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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不露面的女人一路上倒对他倒极加照拂,将他的饮食起居安排得井然有序。每每用餐之时,他便想起那个叫陶雪苑的女人。沈青月那混小子倒是有艳福的,他越发对那女人起了好奇之心。用罢早膳他便踏上前往南国的旅途,按照地图所示,他还有一天的行程便抵达目地的了。
叶寒凉坐在马车上,望着车窗外的春意渐浓的风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田地里的农民正在忙碌地耕种,山峦青翠,江水潺潺。
北地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他早已习惯了那些枯黄的植被、冰冷的寒风,这南国的绿树红花、和煦阳光,确实令他心生暖意。这样的景致,不止她留恋,连他都无比留恋!
马车进了城,城头上写着两个硕大的字:花城。这座古城确实城如其名,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门前窗边都种满鲜花绿植。马车夫慢慢地赶着马车,马蹄声声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回荡,马车慢慢前行穿过炫彩花海,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叶寒凉望着那街边别具一格的建筑,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似在诉说着这座城的辉煌与荣耀。古朴的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照亮了整个街道。暮色已起,华灯初上,这座城市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车夫扬着马鞭,得得地赶着马车穿过人流花海。马蹄声清脆动听,叶寒凉坐在马车里,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车夫告诉他,雪苑楼就在前面不远处,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公子,您来得可真是时候,赶上了这花城元宵夜市,可当真是繁华之极,公子安顿下来后,不妨出去逛逛。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雪苑楼前。叶寒凉下了马车,一眼望见那座名气颇盛的食楼雪苑楼。雪苑楼足有三层之高,气势磅礴,楼牌之上写着极隽秀的三字:雪苑楼。楼阁飞檐翘角之上挂着银色风铃,随风拂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寒凉一拂衣袖,昂然走进雪苑楼。大厅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墙壁上挂着名家书画,地上铺着华丽厚重的地毯。桌椅板凳都是用上等木材制成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一位身着青衣的店小二,老远就见到了这位衣饰华贵、气质不凡的公子。一双吊梢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仿佛见了一大锭闪闪发光的金子。他赶忙飞奔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那一个热情好客呀!
青衣小二跑到公子面前,停下脚步,喘了好大一口气。
这位公子,欢迎光临鄙店。不知公子可有预定餐位?实在抱歉,今日元宵夜,人满为患啊!
叶寒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奇奇怪怪,吃个饭还要预定餐位。
在下找你们老板娘陶雪苑。
青衣小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丰神如玉的少年,他虽一脸疲倦,那一眼睛却亮如星辰。整个花城敢这样直呼老板娘名姓的人属实找不出三个来,这陌生的外地少年一进门便吓他一大跳。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小的这就给贵客通报去!楼上雅座尚有一间,那预定座位的客人还未到,公子不妨上楼稍坐片刻。
那小二确是个人精,素日迎来送往练就他一身识人的功夫,他断定这公子哥儿绝非寻常人家的子弟,忙不迭地将人迎上三楼雅座。
你就说沈青月到访。
那小二连忙为他在雅间安排了一个舒适的临窗座位,然后跑前跑后,为他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那张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叶寒凉端起茶杯,闻了闻那清香扑鼻的茶香。
沈公子稍待片刻,小的马上去请老板娘来。
小二躬身正要退出。叶寒凉却取出一锭雪亮的银子,放在桌上。
拿去买些茶点果子吃,本公子初来乍到,往后少不得要麻烦小二哥。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青衣小二看到银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将银子揣进怀中,连连道谢。
公子叫小的阿福便是了,阿福谢公子打赏,您请坐,小的这就请老板娘去。
那阿福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随手将门阖上了。
偌大的房间陈设得极高雅清致,墙上挂着数幅名人字画!他今日倦极,根本无心欣赏那些字画。便倚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喝着茶,赏着楼下街边璀璨的夜景。花灯与人面交辉相映,那平日困囿闺阁之中的女子都出来夜游,一个个提灯赏月笑靥如花。
一白衣女子乌发迤逦,体量纤细,她提着一盏灯正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只见她嘴角带笑,眼神温柔,白色衣裙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与周围的花灯相互映衬。他怔怔然望着楼下之人之景,不觉呆了。
阿七!阿七!
他掷下茶杯,心中一阵狂喜,想也不想便从窗台翻身跃下,如一只巨大的白色的飞鸟羽翅翩跹腾空而下!
陶雪苑推门而入的刹那,正好看到他跃窗而出。她心中一切,纵身跃出,伏在窗台边,伸手一拉,却连他半片衣角也未碰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飘然落下尘埃。
沈青月,你疯了!
陶雪苑看着他安安稳稳地站在当街,耳畔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是满堂喝彩之声。
好俊的轻功啊!
这位公子好身手!
……
陶雪苑笑吟吟地站在窗前,心中一阵无可奈何,这厮还是如此……张狂啊!
叶寒凉目光幽幽地望着那一脸惊诧的女子,她吓得花容失色,低垂着头一脸娇羞。
你这是做什么?有路不好好走,从天上掉下来,吓唬人啊!
那女子身边的翠绿衣衫的女孩手提一盏莲花灯,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
对……不起!在下唐突了,我……认错人了。
他的看着她,满脸都是失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茫然地站在那,只是觉得无比的乏累。心在抽搐,在不住地下沉,他要去哪里找她?
那女子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羞涩一笑。
你呀,公子无心之过,你干嘛这样咄咄逼人?
那白衣女子挽了那翠衣女子,温婉地冲他点了点头,一双凤目久久盯在他身上。
走啦走啦!傩戏都要开始了。
绿衣女子狠狠瞪他一眼,拉扯着白衣女子,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站在灯火花海之中,白衣胜雪,似乎极失望。她一步三回首地被同伴拖走。
她竟和阿七长得有几分相似。眼见她离开,他便迷迷瞪瞪地跟在她身后。亦真亦幻地穿过人流灯影,一路随行,竟来到江边,江边码头前一大片空地之上,正在上演傩戏表演。那些戴着面具的人,穿着华丽的戏服,手持各式各样的兵器,动作整齐划一,配合默契,像是在跳着一支神秘的舞蹈。围观者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和掌声。
他对那些古怪的表演全无兴趣,只是魔怔地跟在那姑娘身后。傩舞队中鼓声大作,他惊了一跳,缓过神来。她不是她。
他灰心丧气地转身离去。那些提着花灯、戴着傩戏面具的人,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提着花灯打他身边走过。他不明白这些人有什么好欢喜的。
公子,买个面具吧!
大榕树之下,那守着小摊售卖面具的老者笑吟吟地望着他。
老者见他半晌不吱声,微微一笑,再次开口道:“公子,买个面具吧!”那小小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或华丽或素雅,或威武或慈祥,无一不栩栩如生。
他静静地凝视着这些面具,取下一一只狰狞鬼面,将面具戴在脸上透过面具看那芸芸众生,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姐姐,我要买这个面具!
那小女孩约莫十来岁的模样,身着一身红色绸裙,脚踩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靴,一头乌黑的长发扎了两个小髻,满脸笑容灿烂,手里提着一盏兔子花灯,一蹦一跳地拉着一白衣女子跑了过来。她仰起头望着身后的女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白衣女子面容精致,肤若凝脂,眉若远山,唇若涂丹,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身后,头上绾着一条红丝。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裙角随风飘动。她手上戴着一只翠玉镯,闪烁着温润的光芒,更衬得她皓腕纤细白皙。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眼波流转充满了爱怜和宠溺,正不紧不慢地被小女孩拉着走到面具摊前。
阿七!
他一激动,赶步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那双眼睛莹润如玉望向他时,眼里的惊愕令他心头一颤。
这位兄台有何赐教?
一男子欺身上前,轻飘飘地将他的手拉开,笑吟吟地望着他。
叶寒凉冷冷地打量着那人,其容貌极为俊美,剑眉星目,隆鼻薄唇,皮肤白皙如雪,眼中带笑却神色苍冷,令人不敢直视。他一身青绿色滚翠蓝边的锦衣,衣领袖口皆用金丝线绣着祥云滚边,袍袖上用红线细细绣出精巧花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腰带,悬挂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其衣饰华贵,想必非富即贵。
哥哥哥哥,我也想要这个面具!
小女孩儿指着他脸上的懈豸面具,笑嘻嘻地道。
小姐,真是不巧,这个懈豸面具只剩下一件了。
老者歉然地指着满摊架上的面具。
要不,你选这个玉面,这个清秀不吓人适合你们小姑娘戴。
说罢,他摘下一只白色面具递给那小女孩儿。
我不喜欢这个,我就喜欢他那只大怪兽。
小女孩儿骄蛮地跺着脚。
枳儿,别闹了。人家已经买下了。
白衣女子正是阿七,她躬身劝着的那小女孩儿正是谢枳。
谢淮南拦在那叶寒凉身前,望着那张面具下凉薄的眼睛。这个人,实在奇怪。他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冷酷,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那张狰狞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冰冷又如烈火烹油,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焚毁殆尽。
叶寒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试图从她脸上读出些什么。然而,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只在那小女孩儿身上,仿佛他并不存在一样。
谢淮南却深切地感受到了那面具下冷热交加的目光,他心中涌起一股极不安的情绪。
他掏出一块碎银,扔在老者摊上,抓了四只面具,一只扔给谢环一只扔给谢枳一只给那阿七戴上一只抓在手里,抱起谢枳抓住阿七的手,大步离去。
叶寒凉怔怔地看着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人流夜色之中,他一动也不能动,浑身如披冰雪。
他认出那华衣男子正是谢家的次子谢淮南,而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少女,则是谢无涯的弟弟和妹妹。他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为何她会和谢家的人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看得出来,她极关心那小姑娘。是,她关心任何人,却总是无视他的存在。
他失魂落魄地怅然离去,那售卖面具的老者想叫住他,又欲言又止。
今夜,元宵节的夜晚,街上的繁华和喧嚣仿佛独独与他无关。他独自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的笑声和欢呼声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抬头望向天空,月亮明亮而孤独,仿佛在映照他此刻的心情。周围的灯笼五彩斑斓,但在他眼中却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他的心中充满了寂寞和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格格不入。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街边的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他内心唯一的温暖。
他特意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这里没有人群的喧嚣,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他停下脚步,坐在江边,取下脸上的面具,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澹澹江水。心中无比孤寒。一路上他都在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落入不怀好意的歹人之手。可是,她好得很呢!他的担心不过多余。
如此良宵美景,公子为何一人坐在江边独自伤怀?不如上船来,喝一杯!
一艘画舫满挂灯笼慢慢向他靠来,画舫上站着一位姿容超绝的红衣女子,她正笑吟吟地随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