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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起倦梳妆,斜压翠鬟云鬓。
菱花铜镜前,路乘风正为他亲爱的娘子,轻轻勾勒出一双远山眉的轮廓。
代州进贡的宫廷御用螺子黛,绵密细润,洒上三两点春天的杏花露水,便瞬间交融化为一滴滴深深浅浅的墨色,如同晴时初雨的夏日星空。
路乘风用一支金花眉笔,微微沾上些许湿润的黛色,点翠施笔之际,他附在游紫凝耳边,昵声低吟,浅笑道:
“娘子这弯柳叶眉,美得天然去雕饰,就这样玉洁冰清,就能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又何必画眉施朱?”
游紫凝眼波横似水,眉峰聚若山,嘟起了嘴,娇嗔道:
“方才,是谁说要一生为我画眉的?”
路乘风笑着,轻轻拿起镜前一方九霄紫雪脂,用手指轻轻取上一抹檀色,就往游紫凝微张着的双唇上一点。
那肉嘟嘟的唇珠上,便是莺啼处,点破樱桃一点红。
路乘风凝视着镜中佳人的仿唐女子妆容,自是别有一番风味,口中称赞道:
“美不胜收!”
然而佳人却无意欣赏如此妆容,红窄袖半掩,托着腮回头狠狠剜了路乘风一眼,嗔怪道:
“哪里美了,俱会拿奴家取笑去。”
路乘风却爱极了她这副欲说还休的娇嗔模样,直觉的这样的游紫凝,媚态横生,风情万种。
那一句“奴家”的低吟浅唱,更如呓语般,让路乘风喜不自胜,食指轻轻提起她的下巴,双眼聚焦在她微启的朱唇之上。
朱唇未动,先闻唇上脂粉香,勾起了路乘风昨晚的曼妙记忆,喉结在急促的上下滚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恨不能一口咬下她滑溜溜肉嘟嘟的唇珠儿。
“小殿下,小殿下,打扰了,您起床了没有?”
椒房的檀木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急如惊雷的叩击声。
“什么人呐?怎么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路乘风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声,却全当耳旁风,低俯上半身,十指微张擒住了美人的整个下巴,意犹未尽的就要往上倾去。
欲念的唇舌尚未来得及触碰,却听得那
阵急促的叩门声仍无止息,反而是越来越响亮,敲得越来越沉重了。
“谁啊?”
路乘风恨恨然的站直了身子,不耐烦的大喝一声,问道。
“小殿下!小殿下!奴才牛三宝,有急事禀告!”
门外之人报上名来,语气中满是焦灼。
“这个牛三宝,专会坏小爷的好事!”
路乘风皱眉,一把扯开檀木大门的门双,怒色道:
“牛三宝,今日你若说不出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牛三宝的手中是一只洁白如雪的四羽白鸽,豆大的一对小眼睛吱溜吱溜的转啊转,发出伶俐却机敏的光芒。
那鸽子的身下,锋利的虬枝铁爪之上,系着一根小小竹筒。
竹筒的尾部龇牙咧嘴的,漏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缝隙,像是已被人打开过。
路乘风接过来一看,里面果然已是空无一物了。
他于是勃然大怒,咆哮道:
“牛三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窥我与追风的私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罢!”
路乘风一只手背过身去,另一只手高高挥起,眼看就要劈头盖脸的往牛三宝脸上袭来!
牛三宝吓得闭上了双眼,却昂着脑袋,大声分辨道:
“不!不是我!今天四羽白鸽降落到我们西府后院时,这竹筒就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那里面书信何在?若不是你将其取了出来,怎会知道其间事关重大,守在我房门口,作如是这般疾呼?”
路乘风的目光紧紧逼视着牛三宝,满脸狐疑,问道。
“小殿下既然交代我照看你的鸽子,我便都会一一仔细检查。今儿个一早,我收到这只四羽白鸽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再仔细搜来,发现里间书信扔在,但是已经打湿晕开了,我也是盯了许久,才分辨出上面的字迹来,这不赶紧得就过来禀报了。”
牛三宝可怜巴巴的解释道,手中噙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路乘
风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会儿。
这张皱巴巴湿漉漉的小纸团上,晕开的墨水像一幅抽象的泼墨山水画,字迹早已糊做一团,让原本就不大的字句,辨认起来,分外困难。
路乘风却能一眼看穿其中之意,只因,这个笔迹他无比熟悉!
从小一起读书识字,他早已看过千千万万遍的字迹,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浮现出来,这是追风的墨宝无疑了!
只见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小字眼,分明写的是:
“关山月已回军中,恐有大战一场!”
路乘风眯起了双眼,望向远的看不到边的北方天空。
此刻,恰好一行鸿雁北飞,在明朗澄澈的春日天空中,排成一个“人”字形状,像极了演武场上点兵布阵的甲胄之兵。
牛三宝见主子无甚回应,脸上写满了问号,跪倒在地的身体更加不敢动弹了,诚惶诚恐道:
“小殿下!您的新娘子都跑了?那昨晚洞房花烛,您是独守空房吗?是不是趁您睡熟之际偷偷潜逃的?此事是否要马上禀报王爷,动用长州军去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她关山月岂是尔等平庸之辈能抓得回来的?禀报也不用了,父王母妃那儿,我自去言说。”
路乘风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脸的波澜不惊,负手而立,道。
抬头看着,那光景儿,应当已是日上三竿了。
不知不觉竟然酣睡到这么晚!
想必是昨晚鏖战太久,也可能是因为心心念念的软玉温香在怀,自己才睡的分外安稳香甜。
路乘风摸了摸自己早已饿憋了的肚皮,大脑已自动提示他该补充体力了,便吩咐道:
“你下去吧,先给我端两份好吃的来!饿死老子了!去!给我麻溜儿的啊!”
牛三宝一脸错愕,心里暗想道:
小娇妻跑了还能淡定如斯!竟然只记挂自己的吃食?小殿下果然是名不虚传小殿下!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狠人!
不对!为什么是两分吃食?
牛三宝心中惊叹道,眼角余光却分明瞥见了一袭渐渐走近的红色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