今身体状况,这门婚事怕是悬了。阿寅。
傅叶鸣招了招手,身后紧跟着的一黑衣人快步上前,躬身道:
老爷。
传令下去,今日少主身体抱恙之事,不得外传,如有嚼舌根者,一律家法伺候!
诺!
阿寅领命离去。
萧红衣摸了摸傅影深的头,温言道:
你大哥身体抱恙,需要长足的休息。这些天就不要去打搅他了。
阿娘,大哥他不会有事的?我还要跟他学剑呢!他可不能死啊!他还没教我流云十三式呢!
傅影深仰望着他阿娘。
不会的,大哥哥是天命贵人,老天爷会保佑他平安无虞的。你阿爷已请了药王谷的神医来救治他,他不会有事的。
萧红衣牵着傅影深走过莲花翩跹的莲花湖畔。
红衣,白莲,绿荷,随风飘荡。
氤氲荷香顺着和风直飘向西院。
西院。
高高院墙内,丝瓜花沿着墙角慢慢爬上高墙,看着院中人人自危。
一干老妈子老婆子如牲口一样地被黑衣卫士赶至院中,七歪八扭地站了两排。
就在今日,少主被人下了毒,如今卧病在床,生死未明!好端端的,为什么偏偏就大少爷一人身中剧毒?是你们当中有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谋害少主!!且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训话的是阿乙,想必在家主身边待得久了,训起话来虽狠厉却也文雅得很!
阿七穿着一袭荷绿色衣衫,站在队伍最末尾。当她听到大少爷生死未明的言辞时,一颗心陡然如鹿乱撞!
他怎么会……
阿七心思芜杂,别人问话她也懵懂不已!阿乙疑惑不已地看着她。
阿九闯了进来。一字不落地将少主的话传达给阿乙。阿乙瞥了那女孩一眼,带着一身漆黑如夜的冷意地退出了西院。
阿九,少主……他……他……怎样了?
丝瓜架下,朵朵小黄花随风摇曳。女孩站在瓜架之下,绿叶黄花衬得她脸白如雪。
家主差人去药王山庄请神医来诊治,但愿少主吉人天相勿有性命之虞。
阿九看着她。
你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我得走了。
阿七看着那一脸忧色的少年匆匆离去。她站在瓜架下,望着那一朵最肥美硕大的丝瓜花,怔然出神,一只小小的蜜蜂嗡嗡飞了过来,落在花蕊之中。
阿七,站在那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洗燕窝择银耳?二夫人要吃银耳燕窝羹,再不煮又要骂娘了!
李二娘子在廊下大呼小叫地吆喝着,阿七揾净眼角的泪水,理了理衣衫,默默往厨房忙去了。
接下来的这大半天里,阿七都如热锅上的小蚂蚁,被火烤被油烹一般!她的心思全不在厨房,一门心思关注着流云阁的动静。听说药王山庄来人了,药王亲自出诊。他大概不会有性命之虞,药王是何等厉害的神医,那是阎王都愁的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七对着墙角灶王爷那张被烟火薫得乌黑的脸,拜了又拜,心中默默祷告,祈求灶王爷保佑他平安顺遂。虽然,那家伙一身纨绔习气又浮夸得要命,然,终是他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那张脸,即便在梦中也总令她心悸莫名。
阿七看着小铜锅里翻滚的小小的白色珍珠似的小丸子一个个一只只欢快地冒上来又沉了下去,待锅子滋滋地滚了小一会儿,她便洒上一小撮切得细碎的青葱,一股浓郁的清香迎风飘出。
这是傅流云最爱的珍珠羹。
倾注了女孩满腔的热情与爱意。将鲜肥的鸭肉细细地切成丝,白的冬笋,红的火腿也切成细丁,红薯粉和剁得极细腻的肉糜搓成一粒粒拇指大小的珍珠小丸子,和鹌鹑蛋一并用老鸡汤煮开,待汤色渐浓时,加芡粉勾兑,些许盐、胡椒粉,洒上少许翠绿青葱,一道香浓的珍珠羹便大功告成了。
她在厨房忙碌了一整天,烟熏火燎里,眼泪不曾干过。
明日本是他迎娶靖北侯府大小姐的大喜日子,如今他却生死未明。
阿七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神思恍惚。待那如花似月的大小姐娶进门,她便再也不能够……见他一面了。
趁着月色,那女孩儿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穿过湖边湿滑的青石岸边,淼淼湖水荡荡荷叶怎知她的心思。大红的灯笼沿着湖边,一串串,一盏盏,遥遥地挂着,亮如明星,璀璨夺目,远远望着,不经意间便刺出满眼凄凉。
想到以后虽近在咫尺却远如天边,那丫头还是抹净泪水,咬咬牙,慢慢靠近那座小楼,敲响那道深重的门。院门之上高悬的流云阁牌匾,是他亲手所书,她还记得那天他如何欢欢喜喜地迎风泼墨……
你觉得我写得怎样?
他对着她笑,雪白的脸颊上溅着一滴乌黑的墨点。
……
怎么是你?
开门的是那穿着素白衣裙的阿素,待人接物总是一副脸面冷心肠的样子!看到这卑微瘦小的小厨娘,她大为不悦。
我,我给少主煮了一碗珍珠羹,这是他最爱……
她话未说完,阿素便砰地将大门一关!只余下她形单影只地立在门外。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照映着她满目凄凉。
阿七提着那沉重的食盒,站在那高高的守门石兽之下,忍着满腹委屈与酸楚。她就那样执拗地站在那里,抱着食盒,捶着门。怀中的食盒传来温热的气息,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她半边雪亮的脸。头顶上高悬的大红灯笼上,各写着一个金灿灿的囍字!她的心,如被放在火中炙烤的红薯,慢慢慢慢儿地紧缩着,一点点一寸寸尖锐的疼痛,由轻微到巨烈,迈过千山万水,在她心里冉冉升腾而起。
真疼啊!
她倚在那冰冷的沐着月光的麒麟石兽上,右手紧握成拳,死死地抵触在胸口之上!她想把那心中没由来的痛感撕碎、泯灭在无形之中!
豆大的汗珠落在月光中,一粒粒竟如珍珠般雪亮、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