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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来袭,且看谁是勇立潮头的弄潮儿?
路乘风的心头一紧,全程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那张白羽酒醉后予以签字画押的所谓供词。
在宣王与太子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宣王究竟能否大获全胜,都与我路乘风、与我冕王府没有半毛钱关系。
路乘风心中默念道: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深呼吸了几口,他将手中的供词小心翼翼的舒展铺平开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上了好几遍才罢休。
那张白纸黑字的供词,方才被他一直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早已被揉的皱皱巴巴的,都被他手心里的热汗冷汗给浸入的有点湿润了。
那黑色的字迹,还有鲜红的手印,被汗渍氤氲开来,已有丝丝模糊起来。
不行,我得赶紧找人把这玩意儿送到那个大理寺卿张自谦的手中!
路乘风握了个空拳,一挥,像是心上忽然用了几分力道。
要找何人呢?
上次他与父王提及此案,父王是已经明确表态反对他搅合此事了,回家就算是声泪俱下的哭诉跪求一场,估计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张自谦这个人又是介于宣王和太子两党之间的骑墙派,按照自己刚才对于此事的推断,说不定还很有可能是皇上的人马,恐怕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不知谁跟他这个老家伙会有老交情呢?
路乘风想来想去,口中默默咒骂着张自谦这个老家伙,与那个高恕斗法的,看样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等,说不定是个笑面虎。
一提到老家伙、老交情等字眼,路乘风忽然一拍脑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洗刚才的颓丧,自言自语着笑道: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路乘风将那张供词又收回到广袖宽袍中,兴致冲冲的打马飞奔起来。
对!去找徐孟璋徐大学士!
他不仅是天下大儒,更是堂堂翰林院大学士,一品高官,两朝老臣了。
张自谦虽说年纪大资历深,总也比不过徐大学士去。
对于徐大学士而已,整个朝堂都是他的晚辈后生,更有不少,都是出自他门下高徒,包括太子在内。
身为太
子之师,他自然也被众人化为太子一党。
然而这位老先生素来以文人的傲骨风姿,绝世独立于朝堂之上,天性高洁,从不同流合污。
他秉承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从不瞎掺和太子一党的党争纷扰,只是以老师的身份尽忠职守。
太子种种不争气之事,他虽也恨铁不成钢,但也只能以教义好言规劝,以身作则用德行美誉感化之。
只可惜,一直以来,他的言传身教在太子这儿,并未奏效。太子终究还是自己吞下了自己一手酿造出来的苦果。
此回太子大势已去,徐大学士闭门谢客多日,请病未上朝几日,也不出来讲学了,足见他心中对于太子这个徒弟的悲悯和怜惜,却也未见他搅动朝局。
因此,人人都说,徐大学士不愧是天下万人景仰爱戴的大鸿儒!关键时刻,大局当前,不因私情而偏废公义,拎得清!
与前任宰相唐远志这个太子党党魁行事风格迥异,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之别了。
唐远志恰恰相反,从来都是为了自家女婿不遗余力的瞒天过海,直到蜡炬成灰泪始干。
说起来,唐远志的下场,还真是令所有人唏嘘不已。
自己罢官免职,大儿子被赐死狱中,最引以为傲的女婿太子,也是被幽闭宫中,人人都说马上就要成为废太子了。
还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眼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若是本次春闱科考中,小儿子唐仲永再因为科场作弊、买卖考题一事被拿下,那还真是,死一户口本。
路乘风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在心中感慨万分。
哗啦啦大厦将倾,我路乘风,究竟是要做太子的掘墓人,还是力挽狂澜救他于水火之人?
路乘风只觉得怀里的那张薄薄的供词,此刻像烈火一般滚烫,贴在他的身上,犹如烈日灼心。
他原本翻身上马的时候,还没有想那么多,一心只想要为游家讨回一个公道。
若是用这张北端皇子亲自签字画押背书的供词,换取游府老爷以及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恐怕还不够分量。
他必须要再加上更重的筹码,奋力一搏,打一个漂亮的重拳出击!
这个筹码,就是今晚所见所闻的考题泄露之事了!
自己身为永和三十年二月二春闱科考的考官之一,向自己的上峰长官主考官大学士,禀报有人在开考之前就泄露了考题,也是自己的本分。
更何况,若是那黑衣男子所说的考题属实,那么,泄露考题的源头之人应当还在朝中!
距离二月二春闱开考,只剩下最后的三天了!急需查清此事,若是查证属实,必须要及时更换另一套备选考题!甚至是重新开拟,以免此次备下的全部考题皆已遭到泄露!
于公,路乘风必须这么做!他相信以徐大学士的为人,若是当时当地也在场,一定也会跟他此刻之举如出一辙。
春闱科考可是大靖国今年一等一的头号大事!
况且,全国上下多少寒窗十年只为科场一日的莘莘学子,都在翘首以盼!
对于寒门苦读的学子们,科考可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
怎么能够让那些尸位素餐但是出生富贵的纨绔子弟们,通过买卖考题这种低劣粗鄙的手段,就将穷人家孩子们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通通吃干抹净了去?
路乘风心中又是一阵阵的愤恨,为那些寒门学子不平起来。
想当年,自己也是通过了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高考了,深深知道孩子们实在太难了。
寒门再难出贵子,在封建时代更甚。
自己若是早早举报告发了,也是替他们出一口不平之气,就当除恶扬善了罢!
最可恶的还有那私下偷偷窃题泄露出来卖钱的官吏!简直是我大靖国之蛀虫!可恶!可恨!
于私而言,若是徐大学士对于太子还有那么些许悲悯和怜惜,应当会愿意为他救下这个一时犯糊涂的小舅子吧,毕竟那是盛极一时的老唐家中唯一的一支小独苗了。
用太子小舅子的性命,换游府老爷的性命。用他唐远志全府上下换游家全家老小。
不知此举,到了天性高洁的徐老先生那里,能否被他接受,会不会让他觉得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至少,在路乘风的心中,已经权衡过了各方面的利弊。
于公于私而言,这个选择,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再说,他路乘风也不是什么假公济私之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恰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