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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白绣有青鸾祥云的纱幔随风起伏,倚卧床榻上的人双手交叠,阖着眼眸,脸色苍白似鬼,毫无半分生气,若不是那微有起伏的腹部,花醉漓当真以为他们是叫她来瞻仰遗容的。
福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梅濯雪的肩:“殿下,人来了。”
那如黑色蝶翼般的睫羽轻微动了动,梅濯雪缓缓睁开眼睛,他左瞳上的诡异花纹早已恢复正常,依然如先前平淡深邃,只是眉梢低垂,露出满是疲态的神色,
他咳嗽两声,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
福伯和北星互看一眼,纷纷拱手退出,只是掠过花醉漓时无一不露出警告的眼神。
梵香漫漫,床榻上的人衣袍宽大遮住他消瘦却又骨感的身形,长发紧紧依偎脸庞,显得很是脆弱。
“你怕不怕?”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可花醉漓却知道他指的什么,冷笑着“怕?我为何要怕?”
她要是怕,重生后就应该离他远远的,而不是想方设法来杀他!
“说得不错。”梅濯雪点点头,声音似有些感慨又似有些嘲讽“能把春媚当作杀人利器,害得孤气血翻涌差点暴体而亡,如此阴招,天底下除了某人想必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花醉漓心神一凌,脸上却依然若无其事:“殿下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是么。”
梅濯雪放下暖着手的茶杯,掀开被子下床。
他身体本就孱弱又中过媚毒,走起路来有些跌跌撞撞的,可他的腰背却挺得异常笔直,瞳孔幽深比中药时更甚。
花醉漓忽然想跑,在他失智的时候做得种种,她还可以勉强当作是失去控制,丧失理智造成的,毕竟她前世也见过这个人发起疯来有多么狠。
可他要是清醒的时候呢……他清醒之时想做的事,可不是一把匕首就能阻挡得了的。
花醉漓还在逃与不逃,怂与不怂之间徘徊,梅濯雪便已然仙飘飘地站在她面前,眼睛一转不转地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盯着。
“你想做什么?”她危机感爆棚。
“我差点死了,为了替你还清真相。”
“多谢殿下。”
花醉漓神情淡淡的,良好地遮住了眼底未能如愿的惋惜。
梅濯雪未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想要掠过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却反被一巴掌拍掉。
“你果然很恨我。哪怕我没有害你,没有设计花家,没有落井下石为自己铺路,你还是恨我……甚至连句安慰,都懒得装。”
“你说什么?!”
这一串的信息量太大,花醉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梅濯雪仿佛实在站不住了,慢吞吞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要为自己倒杯茶。
“别倒了,你到底什么意思。”花醉漓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壶‘砰’地放到桌子上。
梅濯雪看着溅到手背上的滚烫茶珠,忽然笑了,“你还没看出来么,孤厌恶薛盛看你,孤厌恶梅竹筠触碰你,孤厌恶所有所有除了孤以外的任何人接近你,哪怕是你的父母弟弟。”
他拿出帕子一点点擦掉水泽,可肌肤上被滚烫热水印下的红印却怎么也去除不掉。
“在遗香小院见到你时我真的很开心,哪怕知道你虚情假意只为给我致命一击,我却沉迷其中觉得世间美好也不过如此……”
“但醉醉,你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下去。”
‘锃’——冰冷的寒光出鞘,花醉漓手握剑柄,把森森利剑抵上他的脖颈印下一道鲜红血痕。
她的眉眼中含了万千的苦,浓郁的恨,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她看着低头只顾抚摸手背红痕的人,瞳孔丝丝炸裂。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番话!
日日夜夜,折磨她难以入睡的噩梦,时时刻刻,纠缠她无法忘怀的记忆,为什么到他嘴里就是平淡到可以用来欺骗的谎话!
她冷笑:“所以说,你也是了。”
梅濯雪仿佛没有看见脖子上的利剑一般,微微侧过头,说道:“如你所想,重生。”
“好、很好。既如此,那我便不用多费口舌了,你就带着你的罪孽,地下地狱去罢!”
花醉漓转动手中的剑似要抹他的脖子,但梅濯雪的速度比她更快,反手握住剑刃,微一拉拽,少女就被他拽过来摁倒桌面上。
“你知道你恨我,很不得杀了我。”梅濯雪看着底下拼命挣扎,眼底冒出毒火的少女,嘴角带起无奈和苦涩的笑“可无论怎样死,我也要先为自己伸冤。”
“伸冤?”花醉漓活活被气笑了“前世,把我幽禁东宫的人是不是你,威胁我父亲屈服的人是不是你,侮辱我清白声誉背负骂名的人是不是你,下了圣令,害我全族流放,逼我自尽的人是不是你!”
“你说!”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梅濯雪哑口无言,他淡淡垂下睫羽,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下花家流放的密令,更不可能侮你清白,毁你声誉,逼你自尽。”
“我也从未有威胁你的父亲屈服,我只是想让他安安心心地把你放在我那里,不要多加干涉可没想到,他竟直接去找了老三。”
他眼底闪过嘲讽,“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把你幽禁在了东宫,而且……我从不后悔这样做。”
“梅濯雪!”花醉漓怒吼着挣扎,翻身几次都未成功依然被他牢牢地压在下面,她看着那张越发惨白无色的面容,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对我!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花家大小姐,可以嫁一个很好的夫婿,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相夫教子,侍奉父母,日子平淡却也美满。可你呢!”
“你在新婚夜杀了新郎,夺走我的清白,把我幽禁东宫天天侍奉你,跟个寻欢逗弄的宠物一样,哪怕我逃了,也要背负上淫、荡的骂名,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不检点’一样。”
“可明明……”她有些哽咽“我才是被害得最惨的那一个,凭什么所有的罪责都要我来承受……”
“梅濯雪,这种感受,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