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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以为生活会给人带来如意,其实生活从未给人带来如意过,现实摆在眼前,军中断粮,灶中断炊,军队成了强弩之末。
敌军闯了进来,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狂杀滥砍,血流成河,满目鲜红,生命在这些杀人如麻的罪孽之徒眼中连蝼蚁都不如,佛祖的慈悲之心,从未在他们心中驻留过,在那片被血浸染过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朵朵妖娆却凄寒的彼岸花,它们在风中摇摆着身姿,却又在风中片片离去。
曾经为保社稷,所向披靡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除了死,世上无路可走,这是英雄迟暮的悲剧,仰天长笑,壮士未酬身先死,死也死得快哉!死也死的壮哉!“爹---爹----不要呀!不要呀!”
这个山洞好熟悉呀!那年久褪色的布幔,那下面是累累白骨!可是,太阳照的眼睛好刺眼,身边不是死去之人的凄凉之声是欢声与笑语,地绿天湛,孩童在扑蝶嬉戏,老人依门闲谈,男人携牛从地里归来,那一缕一缕的炊烟在天空中欢舞着,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艳红人的脸也醉了人的心,变幻莫测,一会儿是九天的凤凰,一会儿是看门的黄狗,一会儿是浓雾的森林,一会儿是一望无垠的草地,身边不时有“人”轻声叫唤着:小小姐,你回家啦?
是呀!自己回来了!回到阔别十七年的故土,回到阔别十七年的乡情,从此在家的怀抱中安眠,可是为什么,所有人肉皮剥离,剩下一具具骨架?接着骨架也崩离了,只剩下不知谁与谁的骨头,一块奇大无比的布幔笼罩下来,遮住了痛不欲生的视线,从此一切归于尘土,原来火烧云是短暂的,世间的美好是无法长存的,留在梦里,驻在心间。
“不!不要走---快回来----快回来----”
“你回来呀!你回来呀!”
“不!不要走----”幽玥一下子惊叫起来,全身是被惊吓之后的凉透感,这两日噩梦不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两日来的焦虑不安与忧心比十七年来的承受还多,原以为安南王府就是自己今生承受的最大痛苦,原来欢乐是有边际的,而痛苦却是无边无际的,自己现在近况惨淡,四面楚歌,八方被围,爹因为缺药少食,伤口感染,一直高烧不退,若这样下去,生命担忧!虽说箭阵挡住了敌人一时的进攻可挡不住一世呀!眼看救援无望,难道只能在这坐以待毙?等死比死去更恐怖,眼下形势,对方是要困死他们,师兄们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这样下去,不要说去打仗就是弓箭也拿不动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更何况已经被困两天两夜了,箭也确,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哎---”幽玥皱起了眉头,这是佛祖对自己的考验还是师父对自己的历练,现在才真实的感受到十七年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师父的羽翼下,被保护的太过完美,只见过铜镜光明的一面,从未见其背光一面,现在自己一个人踟蹰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徘徊不前,连哭的权利都被黑暗剥夺了,此时天未明,幽玥已无睡意,披衣掀帘而出,迎面是潮湿的味道,好重好大好浓的雾呀!
冰凉感从头浇下来,凉透了肌肤,冰醒了心,对了!立夏时节,山峦间被晨雾环绕,远观似人间仙境,早起的樵夫称之为仙人之境,疑有仙者遗落凡尘,对呀!古书上有记载,可眼下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引经据典,翻经读史?这三步以外就不辨身影的大雾,是苍天垂怜!苍天垂怜呀!
“李副官,李副官,看到李副官了吗?”
“李将军在前面”
“师兄们,怀仁师兄快起来,我想到一个借箭矢的办法了”
“怀玥,怀玥,找谁借?”怀仁迷迷糊糊,分不清东西南北
,连日来的疲惫,早就不堪了,多说一句话都显得口笨吃力。
“当然是找卿天谦借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按我说的开始摇旗呐喊”一声令下,山谷里传来了震耳发聩的呼喊声,雾大声响,一时之间辨不清虚实。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四皇子,依属下看,这慕容战现为牢中困兽,现天未明,雾气浓,他想冲出去,依老朽的意思是四面放箭,等到天明,我们上山验尸,料他们插翅也难逃”
“来人---备箭---放箭----”
箭如雨下,铺天盖地的袭来,幽玥坐在树丫上,看着眼前被雾气笼罩下的箭矢,心很迷茫,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相互残杀?人与人之间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眼下的局面还能撑多久?为什么被困参合陂多日,救援却遥遥无期?是佛祖的本意吗?要让这所剩无几的二百人都客死他乡,魂归故里吗?
师兄们奉师命在这里浴血奋战,古庙里的师父知不知道他们都命悬一线了?师父为什么一夜之间把师兄们全送上了战场?他不知道战场的冷酷无情,生死两隔吗?想到师父幽玥就心痛,师父给她的感觉越来越怪异了,从前的师父是古庙前那清澈见底的溪水,水澈鱼欢,现在的师父是万里波涛,浪涌浪落,是错觉吗?或许是。
大师兄走了,音信全无,连封家书也未见,为什么?师兄们现都命悬一线,在垂死挣扎,又是为什么?那些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让明事理懂人情的人说去听去吧!幽玥只想大家都回到曾经的.asxs.上,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从未发生过,就知足了,拂花还是那年的拂花,夕城还是那年的夕城,人物、景物都未曾飘移过,我与你把笑容都定格在这样的时空里。
“怀玥,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韬略”怀炳对着怀玥调侃道:“平日里不读经不练武之人,原来是在梦中熟读兵法,排兵布阵去了”
“哄----”师兄们个个被逗乐了,看着那久违的笑颜,怀玥的心也像这第一道射进雾气中的阳光,心中的雾霭正渐渐散去,在身处险境中,师兄们个个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不论师父做什么,总有他的理由,自己胡乱的猜测就是不敬,笑谈生死,人生快哉!
“讨厌的怀炳师兄,谁说我不读经不练武了”怀玥俏皮的鼓起了嘴。
“是,我们的小师妹爱读书勤练武”所有人异口同声答道。
“讨厌!讨厌!”怀玥左一掌右一脚,这些“讨厌”的师兄们竟联合起来一起“欺负”自己,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丑事挂在嘴边当笑料呀?自己不是名媛闺秀也算的上是窈窕淑女吧,还取笑自己,“你们这些坏师兄,我要对师父说,你们欺负我……”
“李将军,总共二千二百支箭矢“
“嗯,收拾一下,加强防备,估计要围攻了”
一天的紧张战事在清晨欢快的小插曲之后拉开了序幕,生与死的较量即将上演。
幽玥支着头,慢慢搅动着碗中的粥,清晰可见的米粒随着水的流动而浮沉着,幽玥知道,这粮食眼下比真金白银还可贵,可就是没有胃口,心口似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心头的洪水无处流泄,想哭却没有哭泣的理由,木头,你在哪?为什么在我一个人面对雷鸣霹雳时,你却未能为我撑一片天?任我一个人去滚摸打爬?
“哎---”长长的哀叹之后,幽玥把脸埋进胳膊里,原以为自己强大了,长大了,原来内心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啊,想到爹的话,心却不由自主纠痛起来,爹不是一直很赞赏木头的吗?赞赏他年轻有为,有大丈夫的气魄,可为什么反对他们在一起身
份,身份!又是身份!为什么?
“玥儿,因为你的身份会给付穆宣带来灭九族的祸事”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未做,就要承受这样的悲剧?因为自己的师父是阳国人,自己是一个不被认可的生命,所以注定一生都要像地鼠一样,只能生活在阴暗潮湿里,在阳光下只会是被杀被打的命运,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身份是不是注定自己一生与心爱的人只能对月兴叹?这份情也只是昙花一现,从此天地之间不在,为什么?为什么?
“付哥哥,你何时回来?告诉玥儿,这都是假的”幽玥攥紧手中那半块翔龙玉,泪滴在玉上,留下了一道爬过的印迹,证明它曾这样哀伤的走过。
六个月的真情实意,六个月的朝夕相伴,换来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吗?
那些誓言,那些承诺,还徘徊在耳畔,音未走可为什么人已经远去了?
花开花落,雁南雁北,等待的人,为什么你的身影在天边都未出现过呢?
字字都在脑海,句句都在心间,余音犹在人不在。
鸟雀归林天收晚,日日湖边畔,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中秋千。
湖水湖烟波浩淼,暖风十里天,带愁流处落红,门掩拂花灯怜。
月缺月圆,可人为什么不常圆?
花谢花开,可人为什么不常开?
思念是蜜,有份期盼,思念是苦,有种无助。
“木头,木头”幽玥在心底把这两个字呼唤了千遍万遍,她只想躲在一片艳阳天里,不要风霜严剑,不要风雷霹雳,要大声说想他,要低泣离别之后的种种,要低语离别之后的愁思,也是一种奢侈吧!
原来每个人的肩膀都是可以扛住一片天的,只是有人愿意有人不愿。
有一种感情,不会因为时间而流逝,也不会因为空间而淡忘,它会与日俱增,折磨着你也欢喜着你。
明知是深渊,有人不顾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惧,可是幽玥退缩了,她不想毁了木头一生,他没有错,她也没错,错的是各自的命运,古人说:不求同日同月生,但求同日同月死。幽玥不愿也不舍,若佛祖注定自己一生与黑暗为伍,她也要木头一生与光明为伴,拿自己的手毁了心爱的人一生,让他在内疚与痛苦中结束余生,佛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木头,木头,你回来吧!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有情人难成眷属是种悲哀,有情人之间横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更是一种悲哀.
如果人活一世,能抛弃俗念,能随心所欲,或许就少了许多泪水又悲哀,可活着的人都做不到,死后的人还求那份虚无缥缈的荣誉,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若世间没有了杀伐与征战,那活着的人就不用为明天担忧了吧!妻儿父母也不用为远征未归的亲人挂心了吧!活着本不易,战争使活着更不易。
“不好了,不好了,敌军攻上来了,攻上来了“
“怎么会?“碗应声而碎,心被提了上来,”爹!师兄!“
在战争中,最贱的是命,谁都知道,谁也不愿放弃,更何况是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
“将军---将军---你不能披甲上阵,会没命的“
“滚,去把小姐送走,快---快----“
有人的命运在这里转折了,有人的命运在这里谢慕了。
清角吹寒风声起,烽火高台人影灭,悲歌击筑音未泯,凭高酹酒未尽,人还在?应待何人来?
长沟流月去天声,忆昔生死欢声里,旧景梦里看新晴,古今多少事已悠,人已去,何人应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