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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芳陷入深深的沉思,良久未语,期间有人试图送来膳食,却被侍卫长老挥手拦阻,那人被毫不客气地遣回。
这位侍卫长老心中明白得很,前来送餐的仆从实际上是受某位高层所派遣,意图刺探情报。长久以来,他们这对主仆对这类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身在江东之地,有时不得不妥协忍耐。
荆州降服的将领众多,对江东立过大功者不乏其人,有的名声赫赫。然而最终能得以免于软禁,并且仍在官场武职中活跃的人仅有两位。
文臣之中便是潘叡,他既是蒋琬的表弟,一代杰出的修真名士,更关键的是他献出了荆洲的防御图,使得吕蒙和陆逊迅速掌控了整个荆洲,令曹氏势力无隙可乘。
而在武将行列中,依然能够率兵作战的,既非首位向江东投降的公安守将,亦非先前抵挡吕蒙长达数月,此次又火速投降的零陵太守郝普。
唯有这个被迫向江东大军屈服,甚至还险些设伏反杀吕蒙的糜芳,如今与贺齐关系密切,执掌兵权,得孙权重用,备受礼遇。
当然,除去因昔时触怒了阵法大师虞翻,致使常遭其寻衅滋扰,糜芳在这江东之地面上看似并无任何异常,这皆是他与其忠仆谨小慎微、潜心修炼,换取的一丝宗门信任的表象。然而今日,那老仆人毅然决然地驱逐了前来刺探的修士,他清楚此举必然会引起疑窦,也深知西川仙使刚离去不久,此刻确乎是个颇为微妙的时期。
然而,这位老仆更明白,如今的糜芳亟需保持内心的平静与澄澈。
身处密室中的糜芳依然维持着静如止水的姿态,只是此刻他的心神已游历诸多往事。回想起少年时期的自己,懵懂无知,逍遥度日,再到随同兄长大哥糜竺投效于玄德真人门下,见证妹妹风光出嫁,护佑家人历经战火辗转逃生。
糜芳始终认为自己并非领军统帅之才,论及武勇,家族中最骁勇善战之人无疑是他的兄长糜竺,精通骑射的糜竺却因身份特殊,终其一生未曾披挂铠甲。反观自己这个文修未竟、武道未通之人,却在如此境地下,意外成为了一位修为高深的将领,且在宗门内享有极高的地位。
即便众人常言他依仗兄长与妹妹的权势,年轻气盛的他对此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尽管自己无世家子弟的身份与才学,却有着世家子弟般的厚颜无耻。这厚颜无耻的性格使得他在玄德真人座下渐渐获得了认可与尊重。
败于吕布之后,他随玄德真人逃至海西之地;再度败于吕布之手,在小沛失守,他又随刘备转投曹魏阵营。数不清的流离失所,即使他糜芳从未真正助刘备一臂之力,但他从未有过背离之心,不曾言退,甚至当曹操当众提出要封他为彭城仙侯,令他衣锦还乡,无人再敢轻蔑他是依靠兄妹立足,他也断然拒绝。
历经数十载风霜雪雨,糜芳无疑对得起玄德真人的信任与期待。建安三年,吕布遣麾下大将高顺等一举攻克了刘备镇守的沛城,玄德真人独骑逃脱。
糜芳誓要守护好刘备的妻儿老小,但最终历经波折仍旧未能成功,直至确认吕布并未欺凌她们,方与刘备重逢相聚。
至建安五年,玄德真人不畏强敌再次占据徐州,斩杀车胄,却也因此激怒了曹操。双方交战过后,刘备几乎又只剩下孤身一人狼狈逃窜,连关羽与张飞也无法找到他。
仍是糜芳,在确保了自己的妻儿安然无恙之后,带领着他重新集结的修士队伍,穿越了半壁中原,最终在距离邺城以东约两百里的地方,与逃难至此的刘备成功会师。
刘备移师汝南,糜芳亦步亦趋;刘备在汝南斩杀蔡阳,糜芳紧随其后。曹操挥军攻打汝南,迫使刘备再次退避,糜芳依旧坚定地跟随左右。
无论是在徐州、小沛、海西、许都、邺城、汝南、新野,无论是多少次败北、逃亡,他糜芳始终未曾舍弃过玄德真人……
即使他刘玄德耗尽糜家全部灵石与财富,即便他在修行界漂泊大半生仍旧两手空空,他糜芳也未曾有过一丝离去的念头。魏皇曹操麾下始终为他糜芳保留一席之地,他从未有过投奔之意。
并非因他对刘玄德有何深切忠诚,实则是出于对胞妹糜贞的深重亲情!
其兄糜竺为使糜家洗脱凡俗商贾之名,成就仙道世家地位,不惜舍弃一切,牺牲胞妹糜贞一生的幸福,使得糜家历经动荡,栖身无定,对此他糜芳都能坦然接受!
他糜芳非不明事理之人,他也清楚这乃是糜家踏上修真之路必经的一步。
如若无法晋升为仙道世家,那无数灵石财宝仅是他人眼中的美味佳肴,生死荣辱皆在一念之间。
因此他愿意为了兄长、为了胞妹,舍弃舒适安逸的修炼生活,陪伴他们一同经历修行界的艰难险阻。
然而他无法容忍,为何在他妹妹糜贞逝去之时,刘玄德竟连一句哀悼之词都没留下,连一滴泪珠都不曾滴落!
刘玄德失去了女儿可以默不作声,失去了长子亦可沉默不语,失去了妻子自是可以淡然处之。但对他糜芳而言,失去了妹妹,便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糜芳此生未娶妻纳妾,膝下并无子女,连挚友都没有一个。
他一生只为糜贞而活,然而即便如此,仍未能保全她的一条命。
他曾质询赵子龙,为何能救出简雍、孙乾、甘夫人以及刘禅,却独独未能救回自家妹妹。
赵子龙直言,糜贞是为了护佑刘禅存活下去。
糜芳未曾细究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凶险,危急关头竟需要用一条人命去守护另一条生命。
此事过后,他便不再追问,也再无多言,而是随军抵达江夏,目睹大军乘虚攻占南郡,并一举荡平荆南四郡等地。
但从长坂坡一战之后,这位厚颜无耻的将领,再也没执掌过任何兵权。
自那天起,他糜芳彻底隐匿起来,无论是驻守江陵,或是荡涤荆南,都不见其身影。
他的官职自此未有丝毫升迁或调动,依旧是一名微不足道的裨将军,任何提拔任命他均避而不受。
此后,他便安居于江陵府邸,经营着自家生意,沉迷于各种珍奇法器。
他酷爱乘坐华丽的法阵飞车,打扮得华贵无比;他虽不像兄长糜竺那般擅长驾驭灵兽和口才出众,但他有幸承袭了糜家长辈那份精明的商业天赋。
他大哥厌恶商人这个职业,但他并不排斥。只有当他身穿华服,望着府库中日益丰满的法宝珍材时,他才能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当年的徐州,才能忘却那个已逝的妹妹——糜贞。
然而,在外人看来,糜贞的离世并未给所有人带来变化。
刘玄德又迎娶了一位正室,那是来自江东孙家的女子……
虽然那位道侣瞧不起刘玄德,不仅对其冷眼相待,更是自筑一座小型灵城于江陵之外,供她与侍从居所。虽二人名义上仍有夫妻之名,但这浩渺世间,仿佛再无人记得刘玄德曾有一位名为糜夫人的正妻,那位为了刘家血脉英勇牺牲的女子。
这个正妻,糜夫人,就如同刘玄德的两位仙嗣一般,被世人遗忘。刘玄德踏入西川之地,糜竺依旧寸步不离地跟随其左右。他已失去了累世积攒的仙家财富,糜氏家族数代人的努力皆已被刘玄德挥霍殆尽。
那时环绕在刘玄德身边的,乃是仙师诸葛孔明、高人廖公渊以及智者庞士元,随后更有益州诸多修真世家簇拥,他们糜氏一族,在这些人眼中已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若糜竺不再紧随刘玄德身边,他恐自己多年付出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然而糜芳却选择留守南郡,因其临近长坂坡,还因那里有个小孩——那是糜贞以生命换取的孩子,一个侧室所生,既失去了嫡母又失去了亲母的孩子。如同多年在荆洲苦熬生存的刘禅,他们二人同样被世人遗忘。
刘玄德进占西川,坐镇益州,远征汉中,这一切均与他们无关。只是缘由各异,糜芳未能参与其中,是因为他不愿涉足;而刘禅无法加入,则并非因其需留守后方,实则因其资质尚浅,无法得刘玄德看重!
故此两位各怀故事之人起初并未彼此相依为命。在荆洲度日的那些年里,虽然糜芳从未公开表示过关心,却始终暗中相助刘禅度过难关。
而刘玄德为实现那宏伟的修真大志,为铸就不朽霸业,轻蔑地扬起衣袖,毅然踏入西川,留下刘禅这位失怙失恃的少年,任由孙氏门徒欺凌。孙氏家仆即便对刘玄德本人也毫不敬重,又怎会善待刘禅?
关羽、张飞两位护法虽与刘玄德情同手足,终究还是外姓修士。赵云镇守治安,纵然耳闻此事,却因力有未逮只能袖手旁观。至于最后一位有能力援救阿斗的高人诸葛亮,为了确保刘玄德后方稳定,维持孙刘联盟,竟选择了漠视这一切。
因此在荆洲生活的刘禅过得何其悲凉,尽管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尊称他一声公子,但他从未享受过真正的公子待遇,甚至他的日子或许还不如江东孙绍来得安逸。就连刘玄德收养的义子刘封,心中已然萌生取而代之的念头,令人惊惧的是,这样的野心竟然未受到任何责罚!
自看清这一切真相之后,糜芳便知刘禅的生活必定难以为继。最初,他并不想插手这个少年的事情,甚至一度认为,若非因为这个孩子,自己的妹妹就不会香消玉殒……
然而,在他初次目睹那个灵兽幼崽楚楚可怜地尾随在他身后的情景时,他不禁想起了自家那位胞妹,当年她每逢遭受欺侮亦是如此,躲在自己这位无所畏惧的二师兄背后寻求庇护。
想到胞妹糜芳,那位早已退隐不知多久,不再涉足尘世纷扰的仙门修士,竟然首次带着她的那些贴身守护灵宠,重现人间视线之中。
一修士一妖犬直闯那座偏隅小城,径直将刘禅自其中救出。
昔日欺辱刘禅的家仆,被他放纵灵犬撕咬至重伤半生不遂,这一切便发生在江东众目睽睽之下。
糜芳身为一名公认的逍遥修士,此般评价在整个江陵域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胆识过人,行事恣意妄为。即便江东之地悍勇之辈诸多,却也无人敢于与他真正碰硬,只因人人皆知,即便是曾以凶暴闻名的张翼德亦已历经磨砺成长蜕变。
然而糜芳并未随之变化,他依然我行我素,任何事情都敢于去做,毫无惧色。
他确实胆敢将此事搅得天翻地覆。一旦事态扩大,哪怕孙尚香身边的亲信受到保护,也无法阻挡糜芳的决心。但就算糜芳公然犯下滔天大错,在其兄长糜竺尚存人世之际,刘备也不敢对其有所指责。
这狂放不羁之人的确有着傲人的倚仗!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尽管刘禅每日生活依旧艰难困苦,但他从此有了坚实的依靠。
无人照料的刘禅自那时起,才终于有人关心照拂,包括他的启蒙教育、修炼之道以及日常生活起居,皆由糜芳悉心安排妥善。
尽管糜芳并非文武双全之才,但他财力雄厚,且挥金如土。在糜芳不惜重金投入之下,刘禅不仅迅速填补了先前荒废的时光,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体质也渐渐得到恢复,身躯日益丰腴强健。
然而这样的幸福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孙夫人试图带刘禅前往江东未成之后,他所过的那段岁月可能是最为惬意的。但在经历了这段美好时光之后,便是刘备即将收服汉中的时期。
此刻,一直被遗忘在荆州的刘禅终于有机会踏入益州境内。同时,沉寂已久的糜芳也接到了新的委任。
正当关羽在前线与曹仁激战正酣,大败敌军并将襄阳重重包围,势如破竹之际,留守南郡的宜都太守孟达为争夺功劳,擅自率领南郡兵马进驻上庸,并联合申氏家族重新夺回上庸地盘,甚至残忍地杀害了诸葛亮的姐夫蒯祺,此举瞬间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刚刚巩固并平定荆南三郡的吕蒙目睹这一切后,似乎又暗自摩拳擦掌,准备再度挥师而出。
在此局势下,已在南郡休整多时的糜芳,首次接到关羽的请命,要求他出山坐镇南郡,保障大军后勤安稳!
世人皆言关羽轻视士族,认为关云长对士仁和糜芳太过苛刻,才最终酿成了那场悲惨的灾祸……
仅糜芳深知,那一切不过是他人给他寻觅的借口而已。
倘若关羽果真如他们所言,怎会在荆襄之地镇守长达七载春秋?
若关羽确是傲慢轻敌,刘玄德于益州汉中奋勇征战,将荆州兵马撤去了八成有余,东吴又怎能未曾趁此机会长驱直入?
纵谈东吴顾及联盟能够忍耐,为何吕蒙却选择在汉中激战正酣之际突袭荆南?
如果说关羽无能,面对曹仁正面进攻,吕蒙暗中策动,他又如何确保益州大军后方安稳无虞,直至刘玄德稳固汉中王的地位?
若是关羽真的蔑视士人,马良又岂会舍生忘死为其奔波效力?
倘若关羽不信任糜芳,何故将这位膏粱子弟派遣至南郡江陵这战略重地驻防,而不委派他的亲信都督赵累?
世人皆道关羽因大意失荆襄,但糜芳深知,那几年在荆襄的日子,关羽是如何一夜之间熬白了双鬓。
外界传言关羽傲慢自大,侮辱江东,欲与马超较量武艺,讥讽黄忠乃一垂暮老兵。
唯有糜芳敢于直言,这一切都是关羽无可奈何的选择!
鲁肃在关羽面前示以善意,吕蒙却在荆南悍然发兵,孙权更是一再向益州的刘玄德传达消息,声称东吴欲与关羽结成亲家。
坐镇荆襄的关羽竟与江东孙氏结为姻亲,即便天下人都明白此举暗含离间之意,刘玄德又怎能对此毫不疑虑?
一个敢于多次抛妻弃子之人,一个在其妻逝去后默不作声者,难道还能期待那位领兵多年的将领在荆襄并无丝毫异心?
倘若关羽不对江东口出恶言,不借比试武艺为由宣称返回益州,并且不主动与其他将领产生矛盾冲突,难道他还需等待刘玄德满面春风地询问:
云长,在荆襄的日子过得如何啊?
失去荆襄的关羽,糜芳亦随之放弃了忠诚。他年岁已高,力不从心,于是选择了投降。
目睹南郡城外江东兵马浩荡,吕蒙耀武扬威,以及倚仗权势的老将曹仁,糜芳只对身后的副将留下一句:“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随后独自走出城门。
然而南郡麾下的兵将并未成功设伏,皆因江陵城内早已潜伏着一位名叫虞翻的人物,及时提醒了吕蒙,那些原本打算伏击吕蒙的士兵也因此功亏一篑。
但结局终究无法更改,糜芳最终未能保全晚节。
直至今日,他又一次听闻了那一句话:
“徐州的糕点,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