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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暗涌
日子看似平静,过去了几个月时间,已是从深秋转入了隆冬,阴柔也就那样自然地留了下来,偶被岳凝叫去问话,却也说不出什么,因为最近几月,秦王府的一切,都只围绕着一件事情,就是秦王妃,怀有了身孕,别的再没什么了……
在李世民看来,自然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情更重要了,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让他感觉兴奋、却也紧张……
在这个微寒的季节,本来难免会生些萧索之意;可今日的天空,却一扫了往日的阴霾,似是换了张面孔般,雾白的云,浮流于空,露出了清亮的天色,难见的阳光,竟也随着浮云浇灌而下,令人顿感舒朗开畅……
无忧也是第一次怀孕,并没什么经验,难免会觉得辛苦;这日,趁着天公作美,自是要到院中走走,呼吸一下这冬的气息了,虽说这种冬日,两旁尽是些萧条的景色,但,她却仍是颇有兴致,毕竟入了冬后,自己是难得出来走动的,多是被李世民强令关在房里,不准她随意吹风,想到这,无忧竟不禁好笑,有些时候,她威武的二哥,真的就像个孩子……
“秦王妃怀了身孕……秦王多是要来您这边了吧?”
无忧正在园中散步,经过花园的两人,却悄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园中的无忧,倒并没有走过去……
说话的,正是齐王妃杨若眉,杨若眉与杨如夕向来走得近,显得很是投缘的样子,自无忧回来后,来得便更是多了,有时也会去和无忧寒暄上几句,却很少能见到李世民……
“并不是!”
良久,杨如夕才悠悠开口,却似坏了更重的心事:“姐姐怀了身孕后……他反而……来得更少了,再加上最近我的身体也是不济,怕是染了些风寒,连着有半个月都不见好,他……也就更有理由不来留宿了!”
杨如夕苦笑着,似是看得很淡,言语中、也并没见半点的嫉妒和怨怒之意,毕竟,李世民对她已是好得多了,也是时常会来看她的,至少让她觉得,自己也已是他的女人,而不再是游离于他生活之外的人了……
杨若眉望着她无奈的神情,也是暗自轻叹,没有言语;静静地看向了在园中散步的无忧,她还能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也是在这回廊之中,那时的自己,只感到些许讶异,和许多人一样,本想着,能够令李世民如此深爱之人,定是个妖娆极尽、妩态媚生的女人,却没想到,会是如此清净玉致的一个女子……
不过,她和别人也有不同,在她看来,无忧是独具风韵的,不施粉黛却颜如朝霞映雪,不着锦绣却身若轻云漂流,是无忧给杨若眉最深的感受,越是接触久了,这种感受就越是强烈,让人很容易,便沉浸在了她的一片清新之中,烦恼尽逝;大概李世民也是这样的吧?她想……
夜晚的冬季,总还是寒的,李世民小心扶着无忧的腰,让她在床上靠好,自己才坐了下来:“怎么样?冷吗?”
无忧浅笑着,轻轻摇头:“不冷,你把这房子弄得就快要密不透风了,怎还会冷?”
李世民亦是一笑,却怀了更多幸福之色:“好啊你,又嘲讽我……”
无忧淡笑着低头,轻抚起微凸的小腹,脸上亦是言说不尽的幸福……
“怎么样?他还老实吧?”
李世民也轻轻摸了上去,抬头望她:“会踢你了吗?”
“嗯,已经会了,而且还特别调皮,我动的时候他不动,我想要休息的时候,他却总是会动来动去的,这般淘气,真不知道像谁啊?”
“我的孩子,当然……!”
李世民顺其自然的接过话音,只说一半,便反过了神来,望向了似笑非笑的无忧:“我看啊……你才是越来越调皮了呢……”
说着,就在无忧鼻尖上,轻轻一钩……
无忧轻拉住他的手,却突的收起了笑容:“二哥,其实……有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说了……”
“
什么事?说吧,你现在啊,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李世民随意地点着头,俯下身去,贴在了无忧的小腹上,无忧抚着他的头,低眉望他:“真的?”
“嗯,说吧……”李世民似是漫不经心,根本没在认真听她……
“那……二哥就再纳个侧妃吧……”
“啊?”
李世民吃惊地抬头望她,卓俊的眸中,尽是意料之外的光火,烁然凝她,无忧却只是轻浅一笑,他这样的反应,是她早便预料到的:“二哥你看,我以后这身子会越来越沉的,实在无法伺候你,且入冬之后,杨妃妹妹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的,多有不便,所以……二哥还是再纳个侧妃,或者……侍妾吧!”
“可是你……”
“二哥……”
无忧轻按住他欲言的薄唇,不容他语,水盈的眼中,亦是流转着预谋已久的光色:“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二哥定是感到疑惑,既然我如此看得开,那么当初,又为何如此介意杨妃妹妹,其实那时,倒也不是在意,只是……在那样特定的时候,总是,莫名惊怕,在你的心中,会失去了位置!”
无忧说着,竟自嘲地一笑:“可现在,却已不会了,想想那时,还真是幼稚呢,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候,才与你相见!”
“可你现在……”
李世民仍是不解,欲要追问,可无忧却仍未容他言,这番话,她显是已斟酌过许久:“二哥不必多说,况……二哥如今的这个身份,有些个侧妃、侍妾的,总也是该的,不然,人家岂不是要说,我为妻不贤吗?”
李世民见她一副滔滔不绝的样子,似有了然地扬了扬俊眉:“无忧……你不会是……连人选都有了吧?”
无忧果是巧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还要你喜欢才好!”
李世民轻掐住她粉嫩的下颚,探究望她:“是谁啊?”
“岚儿……”
“岚儿?”李世民一惊,略感讶异……
“是啊,岚儿……岚儿虽是出身略低,但,却生得仙姿玉质,乖巧可人,又体贴懂事的,连我都忍不住喜欢呢,难道……二哥还看不上眼吗?”
无忧靠得有些累了,便微微直起了身子,反更加靠近了李世民,李世民便顺势搂过了她,才道:“那倒不是……要说我真正看上眼的……除了你……还没谁呢,只是……心里总还是有些别扭的!”
是阿,燕岚对于他来说,该还是个陌生人吧,尤其是作为一个女人而言……
无忧浅浅一笑,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至少……岚儿和我要好,与其要些个不相熟的,倒不如岚儿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她也会真心地对待二哥,而不是一味攀附之人!”
“真心?”
李世民倒更奇了:“我都几乎没和她说过话呢,她怎么真心?”
“不错,二哥是没有和她说过什么,可难道,二哥就没有注意到,就是那么有限的几句,她脸上那种格外珍视的表情吗?似乎……一个字也不想放过的样子,其实……不瞒二哥……岚儿在没有见过二哥之时,就已对咱们大唐英雄的秦王,仰慕不已了呢!”
无忧的话,更让李世民意外,她若不说,自己还真是从没仔细地看过那个丫头,虽然,她总是会在无忧的身边伺候左右;无忧今天这么一提,他便也没再说什么,毕竟,无忧怀着身孕,杨如夕久病不愈,且,在他这个身份来讲,侍妾啊、侧妃啊,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懂事,只要她也能怀着一颗侍妾的平常心,那么,并不是不可以,想想燕岚,似还真就是那样一个孩子……
落雪的日子,街上行人稀少,寂冷凄清,满天的雪花,肆意飘展招摇,卷起人们太多的倦怠,但,在长安城再普通不过的小店中,却有一个声音,冷冷冰冰地,划破了这冬的寂静:“柔儿……这些个天……秦王府可有特别之人出入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
说话的正是太子妃岳凝,阴柔恭顺地站在她身侧,却摇了摇头:“回太子妃的话,还是没有,如今秦王妃怀孕,秦王除了陪着王妃,是很少做旁的事的,只是……只是前些个日子,新添了个侧妃,是秦王府上原来的一个……说是婢女又不能,说是客人也不是的女子!”
“哦?”
岳凝嘲讽的冷哼一记:“原来……咱们秦王终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阿……”
岳凝细眉微挑,眸色亦撩动起抹抹流光,看上去,竟自让人心生忐忑:“我说柔儿啊……既是如此,你就不能也努努力,在秦王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吗?难道……你一个曾经堂堂的阴家大小姐,还比不过一个野丫头不成?”
阴柔秀靥微冉,低下头去,却无一丝心动,只是淡然地轻应着:“太……太子妃说笑话了,柔儿自认命薄,没有那样的奢望……”
“哟,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凭你当日可躲过你家的那场浩劫,就证明你并非是个福薄之人,只不过……这件事情……多还是要看,你想还是不想了?若是你想……我倒是随时可以帮你!”
岳凝说着,便起身,走到了她的身侧,邃探地盯凝着她,令阴柔不敢直视:“柔……柔儿不敢……”
“有何不敢?”
岳凝猛然托起她的俏脸,狠狠盯着,眼中肆漫的阴冷光色,亦铺满了她整张玉颜,她这才发现,阴柔也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便更是得意地冷笑着:“柔儿,就凭这个相貌,难道……就只想要做一辈子奴婢吗?更何况,你本就该是,那享尽荣华的大小姐才对啊……”
大小姐!
阴柔心中一颤,不由得拉紧了轻薄的衣角,却是羞愤难言,这三个字之于她,已是多么遥远,已遥远得几乎忘记了它的含义;阴柔心中亦是苦叹,这样的命运,又岂是她能选择的?历经了家破人亡、离乡背井的她,本已习惯了如今的隐忍和顺从,可岳凝的话,又不得不令她隐隐而动,这,恐就是人性吧……
岳凝见她动容,却收住了冰冷的笑意,反泼起凉水来:“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可不要……对我们那个玉树临风的秦王,动了真心,而坏了大事才好!不然……可就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到时候死的……恐怕就不只是你了!”
这句话,果让阴柔敛聚了微动的神色,重又低下头去,语调低哀:“奴婢不敢想……”
“想倒还是可以想的,只不过……不是想爱……而是想恨!”
岳凝的话音,越发沉重阴冷,阴柔的心,亦是跟着起伏难休,却不解她语中的深意;岳凝扯开眸色,微挑起寒翠的细眉,贝齿冰凉,一字一句的冻结隙出:“不懂是吗?那么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就懂了!你可知道……当初……是谁带兵冲入了你家吗?”
阴柔兀地一惊,猛然抬头,还未及思考,岳凝的媚唇却已轻轻启开,冷吐出生硬的几个字来:“就是……秦王!”
阴柔脸色倏然而变,那个惨风腥雨、血沫横飞的夜晚,似再次呈于了眼前,划破了她惊颤的水眸;望着阴柔瞬间而变的脸色,岳凝却更有得色,虚浅一笑:“所以……你只能恨他或利用他!恨他,就杀了他,利用他,就得到他!都由你自己选择,什么时候想好了,就来找我,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保证!”
岳凝的如意算盘,越打越精,望着一言不发,却已经泪水难禁的阴柔,只是轻敛了衣袖,扬袂而去;人都说,仇恨之火,最为猛烈,看来果真如此,她倒要看看,阴柔的这把烈火,能够熊熊燃烧到什么程度……
阴柔呆立在当地,许久难平,刚刚止血的伤口,就这样生生第被岳凝狠狠剥离,揭挑得不留一丝余地,一阵阵剧烈升腾的抽痛,逐渐漫布全身,直到血液凝固,麻木了,才恢复了浅薄的意识;自己该恨他吗?该去找回,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吗?她矛盾着、挣扎着,那颗已平静了许久的心,亦再次汹涌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