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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荔原本只是平阳侯府一个极为普通的浣洗丫鬟,因为擅长草编而被苏圆圆提拔至身边做了二等丫鬟。
苏圆圆对红荔的宠信甚至一度已经超过了红烛,后来因为红荔失手打碎了晋王送给她的一块玉璧,被她一怒之下罚去扫恭桶,再也没有调回身边。
千秋宴上的那件事发生以后,她被迫入陆府为妾,需要挑选一名丫鬟随行。
然而当时整个侯府的下人对她都是避之不及,她院中的丫鬟们更是投奔了苏清羽,唯有红荔站了出来,愿意与她同去。
她以为红荔会因为扫恭桶的事而记恨她,到了陆府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打碎玉璧的事也是红烛刻意栽赃,目的自然就是害怕红荔会抢了她大丫鬟的地位。
在陆府的那段日子她过得极为艰难,陆川兴许是惧怕秦氏,从来没有来过她的院里,整个后院都被秦氏所掌持着,无人为她撑腰。
若是没有红荔,她根本就活不到陆府被抄的时候,早就在进入陆府的第一个夜晚就被秦氏给磋磨死了。
她得到老天垂怜,得以重获新生,可红荔呢?
流放之刑是对活着的人最重的刑罚,需得靠双腿在限定的时日从盛京步行至苦寒又偏远的兴州郡,途中环境恶劣至极不说,即便是走累了也无法休息,饿了渴了也没有一口吃的,即便是生了重病已经濒死,爬也要爬到目的地。
老天若是有眼,倘若红荔还活着,就让这个可怜又忠心的丫头未来能得个善终吧。
苏圆圆叹息一声,默默在心内期待着。
大楚国,兴州郡外垦南山的山脚下,一群身形消瘦且衣襟褴褛的人挥舞着锄头,一下又一下地在冰冷又坚硬的田地里劳作着。
他们的脸上统一刻着一个“奴”,脚上扣着镣铐,正是从盛京被流放至兴州郡的陆府家眷。
日头渐渐落下,完成了一日的劳作后,这群犯人们便要被官差们押送回他们的住处,等待明日继续重复着今日的刑罚。
由于这些犯人大多都是些不会拳脚的家丁妇孺,毫无反抗能力,官差们早已对他们放松了警惕。
因此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道瘦弱得仿佛纸片一样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隐入了暮色中,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直到将犯人们全部押回住所,清点人头时,兴州郡的官差才发现又少了一个人。
当值的官差立即将这个发现转告了郡守,营帐内,兴州郡的郡守怀里搂着两名女子,闻言抬起喝得醉醺醺的脸:
“丢了个什么人?”
官差答:“据说之前在盛京时只是一个妾室身边的丫鬟。”
郡守不以为然道:“一个丫鬟,命贱得很,兴许只是熬不住,死在了外面。行了,无关紧要的人,丢了就丢了,无需放在心上。”
官差也只能道:“是,大人。”
兴州郡郊外的某处林子里,悄悄消失的那道身影躲在暗处屏息观察了一阵,发现城里一片寂静,无人因为她的消失而被惊动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便从地上爬起来,向着盛京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
盛京,平阳侯府,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妇人在紫凝的引领下,向着幽篁院走去。
由于那妇人容貌和身材都不起眼,因此跟在紫凝身后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在经过回风苑时,突然间与苏清羽打了个照面。
紫凝停下来,朝苏清羽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苏清羽先是惊讶,随即笑道:“紫凝姐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大小姐。”
苏清羽看了看紫凝身后的那名妇人,道:“紫凝姐姐这是?”
紫凝回道:“夫人昨夜没能睡好,又犯了头疼病。奴婢得知坊间有人擅长推按之法,特地请来为夫人纾解的。”
“娘亲不是说今日要入宫去找童妃姨母吗?”苏清羽下意识道。
旋即匆匆补充一句:“娘亲身体不适,怎么也没让人来告知我?娘亲定是因为我的事而烦忧的吧?紫凝姐姐,我与你同去,我会医术,让我来为娘亲诊治。”
紫凝忙道:“夫人说了,大小姐昨夜受了委屈还有伤在身,便不劳烦大小姐了。夫人还说,若在路上撞见大小姐,被大小姐问起,便让大小姐好好养伤,莫要担心她。”
苏清羽其实也不想到童氏面前露脸,便顺着道:“好吧,还请紫凝姐姐替我向娘亲传话,就说羽儿省得了,请娘亲好好养病,不要再为羽儿的事忧心了。”
紫凝笑了笑,又福了福身子,便带着那名妇人转身离去。
那妇人离去时经过苏清羽面前,苏清羽本不在意,但一股檀香味从那妇人身上传出来,让苏清羽愣了愣。
她的视线随着紫凝和妇人的身影而移动,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身侧的绿衣疑惑道:“小姐?”苏清羽摇了摇头,道:“无事,我们回房吧。”
幽篁院,紫凝带着那名妇人带进主屋,遣散所有丫鬟,并把门紧紧关上,朝靠在软塌上的童氏道:“夫人,问清真人到了。”
紫凝身后的妇人走上前,捏了个手决朝童氏拜了拜:“问清见过夫人。”
童氏彻夜未眠到天亮,身体早已撑到了极限,此时见到问清真人,连忙起身搀扶住对方,道:“真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紫凝,快去给真人倒茶。”
紫凝知晓这是将她支开的意思,应了一声“诺”便躬身退了出去。
当屋内仅剩童氏和问清真人,童氏紧紧握住问清真人的手,凄声道:“真人,求你救救我罢!”
问清真人说道:“来时我已听紫凝姑娘说起夫人的困扰,只是紫凝姑娘说得不够详实,烦请夫人再将昨夜的事细细同贫道说来。”
童氏当即便将自己所做的那个梦境向对方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问清真人听得极为认真,而且越听神情越发的凝重。
童氏说完后,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她道:“那孩子在梦里总在对我说好痛,那哭喊声听得我心尖儿痛,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母女连心,看到她那样的结局,我心中自然不好受。可我身为侯府主母,我也有我的苦衷,她说我不疼她,可她又何尝替我想过呢?”
“真人,你说,我该如何化解此事才好?”
问清真人正色道:“听夫人所言,令千金死时怨气极重,尸身又无法得到安葬,恐怕已化身成了恶鬼,无法转世投胎,这才找上了夫人。”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世间凡事皆讲究『因果』二字。贫道以为,若想化解,需得满足了令千金的心愿,安抚她的魂灵,让她得以往生便可了结了。”
“『心愿』......”童氏念叨着这两个字,追问,“我该如何解了她的心愿呢?”
问清真人道:“依贫道看,引魂归家,再做法事超度,如此令千金便可安息了。”
童氏忙道:“只要能解了此结,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一切便交给真人了!”
二人正打算细谈,便听到外面传来紫凝的声音:“紫凝见过侯爷。”
“夫人可在?”随之响起一道醇厚嗓音。
童氏面色骤然一变,没想到平阳侯会在这个时候到她院子里来,她与问清真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在软塌上躺下,而问清真人则是坐在她身侧,为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太阳穴。
屋外,紫凝答道:“回侯爷,昨夜大小姐回来后,夫人得知大小姐在千秋宴上受了委屈,连夜去了一趟大小姐屋里。许是途中着了风,回来后夫人便觉着有些头疼,让奴婢去寻了一名擅长推拿的医者,现在正在屋内医治呢。”
果然,平阳侯道:“胡闹!”
脚步声立刻朝屋内传来,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平阳侯苏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