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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两个人影逐渐走近,是老管家领着意料之外的徐子谦。
徐子谦在严州镇与姬浔相识,趣味相投交情不浅,加上姬浔医治好了徐百战,照理说徐子谦应该与姬浔更加热络才是,但是徐家人与姬浔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让李文武腹诽了好久。
徐子谦看了一眼身披厚实狐裘的姬浔,叹了口气道:“你小子这身子骨,碰到这种天气就别逞强到湖边垂钓了,万一染上风寒,不知有人会替你心疼吗?”
姬浔拢了拢狐裘,将手中木盒交给林剑生道:“不碍事,我身体已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一时兴起来湖边垂钓,纤儿怕我着凉迫我穿上狐裘的。”
公输纤瞪了姬浔一眼,可姬浔脸皮奇厚毫无杀伤力。
徐子谦点了点头,递给姬浔一张红色请柬笑道:“如此便好,过几日便是我爷爷的六十大寿,我爷爷特意让我亲自登门送上请柬,请你到时务必赏脸。”
姬浔大吃一惊道:“徐老将军六十大寿了?喜事啊,我一定准时到。”
两人闲聊了一会,徐子谦就告辞离去。
姬浔转身坐回绣凳望向湖面,把玩着手中请柬,苦恼着徐老将军的寿礼。
徐百战拖延许久的病症终于痊愈,趁六十大寿大摆宴席,徐府上下张灯结彩,喜庆辉煌,宾客盈门,连皇帝陛下都亲书一副喜联由大内总管送至徐府,可谓隆恩浩荡。
姬浔这次没有乘坐自己那辆朴素的马车,而是与赵少伯、赵敬亭、赵天佑一同前往徐府,现在赵少伯等人因为天下第一楼那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更何况圆梦馆首演不日就要开演,几人俨然成为豪阀功勋眼中的香饽饽。
徐清和、徐子良、徐子谦三人在府门外迎宾,忙得焦头烂额。
徐子谦眼尖,通宝钱庄的豪华马车甫一拐入巷中便发现,禀告了招呼宾客的徐清和。
当马车行至府门,赵少伯、赵敬亭、赵天佑、姬浔四人先后走下马车,徐清和走下台阶,满面春风笑道:“赵东家、赵尚书有失远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来,徐府蓬荜生辉啊。”
赵少伯、赵敬亭笑着回礼道:“徐老将军病体康复,又是六十大寿我们怎么能不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天佑。”
赵天佑将手中沉甸甸的寿礼递给徐子良。
姬浔微笑上前,将手中一大一小两份寿礼递给徐子谦作揖道:“晚生可不如赵大伯财大气粗,一份薄礼还请徐大人见谅则个。”
徐清和摆摆手,温和道:“哎,寿礼都是其次,各位能赏脸庆祝我爹六十大寿,这份情谊清和铭记在心,快里面请。”
今日的宾客实在是太多,姬浔等人确实不宜叨扰太久,随着大管家进了府门,走在后头的赵天佑嬉皮笑脸地伸手跟姬浔勾肩搭背道:“哎,小浔啊,我可听两位弟妹说了,你和徐家小姐可是不清不楚啊。两位弟妹谈起这事那醋味大的哦,都可以就着吃饺子了,来来,和哥哥说道说道。”
姬浔打掉肩膀上赵天佑的狗爪,瞪了一眼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不清不楚?你要是到雅儿和纤儿那煽风点火,看我不收拾你。”
赵天佑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摇头晃脑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听爹说你那还有几张多余的票,匀一些给哥哥我呗,你有两位弟妹作陪,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哥哥我请几位红颜知己给你捧捧场去。”
姬浔摸了摸额头,真是头疼,赵天佑的死缠烂打自己是见识过的,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张,再多就免谈。”
“好兄弟,哥哥没有白疼你,你放心,两位弟妹就是对我严刑逼供,往死里整的那种,我也守口如瓶。”得到姬浔好处的赵天佑,走路都带风,手中折扇扇得那叫一个威风八面,这把扇子是姬浔设计让鸦九剑庐专门打造的,与九柄飞刀飞剑一同送到京城。
扇中藏有三十六种暗器,即使赵天佑不懂武,此扇能保赵天佑在沧海境敌手下安然脱身。
赵天佑拿到扇子后爱不释手将其取名金兰。
大冬天摇扇子估计全京城也就赵天佑独此一家,宾客纷纷侧目,心中暗骂是哪家纨绔子弟也不看看场合,不过待看清几人的相貌,都是大吃一惊。
赵少伯通宝钱庄、天下第一楼的东家。赵敬亭刑部尚书。赵天佑京城天字号的纨绔,各大青楼的常客。
姬浔今日一袭白底子黑长衫,干净而清爽,脸上的伤疤因在火山岩浆中的不凡际遇,缩小不少已是遮不住姬浔的俊秀相貌,更添邪魅之感,如此人物又是随同赵少伯一行,与赵天佑勾肩搭背,来历能简单的了?
与赵少伯、赵敬亭相熟的京城大人物纷纷上前攀谈打招呼。
赵少伯一个商界枭雄、赵敬亭一个官场大佬,待人接物均是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风。
老管家倒是急得满头大汗,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路程,硬是
走到快开席了才堪堪入座。
姬浔没有发现的是,有两道目光一直系在自己身上,一道怨毒无比,一道幽怨伤心。
徐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以中院的大湖为中心挑出湖面搭出了戏台和主座,顺着岸边向外延伸依照身份地位依次排座。
徐清和一早便和赵少伯商量能否让食为天几位泰斗的得意弟子到府上准备晚宴,赵少伯自然答应下来。
赵天佑身为食为天的楼主和姬浔商量派谁去的时候,姬浔拍板不但让最近风头正劲的两位新人掌厨,还亲自出面恳请一位泰斗压阵,给足了徐家面子,难怪赵天佑会一路调侃姬浔。
加上赵敬亭的身份,四人理所应当地坐在湖面上靠前的位子。
徐百战精神奕奕地朗声说了几句开场白后,寿宴便开席了,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一名身材臃肿衣着华丽的五旬老者,向徐百战敬过酒后,看是随意却是目的明显朝着赵少伯所在这桌而来。
赵天佑轻轻捅了姬浔一下,轻声道:“冤家路窄,小浔,这人就是陶八爷。”
姬浔恍然,陶八爷本名已是无人知晓,在京城外号“财神爷”,和后来崛起的赵少伯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大体上不相伯仲,与赵少伯奉行经商恪守底线不同,陶八爷什么来钱快干什么,京城大半青楼在其控制中,国色天香楼便是其产业,还有京城地下的神秘黑市。
拍卖行的出现加上天下第一楼的拔地而起,赵少伯已是后来居上稳稳压住了陶八爷,而陶八爷亦不愧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商界枭雄,主动登门和赵少伯握手言和,目前两方暂时是井水不犯河水。
陶八爷哈哈笑道:“少伯,好久不见啊,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赵少伯神色自若笑道:“八爷,您贵人多忘事啊,圆梦馆即将开业,我这些天尽围着这转了,前些天我不是还派人给您送了票子吗?”
陶八爷一拍额头大笑道:“瞧我这记性,今日你我可是心有灵犀啊,你的食为先负责了酒席,我的国色天香楼担起了鼓瑟琴弦。天佑啊,你小子可是风花雪月场所的熟客,琴棋书画造诣都不浅,看我干女儿的琴艺如何?”
赵天佑起身恭敬道:“八爷,谢姑娘的琴艺还用我说么,琴谢琵幽已是享誉京城,幽兰已是退出青楼行当,现在是谢姑娘一枝独秀喽。”
陶八爷心情大好笑道:“你小子会说话,幽兰这丫头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当初我也招揽过她到国色天香楼,被这丫头拒绝了。现在在少伯那经营的春风楼倒也不错,只是可惜了这手绝活啊。”
赵少伯举杯笑道:“八爷,您的好意我一定传达给幽兰,咱们走一个?”
陶八爷豪爽道:“走一个!”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陶八爷望向一直安静坐着的姬浔好奇道:“这位后生瞧着面生,少伯是你家的远方亲戚么?如此重要的场合带来见见世面?”
姬浔起身作揖道:“八爷,晚生姬浔,并不是赵大伯的亲戚,与天佑兄弟相称。京城我不太熟悉,今日受邀赴宴便与赵大伯联袂而至。”
陶八爷哦了一声,心思急转,姬浔的话大有讲究,与赵少伯没有关系,却是受邀赴宴。
陶八爷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眯眼道:“姬浔啊,你在京城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有人可是特意托我过来要让你出丑,你给八爷透个底,你准备的礼物上不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八爷我当卖少伯一个面子,就不为难你了。”
“八爷你这。。。”赵天佑还未说完就被姬浔一把摁住。
姬浔不卑不亢的望向陶八爷,平静道:“八爷,您受人之托,收的好处估计不小,您就这么坦然告知,不怕主顾找您麻烦?”
陶八爷首次开始正视眼前的少年,若是常人此刻已是感恩戴德,再不济也是将寿礼全盘脱出,能说得动陶八爷出手的人都是好惹的?这少年要么是假装镇定虚张声势,要么是城府极深手段老练,依自己数十年的毒辣眼光,很有可能是后者,自己纵横商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下对注。
陶八爷咧嘴一笑道:“做生意嘛,自然是有商有量,你给我的价高,自然是卖给你,小子你说是不是?”
姬浔心中大骂一声老狐狸,不管他是帮自己还是帮出价的人,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只不过陶八爷不知道自己和赵少伯等人以及自己和徐家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姬浔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陶八爷都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后笑道:“陶八爷,您这次原本该如何就如何,晚生见招拆招,既不会让您难做,也能自保,您看如何?”
陶八爷望着胸有成竹的姬浔,饶有兴致道:“哦,那八爷我就出招了,话说在前头,不管今晚你是颜面扫地还是借我这把梯子登天,我在国色天香楼摆一桌恭候,你可赏脸?”
姬浔暗叹陶八爷果然八面玲珑面面俱到,自己要是今
日灰溜溜的走了,这顿酒就是赔礼酒了,要是涨了脸面,这顿酒不但可以拉近两人关系,还能套出许多自己想要的消息。陶八爷在京城的势力可不小,能结下善缘总归是一桩好事。
姬浔摸了摸鼻尖笑道:“那就叨扰陶八爷了。”
陶八爷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狠狠将杯子拍在桌子上,这动静可不小。
不远处敬酒的徐清和连忙赶了过来,看见陶八爷和姬浔剑拔弩张的模样,立马当起了和事老,“陶八爷,怎么了,什么事让您老生这么大的气?”
陶八爷怒气冲冲道:“我和少伯闲聊咱俩各自送的寿礼,这小子口出狂言,说我出手小气还比不上他的,徐老哥大寿我会出手小气?这不是打我脸么!”
徐清和为人老练,瞥了一眼姬浔等人的神色,赵少伯无奈地摇了摇头,赵敬亭从容地自饮自酌,赵天佑张大了嘴巴,姬浔倒是面带笑意毫无惧色,已经心中有数。
徐清和拉住陶八爷的手笑道:“八爷,年轻人嘛,走得路还没您吃的盐多,见识自然比不上您,难免年少轻狂了些。您老的心意我爹怎会不知,走走,我陪您老再喝几杯。”
陶八爷挣开徐清和的手,气呼呼道:“不行,今日我非得见识见识这小娃娃送的寿礼不可!”
面对陶八爷的不依不饶,徐清和有些微怒,但是不好发作,倒是姬浔解了围作揖道:“八爷,您不就是想看晚生送的寿礼吗,有何不可,刚才八爷您说,您送的寿礼是什么来着?”
陶八爷面露得色道:“你小子记性真差,八爷我不是说了么,是古琴绿绮!”
赵天佑看着这对一老一少两狐狸,一唱一和,要不是之前听了两人的对话,真以为两人早就串通一气演戏来了。
姬浔讶异哦了一声,笑眯眯道:“相传绿绮乃是梁王赐予司马相如,通体黑色,琴内有铭文曰桐梓合精。琴身隐泛幽绿,犹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因而得名。加之司马相如精湛琴艺演奏凤求凰,使得绿绮琴名噪一时。八爷,您这礼物选得用心啊。”
姬浔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徐百战是沙场悍将不假,但对琴棋书画那就不在行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陶八爷此琴是送予徐百战宝贝孙女徐子倩的,徐子倩待字闺中,说不得又是一出凤求凰的美谈。
此刻轮到陶八爷惊讶出声,原本自己是不打算送绿绮的,在干孙女谢思的说服下才改了主意,这小子竟和干孙女不谋而合。
姬浔这桌动静不小,加上周围宾客的围观,徐百战亦是被吸引走了过来,正巧听到这番话。
徐百战一拍陶八爷的肩膀,陶八爷一声肥肉颤颤巍巍,“陶老弟,你这品味上升得挺快啊,这把古琴绿绮不错,我就笑纳了,等你六十大寿,我一定回赠一份大礼给你。”
陶八爷白了一眼徐百战,徐老哥你和我半斤八两,对这些琴棋书画七窍通了六窍,那是一窍不通,还好意思损我?不过绿绮正中徐百战下怀,加上姬浔这一吹捧,陶八爷脸上可是大大的有光,想起自己接下来还要坑姬浔,饶是自己脸皮厚都有些不好意思。
陶八爷沉默不语,附近一些好事的宾客倒是被勾起了兴趣,能比绿绮还要珍贵的寿礼是什么?纷纷起哄道:“八爷,还有比您更大方的人么?让那小子拿出来,咱们也好涨涨眼!”“就是,这小子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也敢在八爷您面前大放阙词!”
吵吵闹闹中,姬浔笑而不语,眼角余光瞥见了两人,呼吸不由微微一窒。
徐子倩和程飞宇。
徐子倩一身盛装,体态婀娜,消瘦了许多更显下巴尖尖,略施粉黛后更是惹人怜爱。
而程飞宇锦袍玉带,风流倜傥,两人并肩而行,有点郎才女貌的味道。
此时徐百战大手一挥笑道:“各位,今日老夫六十大寿,在座的都是老夫的亲朋好友,寿礼嘛都是大家的心意,何必比来比去,更何况姬浔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老夫的顽疾就是他医治好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连陶八爷都有些震惊,不由回头往程飞宇方向瞪了一眼。
姬浔心中了然,程飞宇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就心急着下手,正当我是软柿子啊。
姬浔嘴角泛起冷笑,你既然给我搭了台子,若是不唱这一出戏,那不是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姬浔淡然笑道:“徐老将军,晚辈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真正出力的是祁司阶等一众金吾卫将士。八爷,徐老将军已经发话了,心意到了即可,那晚生准备的寿礼拿出来一看又何妨,不过那两样东西我也不知道价格,您帮衬着掌掌眼如何?”
被程飞宇摆了一道的陶八爷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徐清和望向徐百战,徐百战亦是好奇姬浔准备的寿礼是什么,丢了一个眼神给徐清和。
得到示意的徐清和便让老管家去将姬浔的寿礼拿到湖面酒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