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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浔耳朵微动,五里开外有数百铁骑正疾驰而来,冷冷斜瞥一眼一直在袖手旁观的阴司,阴司亦是警惕地望向姬浔。
阴司吸纳了鬼叟的精元血气,原本骨瘦如柴的身躯已是恢复原样,嘴角笑意带着莫大的满足,而鬼叟已是被吸成枯骨,令人毛骨悚然。
姬浔直截了当说道:“阴司,我和你做笔交易。”
阴司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虽然阴司掩饰的很好,但其对阎罗王一身精血的觊觎还是被姬浔所察觉。
姬浔微微皱眉道:“焚魂纳魄,炼血归元,阎罗王传你的生死诀残缺不全,以己身为熔炉熔炼他人精血提升修为,分明已是走上歧路,若再不走回正途,你越是吸纳他人修为,越是依赖他人精血。先不说你能不能借此突破至元婴,但你如此做法已是有违天道,怕是还未至元婴便已招来天劫!非是我危言耸听,当年阎罗王从酆都夺走记载生死诀的生死簿,酆都虽只剩部分残篇拓本,但也不是你所能及的。”
阴司脸色变幻不定,从记事起自己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身体瘦弱常常被人欺凌,谨小慎微的习性被孤苦无依的境地一点一点逼出来,对姬浔的话仍是将信将疑。
姬浔亦是在观察阴司的表情,干脆利落道:“我可以先传你部分口诀,让你相互印证,若是无误,我们继续谈。但我的时间有限,若是你犹豫不觉那就不必再谈,我时间到前一定将你杀了。”
阴司凭借直觉觉得姬浔不似说谎,加上如今阎罗王已死,能够获得完整的生死诀只能从酆都少主身上着手了,直奔主题问道:“我要做什么?”
姬浔笑了笑,淡然道:“今日你护送我们全身而退,我便将酆都所存生死诀残篇拓本内容全部告知,之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如何?”
阴司也已听闻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马蹄声,应该就是那姗姗来迟的日巡和夜游两营。
今日之战功败垂成,一半原因在于日游和夜游两人,虽不知两人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眼下阎罗王已死,自己浑水摸鱼将姬浔等人带走亦是不难,朝姬浔点了点头。
姬浔密语传授了阴司几句生死诀的开篇,与此同时一身登顶气势一泻如虹,以化神修为强行抑制住的伤势剧烈反弹,整张脸庞扭曲狰狞,如同一个红衣血人。
姬浔全身力气似乎瞬间被抽干,往后倒去。
一阵香风飘过,摔入一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怀抱。
公输纤清冷绝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姬浔已经疼得浑身麻木,仍是试图挤出一个笑脸想要安慰下公输纤,公输纤轻咬嘴唇,满脸寒霜冷冰冰道:“别笑,丑死了。”
姬浔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喷在了公输纤的胸口,红衣叠猩红,触目惊心。
姬浔无力开口道歉,以为会大发雷霆的公输纤,更加抱紧了姬浔,傲人双峰起伏得厉害,一会儿丘陵一会儿山峦,高高低低,风景旖旎。
姬浔仿佛看到了陆飞蓬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朝自己单膝下跪,嘴唇微动,是令姬浔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话“吾皇万岁!”
陆飞蓬的身影与声音一同消散于天地间。
同一时间,两道身影疾速掠至山顶,日游、夜游!
日游和夜游两人焦急地环顾四周,阎罗王死而不倒的魁梧身躯落入眼中,两人如遭雷击,心中震骇莫名。
最终日游和夜游两人视线落于姬浔身上,瞧神情两人似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日游和夜游看了一眼身旁的阴司,二话不说就动手了,阴司与两人关系本就谈不上如何融洽,加上已是承诺姬浔,在公在私都要大打出手了。
姬浔强撑的精气神终于熬不住开始涣散,脑袋一歪贴近一处胀鼓丰腴,陷入昏迷前耳边只听有人惊呼“少主”,滚烫脸颊处似乎有清凉的水滴滴落。
姬浔行走于平静如镜的湖面之上,不知走了多久,天空中缓慢飘动着几朵白云,倒映在湖水中,云卷云舒,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行至一处姬浔心神一动,低头看去脚下是片片枯萎
漂浮于湖面之上的紫金莲花花瓣,八十一杆光秃秃的杆子跃入视线,一副萧索惨淡景象。
姬浔弯腰两指捻起一朵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幽香沁人心脾。
姬浔豁达地松开手指任由花瓣缓缓飘落,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一口气。
想起了师傅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此刻深以为然。看庭前,花开花落。观天外,云卷云舒。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而此刻自己倒是觉得笑看窗外,花开花落,叶枯叶荣。静观天外,云卷云舒,风停风起。
随着云朵缓缓移动,一颗硕大的金色圆珠出现在眼前,整颗圆珠上布满裂痕,几道裂痕直达核心,本该碎裂却是欲碎未碎。
姬浔定睛一看,方才发现白云遮掩下圆珠之外覆盖着一层几不可见的白色薄膜,阻止了圆珠破碎之势,姬浔眼力超群,发现了更为惊讶的景象,白色薄膜如有生命般在微微跳动!
忽然间,天地震动,姬浔方圆百丈凭空电闪雷鸣,脚下整个湖面开始沸腾,白色雷电直奔向圆珠,由开始的拇指粗细逐渐壮大,直至粗壮如参天古树,雷电在圆珠四周游走,整个圆珠如同一个萦绕电光的雪白雷球,幸运的是不管雷电如何交加,白色薄膜依旧有规律地跳动将圆珠护得稳如泰山。
火,烈火!熊熊火焰由湖面腾起,顷刻间便演变成滔天大火,火舌围绕圆珠狂窜乱舞,千锤百炼!
姬浔被眼前的天地异象惊呆了,强忍着被烈火炙烤浑身滚烫,目不转睛地盯着圆珠。
天雷地火不知持续了多久,姬浔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拎出来似的。
圆珠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姬浔喟然轻叹,似乎有些遗憾,又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此结果,默然等待着圆珠碎裂落下。
白色薄膜在圆珠碎裂的最后那一刻融入了圆珠,将四分五裂的圆珠粘在了一起,圆珠白光大盛。
同时,铺天盖地的黑焰倾泻而下,烈火如遇海水,节节败退。
姬浔血脉贲张,黑焰汹涌而来一口将姬浔所吞噬。
姬浔猛然睁开眼,头疼如裂,想要挣扎起身却是浑身无力,一使劲更是痛彻心扉,姬浔也就作罢。
姬浔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暖的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即便如此,姬浔还是觉得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寒冷。
“大哥哥,你醒啦!”床边的韩霓裳惊呼道,语气中是由衷的喜悦。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公输纤清冷的嗓音传来,“感觉如何,觉得冷吗?”
姬浔虚弱道:“还好,霓裳,让阿无来扶我起来。”
公输纤打断道:“阿无粗手粗脚的,你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我来扶你,霓裳,你去把他们喊来吧,他们也心急着。”
韩霓裳嗯了一声一阵小跑离去。
公输纤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姬浔扶起,细心将两个厚厚的软垫垫在姬浔身后,轻轻掖好被角,给姬浔套上一件外衫。
姬浔望着神情憔悴的公输纤,公输纤好看的眸子中写满了担忧。
姬浔轻缓呼出一口气,这次九死一生,伤势重的可以,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醒来之时内观发现自己金丹如同梦境中一般,由一股来历不明的白色气机包裹住,自己这算是虚丹境界?元婴跌入金丹是为虚丹境,自己跳过金丹小圆满、金丹大圆满直接来个虚丹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脸色苍白病容的姬浔嘴角扯出笑容道:“公输姑娘,我昏迷多久了?”
公输纤理了理鬓角微微散乱的青丝,轻声道:“三天三夜了,你昏迷之后,阴司与日游、夜游两人动了手,后来夜游拼着重伤也要将你抢回时才发现大水冲了龙王庙,这里面的玄机我也不清楚,待会你自己问他们吧。你伤势极重,金吾卫要护送你去永安城救治,日游、夜游、阴司三人自然不肯。两方争执不下时,阿无出谋划策,让我们在这临近青州边界的历成县休整。一来金吾卫可以去请求支援并将医者带回,二来日游、夜游、阴司他
们亦是能够掌控局面等待你这少主的苏醒,没想到你居然是酆都的少主。”
听着公输纤的娓娓道来,姬浔亦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通日游和夜游为何会突然反水,微微加重咬字的少主二字让姬浔回过神,微微一笑道:“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啊,哪里能算得到如今的局面。不过这次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不然我真要愧疚一辈子了。墨辰呢?没听你说到他。”
公输纤恢复神采的眼眸望着一脸平静的姬浔,叹息一声道:“墨辰他两日前出发去请求天策府的支援,你这样事事操心,为他人着想,不累吗?”
姬浔先是一愣,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阴司、日游、夜游、祁易、韩洵、韩岩、韩霓裳、曹破军、孙无等人走了进来,原本不大的屋子瞬间挤得满满当当。
阴司靠近窗边站定,冷眼防备着日游和夜游。
韩岩和祁易离阴司不远,亦是防着阴司暴起杀人,耐人寻味的站位。
日游和夜游两人扑通一声重重下跪,恭声道:“属下日游、夜游护主来迟,万死难辞!”
姬浔已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江湖雏儿了,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日游起身沉声道:“禀少主,此次伏击少主的阎罗王人马已被我和夜游的人擒拿,是生是死等候少主定夺。”
姬浔望向躲在最后的孙无笑道:“阿无,你在那么后面干什么,过来让我看看你手臂的伤势。”
“小浔哥。”一直低着头的孙无瞬间红了眼睛,走向床边。
一道魁梧的身影拦住了孙无的去路,孙无抬起头苦涩道:“阿瞒哥。”
曹破军瓮声瓮气道:“滚出去!”
孙无用力甩了自己两耳光,脸颊上立刻浮现出红色掌印,可见孙无用力之重,哽咽道:“阿瞒哥,是我不好,早知道会是这个局面,打死我也一五一十告诉你们了。”
曹破军抬起一脚踹在孙无腹部,孙无身形倒滑出去一丈,嘴角渗出血丝,摇晃站起身继续朝床边走来。
曹破军还要动手,姬浔怒斥道:“阿瞒,你干什么?对自家兄弟动什么手!”
曹破军转身眼睛通红,神色痛苦,意思很明显了,要不是孙无的有意隐瞒,祁易不会对三人有所怀疑,早早离开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姬浔淡然笑道:“你小子纠结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阿无是我们兄弟,他和你一样难过,你小子气也出了,给我好好呆着。”
曹破军双手捶胸仰天大吼,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姬浔伤势未愈,被这一吼肺腑震动,忍不住咳出鲜血。
曹破军一把推开孙无冲出房门,不停传来丫鬟的尖叫声和岩石炸裂声。
姬浔无奈摇了摇头,望向韩岩:“韩前辈,劳烦你去将阿瞒制住,别人好心让我们借住,别让阿瞒把房子给拆了。”
韩岩这些日子一直对自己留守船上没出半分力感到懊恼,姬浔话音刚落便已离开屋子去追曹破军。
公输纤熟练地从怀中取出手绢替姬浔擦去血迹,轻柔地拍着姬浔的后背善解人意道:“韩岩前辈有所顾虑,阿瞒不知轻重,弄不好韩岩前辈要吃个小亏,我去看着点,顺便带点吃食回来给你。”
姬浔理顺了气,怎么也不能将眼前温柔体贴的公输纤和飞云顶上撵着自己打的公输纤划上等号,不过此刻也没时间多想,尽力咽下一口鲜血道:“有劳公输姑娘了。”
公输纤将姬浔孱弱的身躯扶回远处,在姬浔耳边轻声道:“以后跟我爹娘一样,唤我纤儿便是。”
姬浔呆住,这一句话可堪比阎罗王的一击啊。
公输纤吩咐道:“霓裳,你来照顾你的大哥哥,记住掖好被角别让他着凉了。”
韩霓裳见姬浔苏醒,心情大好,蹦蹦跳跳来到床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公输姐姐,你放心,交给我就是。”
人影一闪,公输纤便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