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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门都没有!”凤娇媚将凤栖梧交到那红衣侍女手中,“照顾好少主!”说罢,人已到傅流云跟前,狠声喝道:“小贼,拿命来!”凤娇媚招招狠戾,掌中带风,直接照他胸口袭来。他怀抱一人,拂袖一挡,脚下如流云,已滑出数丈之遥。
“叶寒凉……”阿七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眸色凄迷地望着那高高杆旗之上一团雪色。
“他果然来了么?”傅流云抱着那冰冷身子的手不觉紧了又紧。那女人捂着受伤的手,抬头,望向那根高耸入云的旗杆。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少年,如一朵洁白似雪的桔梗花,飘飘荡荡从天而降。白衣,黑发,玉冠,银簪……那张朗朗如月的脸,惊艳了所有人。
一层淡淡朦胧的月华,照进那少年清澈明亮的眼中。女人怔忡地望着他,忘记了手上的伤痛,那淡蓝色手掌上淋漓地淌着鲜血。
那白衣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咳嗽着,冷冷淡淡地道:“方才,是你使的寒冰魄!?”
女人抬袖挡着脸,扭过头去,不肯看他,甚至不肯让他看她一眼。
“阁下与我昆仑宫有何渊源?”他看了傅流云怀中的女孩儿一眼,哀哀地叹了一口气。那身着鲜艳如火焰般红装的二人,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此时此刻,他方才真正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心中一阵惊叹。那少年肌肤白皙,细腻如丝;眉色清秀,面如秋水。尤其是那双眼睛,犹似星辰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顾盼多情。少年的眼角没有一丝疤一丝痕,他们是如此相像。那日在昆仑宫,若非那傅流云易了容,他真的要怀疑,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女人咬紧牙关,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咽下去。那佝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背对着那少年,看上去极瘦弱又无助。月光透过烛影洒在她身上,但却无法照亮那颗破碎阴暗的心。
叶寒凉轻咳着,“你数次伤她、害她,我——绝——不——允——许——”他调动周身内息,将那股阴寒之力,尽数聚集于右掌,那冰冷,幽蓝,亮如蓝色水晶的手掌,带着阴冷的气势,朝那女人身上罩去!
“叶寒凉!住手!”阿七挣扎着拍了拍傅流云的手,“拦着他。”傅流云脚下如流云身形晃动如水,一拉一带,便将他拽到高台边缘。那道蓝色的掌风将那婴儿手臂粗的红烛打得稀碎。
台下一片惊叫。
“放我下来。”阿七轻声道,倚靠在他身上。“前辈。”阿七缓步走向那女人。“晚辈知晓,八年前,在荷花池畔重伤我的,其实另有其人。前辈身上有淡淡花的香味,那人身上却没有。”
那女人冷哼一声,不说话。
“你到底是谁?”叶寒凉目露寒光,步步逼近那女人。那红衣女人却如受惊的小鸟步步后退。
“叶寒凉。”阿七一把拦在他身前,转而看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这位前辈是……是我在地牢中遇见的一位……故人。”她目光闪烁,这该死的女人差点要了她小命。她大概以为叶寒凉丧命在她手里,想置她于死地。
“诸位前辈!”阿七对着台下诸人拱手道:“阿七本一无根飘萍,贱命如斯,或是死了或是伤了,本无人在意。数日前,凤吟谷将我掳来,关在后山地牢之中,那地牢阴森恐怖,不知里面关了多少武林前辈。这位前辈还有赵诚如赵前辈,他们都为凤吟谷所囚禁伤害!那后山说不定也关着你们的亲朋好友。阿七原非江湖中人,这事难道你们却不管了吗?!”
闻她所言,台下顿时炸了锅,群情激愤,一片哗然!
“这些年江湖中不少高手离奇失踪,难道他们竟都被囚禁在凤吟谷?”
“今日婚礼莫非也只是个幌子,这背后怕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凤娇媚,你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
“你们……你们听我说,今日小女大婚确实是一个障眼法,我们的目标不正是一致的吗?昆仑宫那大魔头既然已在眼前,你们难道要放过他?你们难道不想要昆仑玺,不想要火灵丹的配方了吗?小女牺牲自己,设下此局就是为了引出这魔头!”凤娇媚对着台下之人高声道,这女人蛊惑人心的手段着实高明!台下已有人蠢蠢欲动往台上飞跃来。
凤娇媚见目的已达到,居然想趁乱逃离。
“阿七,我们走!”傅流云拉起她的手,看着台上不断冲上来乱匪一般的众人,往后退去。
“叶寒凉他……别扔下他,好吗?”阿七看着傅流云幽幽地道。
“唉,我的姑奶奶,今日我能护你一人周全就阿弥陀佛了。”傅流云无奈地望着她,一脸苦笑,“你该担心我才是,快走吧!他既然敢来,就有脱身之计。况且,以他的功夫,天下能拦他又有几人?”
台上乱作一锅粥,叶寒凉却气定神闲,佛挡杀佛,神来杀神!
“可是……”阿七看着那白衣少年,他虽轻易放倒数人,却咳得越来越厉害了。红色的凤凰花瓣一丝丝一缕缕,漫天漫地地从那些凤凰树上飘下来。那些花粉,要人命的花粉,随着风往人群中散去。
那些红色的花粉……
阿七摇晃着,头晕脑胀……
傅流云扶住她,将一条红色巾帕系在她脸上,“那些花粉有毒,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傅流云抬手将她拉到高台边缘,一把抱起她,跃下高台,混入人群,趁乱离开。
凤吟谷内,凤凰树茂密繁盛,犹如一片血红色的海洋。娇艳欲滴的凤凰花绽放得热烈奔放,如火焰般燃烧着整个山谷。那一片片如云似锦的羽状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将那满天银亮的月光摇落满地。
傅流云怀抱着那个女孩,缓缓穿行于这片花海之中。漫天漫地的凤凰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落了一场血色花雨。
傅流云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那乌黑如翠羽的眼睫下温润的双眸,正羞涩地望着他。
“放我下来。”阿七柔声道。
“不放,以后再也不放手了。”傅流云看着她,眼神凄迷,苦笑着,“我最后悔的就是那日将你独自留在昆仑宫。”鲜红的凤羽状的花瓣铺天盖地飘散下来,落在他黑的发、红的衣襟上。
“玉壶春说你坠落山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我没事,不过坠入落云谷底,被困数月。那落云谷风景极好,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叶寒凉他真的不会有事吗?”她伏在他怀里,看着天上的明亮似雪的月亮,忧心忡忡。“那日我差点杀了他……”满脸愧疚。
“……”傅流云紧紧地抱着她穿过花园,太湖石旁,停放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挂着红色灯笼。
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少年从马车上敏捷地跳下。他微笑着扬着马鞭,眼神清澈明亮,“阿绾哥哥,你怎么这么慢?”青枳打开车厢后门,看着他怀里的女孩儿,抱胸而立,笑着,“红衣很般配哦!”
“一言难尽,离开这里再说。”傅流云将她抱进车厢,轻轻放下。车厢里左右各挂着一盏琉璃灯盏,灯光朦胧如月。车厢空间很大,锦被铺陈,沉香袅袅。一角摆着一张镂花茶几,几上茶水温热。傅流云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阿七取下巾帕,接过茶水,一口饮下半盏。
“叶寒凉他……”她心中一沉,眼皮重如千斤,手中的茶杯滑落。傅流云顺手抄起茶杯,轻轻搂抱住那纤弱的双肩。
“你眼里心里为何都是他?”傅流云看着那张莹光照耀下的脸,柔美,温润,唇色氤氲。他将她放入锦被中,轻轻拂顺她眼角乌黑的发丝。就这样定定地坐在她身边,望着她沉沉熟睡的模样,眼神支离破碎。
青枳驾着马车如离弦之箭驶出了凤吟谷,车轮滚滚,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烧起来了。”青枳漫声道。傅流云掀起帘子,回首望去,凤吟谷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熊熊烈火无情地吞噬着一切,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宛如白昼。烈焰舔舐着空气,热浪将那漫天飞舞的凤凰花,焚毁殆尽。昔日宁静祥和的凤吟谷此刻已变成一片人间炼狱,满目疮痍。
“听说,凤吟谷关押了不少武林高手,那些人为何会被囚禁,原因还在调查中。”
“无非就是为了昆仑玺,为了灵珠,为了火灵丹的配方。他们还能为了什么?”傅流云冷笑着。
“先生说昆仑玺是一把能打开巨大宝藏的钥匙,财宝惑人心,所以他们才蜂涌而来。那叶寒凉,他明知那些人为拿到昆仑玺会不择手段,可他为何还要来送死?”青枳不解地道。
“叶寒凉!!”睡梦中的女孩满脸惊惧之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纤眉紧蹙,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对不起,对不起……”硕大的泪珠自眼角滚落。
傅流云静静地坐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无以言说的痛苦和愤怒,正煎熬着他的内心。
那股怨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是他自己亲手将她推向了那人!在他选择将她孤身留在昆仑宫时,这一切便早已注定了。也许在他心里父子亲情,更胜过她吧!如宫先生所言,以他的功力,使出九重烈阳掌也只能救一人,阿影和她,他还是选择了血脉亲情。他救了阿影,耗尽功力化去他身上的寒霜掌。却未能化去她体内的游丝针,他再一次地,放弃了她。他有什么资格怨她恼她?他只恨自己!
马车驶出山谷,进入了一座城镇。一座繁华的城镇。宽阔的街道,灯火辉煌。数不清的灯笼和火把照亮了街道,也照亮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与楼阁。
青枳熟练地驾着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往东郊驶去。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院落前,院门洞开,两个碧衣婢女提着灯笼快步迎了出来。
“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快去备下浴汤,伺候少主沐浴更衣。”
“……”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一个个喜不自禁。
傅流云一袭红衣,抱着那同样一袭红衣的女孩儿走下马车,红衣如云,流荡迤逦,在红色且朦胧的灯光照耀下,艳若芳菲。
这座三重小院是平阳坞在江州的一座别院,傅流云夏天会来此消夏。这些小丫头一年到头就盼着夏天快些到来,便能见到那风流倜傥的少主一面。那位主子出手又阔绰,待下又极宽厚。哪怕他远远的对她们微微一笑,都能让人芳心荡漾。
他极少穿红衣。
当他一袭红衣飘逸而来时,姑娘们几乎惊叫起来。待她们看清楚了他怀中同样一袭红衣的女孩儿,一个个哀怨地站在院中,看着他绷着脸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往后院走去。平时跟在他身边的小厮也换了人,不是那个憨憨的阿九了,换了一张生面孔。
“小哥,阿九哪去了?”一圆脸的姑娘拉着青枳便问。
“对啊,少主他……怎么穿着喜服?”
“那女孩儿难道是少夫人??可我们没听说少主要大婚呐!”
“……”
青枳捂着耳朵避之不及,逃也似的追上傅流云的步伐。
“阿绾哥哥,救命啊!”
傅流云将她抱进房中,拉开锦帐,放在那张又宽又大又舒适的月圆形床榻之上。
这间房陈设典雅,圆形的月窗遥遥的对着院落,透过这圆圆的月窗,可望见院落里树木葱茏,花树朦胧。
白色的纱帘随风飘动,将窗外如水的月色摇了进来。月光落在白色锦帐上,流在她沉睡的脸颊之上,清澈明亮。
傅流云走到案前,点燃一炉安神香,看着那帐中蹙眉沉睡的女孩儿,不觉得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