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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自己不是魔,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人样?”
清风咀嚼着从手臂上撕咬下的肉,嘴上蹭了一圈的血,整张脸扭曲而狰狞,像是饿了几天的野狗遇到了一具腐尸。
娼蛇的话让他瞬间冷静下来,清风吐出将要咽进肚里的肉糜,恐惧爬上了脸,钻进眼中,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他开始找理由劝慰自己,自己还是有人心的,只不过是太饿了,一时间分辨不出嘴里的肉是什么。
娼蛇上被扯去皮肉的女人轻蔑地看向清风,摇了摇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道:“我的肉味道如何?比那些野果有嚼劲吧?”
“去你妈的!”清风骂了一句,“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我就喜欢嘴硬的男人,”女人道,“你越是嘴硬,等你软下来求我的时候,我越快活。”说罢,几只手伸出来抓住她受伤的那条胳膊,一齐用力拉扯,竟是将其生生扯了下来。
女人痛得尖叫,随即将那只胳膊扔到清风跟前。
“你若无心练刀,我们自然也不用再遵守约定,只管把你吃了打牙祭便是。”娼蛇道,“不过姐妹们改了主意,直接吃掉你太过无趣,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不如就看看你多能忍,看看你骨子里的到底是人心还是魔性。”
娼蛇说罢向血雾深处而去,巨大的身躯隐于雾中。
清风虚脱似的坐到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手臂。他是宁愿选择死也不会去吃的,然而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走出血雾,便会有雷把他劈得灰飞烟灭,远比活活饿死要痛快得多。
他没动,他选择慢慢饿死而不是被雷劈死,说到底还是怕死,所以能多苟活一会儿就多苟活一会儿。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一个喘气好像都能呼成一个四季。饥饿感也不再只是胃的反馈,身上每一寸肉都好像变得干瘪,血液失去温度,像结了冰的河,没有活力去流动。
抱怨都是从身体和精神的溃败中产生的,宁死不屈没了壮烈的意味,清风只觉得憋屈。
凭什么自己的命运要被明月掌握?凭什么要在这又腥又臭的血雾中活活饿死?凭什么明月有这么高的修为?为什么不是自己控制明月……直接杀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应该把她贬为娼妓,剁了手脚,贬为猪狗,折磨到不成人形才能解心中之恨……
清风饿得连动都不愿动,脑袋里的想法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多。道德需要物质供养,残忍和卑鄙不需要,它们一生根就可以野蛮疯长。
幻想中的未来轮番上演,饿死可不是一个好的结局。怕死的人往往命更长,因为他们会想方设法活下去。
吃人的是魔,吃魔的则是英雄。清风有些纳闷,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才悟出来。
清晨,他抠下嘴边干掉的血痂,一夜的休息让他恢复了精神,他走向红雾深处。
娼蛇上的女人们还在熟睡,清风走近,成千上万只眼睛一同睁开。
“我就说嘛,明月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个大善人。”独臂女人一副得意的姿态,“不是嘴硬看不起我们吗?怎么又和我们一样了?”
清风听后二话不说,体内气血加速,屈膝一跃跳上娼蛇身躯,左手抓住女人肩膀,右手薅住她的头发,略一用力,直接将其脑袋连着几节颈椎扯了下来。微热的血液溅到脸上,他舌头一舔,一丝甜意入喉,双眼隐隐泛出红光。
娼蛇上的众人见清风杀气腾腾,心想这小子定是心态生了变化,她们也不废话,张牙舞爪扑了上去。
清风左手掐诀,右手挺刀“噗噗噗噗”连捅几人心窝,有的正中心房,有的切开心室。一部分人开始分食姐妹的尸体,还有一部分人继续不要命地与清风厮杀。
双方杀到正午,清风用血须缝上伤口,又从正午杀到日落。
地上堆着白骨,清风坐在上面,手里抓着一条修长的腿……一天结束,第二天仍是这般。
生活没了新意,每天只剩下吃、睡、挥刀这三件事。
枯燥的日子并非没有收获,清风练成了一项本领——光凭对方的身材便可以确定其五脏六腑的具体位置,知道哪些器官伤到就会死,哪些会半死不活,哪些不会死但是疼痛难忍。
每当地上的白骨堆得比人还高时,清风还会将其掩埋。她们活着的时候在青楼为娼,没有尊严自由,死后又被细柳以法术控制,成为活死人,仍是不得解脱。她们奉命成为“血刀”的牺牲品,即便嘴里都是难听的骂人话,清风仍然尊重她们。
天气渐冷,冬天带着寒意而来,血云的笼罩下没有风霜雨雪,修仙者的法术甚至可以抗衡自然。
两年的时间只过了一小半,娼蛇的身躯却是小了一大圈。清风来时的衣服早已没了踪影,夜晚冷得实在难捱时,便钻进娼蛇的身躯里避寒,听女人们讲述过去的事。
白天互相厮杀,晚上却又抱在一起取暖,这种日子诡异而温馨。清风明白,比起被控制,这些女人更愿意成为刀下的尸体、地上的白骨。因为自己也是在明月的控制下活着,只不过他胆怯,没有成为白骨的勇气。
到了第三个春天的某个早晨,清风一觉醒来发现弥漫山谷的红雾消失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眼前。
“师父。”
来人正是明月,她上下打量着清风,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徒弟很是满意。
清风同样看着明月,心里盘算着能不能一刀杀了她。
明月递来一件道袍,清风伸手去接时,左手五指在衣服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掐诀。今时不同往日,他有把握一刀命中要害,只是不知道明月是否正在提防自己,会不会反应更快。
明月眉头微蹙,随即嘴角一翘,向后退了两步,道:“还不快穿上,光溜溜的像什么样子?”
清风心中叹气,他能感觉到,刚刚明月分明是在忌惮自己,自己怕是错过了一个机会。他穿好衣服,对不远处的娼蛇抱拳,嘴上什么也没说,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娼蛇没有理会,细柳的声音传出,道:“明月,能做的我已做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了?”
明月道:“你我是老相识了,答应你的自是不会食言。”说罢仰头对着天空张口一吸,那血云缩成一丝进入其口中。
“算你讲信用,”细柳道,“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各的,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