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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平日虽荒唐无度,功夫研习却不曾荒废,虽从高楼坠落却未受大伤,只是把家主气得够呛!连声说要把阿七转卖掉!原来,家主亦不过是气话,狠话放出,却迟迟舍不得。罚她关了两日禁闭,发现自己吃惯了那丫头做的饭菜,府上其他厨子再也入不了他的眼。唉,我现在可算明白了,那丫头看似与世无争,其实她什么都争到了,少主为她癫狂,家主也舍不得放她出去。
阿素,慎言!
阿青皱眉叱道。
阿素这才收了声。
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花未眠憋着笑意,想不到这小子竟是如此性情中人!
五年前,初春。
阿青提起桌上那一叠黄纸包着的药,款步离去!
怪不得,五年前,我还在昆仑山游历呢!那时,那家伙才十三岁!啊!阿绾十三岁时创了一套绝世剑法,流云十三式,难道竟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悟出来的?这小子真是当世奇才啊!
花未眠伏桌狂笑,心中对他却满是赞叹与佩服!
你竟笑得出来?家主见他如此不顾体面,罚他在地宫关了数日,出来时,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江湖上流传,平阳坞的地宫是何等恐怖骇人之地,你家少主却是常驻之宾,我都好奇了,那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方!
花未眠以手支颐,一脸好奇。
想都不要想!那鬼地方……
阿素满脸惊骇,连连摆手。
说什么鬼故事呢?
阿青提着那叠药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腰身纤细身着淡绿衣裳的女孩儿,她脸白如霜,一双眸子如刚洗过的紫黑葡萄,眉不扫而绿,唇不染而朱,五官端正,眉眼温柔;双袖高挽,手臂洁白。手里端着一只紫砂钵,乌黑的头发高高绾了个发髻,露出雪白修长的颈脖。整个人清爽雅静,如一枝出污泥却纤尘不染的芰荷!
阿七!
花未眠一蹦而起,笑语喧天地道:
你来了!
他毫不避讳地拉着她,那欢喜雀跃之情如水溢于表。
花……花神医。
阿七极尴尬地望着他。
今早的面条是你做的?味道太赞啦!
他竖起大拇指,眉飞色舞毫不吝惜地夸赞着她。
阿七将紫砂钵放下,温婉道:
那素面极耗时耗力,配方是……是少主想出来的,我哪有这份巧心思?少主曾提起过,花神医对饮食颇有心得,阿七断不敢拿寻常食物来招待您这样的贵宾。我便知你会喜欢的。
她转头望向阿青。
阿青姑娘,我,可不可以,看看他?
阿青脸色不大好看,但碍于花未眠她还是装作大方地点了点头。阿七拂开珠帘,走到锦帐前,看着那帐中沉睡如死物的少年,一声叹息发自肺腑。
这又是何苦呢?
她隐忍着眼角泫然欲滴的清泪,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穿过珠帘的那一刹那,抹净了眼角的泪滴。阿七提起桌上的药包抱起紫砂钵便往外走去。
你们家主怎么愿意放那丫头进流云阁了?不是说她是你家少主的桃花煞吗?
花未眠饶有兴致地跟在阿青身后,随她去了后院。流云阁的后院,原本是一排极幽静的青砖灰瓦的平房,只见院墙高耸,墙下花繁草茂,一泓清溪越墙流来,溪边矗立着一丛翠竹。细长的竹叶随风飘落进清水之中,悠悠荡荡地飘向院墙外,不知去向了何方!院墙南面留了一大片空地,泥土潮湿芬芳。
花未眠站在屋檐之下阿青身后,看着阿七忙前忙后。
阿七,我来帮你吧!你会煎药吧!
他挽起袖子,正要上前去,阿素却一把拉住他。
花大神医是我们的贵宾,如何能做这些打下手的活计?阿七姑娘聪明能干,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到她,何况这是她应尽之事!
阿素阴阳怪气的样子令花未眠颇为不爽。他全不听她的,袖子高挽,跟个兔子似的蹦到那女孩身边。
来,我教你!
花未眠打开药包,抓了一把切成片的中药,闻了闻,点了点头。
还不错。
阿素见他如此殷勤,一跺脚,气乎乎地转身离去!
阿七把那一整包药倒在一只铜盆中,清洗了三遍,然后连水带药一起倒进紫砂钵里,盖上盖子,放在一只红泥小火炉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娴熟得令人心疼。
花未眠惊愕地望着她。
你可曾在哪家药铺做过这些事情?
阿七看了他一眼,目光哀怨。
阿七进入平阳坞之前的事大多不记得了,只记得家中终年弥是漫着浓浓的药味。阿爷身体欠佳,阿娘终日守着药炉子。阿爷的病掏空了家底,最后还是撒手人寰,阿娘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匹白绫随他去了!偌大的家就这样散了,族里那些恶人瓜分了阿爷的产业,连一片瓦都未留给我。
她娓娓道来,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只记得那药味,亲切得很,阿娘守着炉子煎药的样子却越发地模糊了。
没想到,你身世如此凄苦。
花未眠颇为同情地看着那女孩素白的手腕。
没什么苦不苦的,好在上天眷顾,我没冻死在码头,却遇上了他……少主。
一提到他,她眼里便闪着星辰一样的光芒。
花未眠意味深长地笑道:
果真是上天眷顾!上天既然眷顾了你,自然也会眷顾他的。
你是说他……他会好起来?
阿七兴奋之极,几乎是叫了起来!
花未眠竖起食指,轻轻地嘘了一声。
阿绾度此一劫,从此天高地远,云淡风轻。待他身体康复,我会约他上我们药王山庄休养些时日,你也来啊!我们药王山庄的景致可好了!
一道淡淡云霞一般的绯色漫上她苍白的脸颊,那女孩儿低垂下头来,乌黑修长的眼睫毛如蝶翅一般翩跹起舞。
阿七这辈子怕是走不出这平阳坞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你们家主还能关你一辈子吗?等你年纪大些,可不得出府嫁人……
花未眠觉得她太杞人忧天了,抬眼看她时,那丫头竟满脸泪水。
你,你……你别哭啊!怎么好好地哭起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不妨跟我说说,兴许我能给你拿个主意。
没办法,谁也没办法。
她呜呜地哭着,像个孩子一样,受了莫大的委屈,情绪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