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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他的皮囊,妖异又美丽,而且他是阉人,她不担心他会真的冒犯她。魏怀恩从不缺男人爱慕,也明白萧齐的躲闪意味着什么。
虽然她讨厌那些人只看见她明艳飞扬的长相和身为太子胞妹的权势,但萧齐,她从第一眼就喜欢。
而且他只会是她的附庸,不可能分享她的权力。
“舔干净,这是你弄脏的,萧大总管。”
染了血色的手腕贴到他唇前,他的怔楞落在她含笑的眼中,用了好几息才听懂她的话。
细密的吻和濡湿的舌尖将不属于她的颜色清理干净,再抬头时,萧齐的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痴迷。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出乎他的预料,甚至逐渐冰凉的衣摆都无法让他喧嚣的血液停滞半分。
他做到了,他被允许留在她身边了,而且比他设想过的还要更近,更早。唇上和舌尖还留存她肌肤的温热,让那血腥味都在这种甜美之中不值一提。
或许因为他是阉人,她才会允许他这样僭越。不过没关系,哪怕她只当他是条阉了的狗,只要还能在她身边乞怜,他也无怨无悔。
晚风从破损的窗户吹进来,魏怀恩打了个哆嗦拢紧了衣衫,叫他转过身去才慢慢穿好了束胸和里衣,用布巾抓了抓湿润的头发,再把手腕擦了几圈。
“萧齐,为我穿衣。”她展开手臂,在他为她穿好一层内袍之后,叫进宫人清理这一室狼藉。
有了萧齐,她也省去把自己人安排进东宫的麻烦。至于是否应该这样轻易地相信萧齐,她不介意用亲近去试探他。
眼里的痴迷是藏不住的,或许用好了他的那点心思,能够让他比任何人都好用。
因为别人效忠的或是太子,或是公主,唯独他,效忠的是魏怀恩。
“会骑马吗?”在萧齐跪在她面前系腰带的时候,她问道。
“奴才会。”
“通知虎卫营,半个时辰后轻装连夜回京。”
魏怀恩负手站在窗前,看着行宫外寂静的黑夜。哥哥被她埋葬在后山一处隐秘的所在,但她会用哥哥的身份揪出行刺的真正主谋。
然后踏着他们的鲜血,成为真正的帝王。
如果女子的身份不可以,那就借用哥哥的皮。
京城里有的是人不想让“太子”回京,可他们能杀魏怀德,却杀不了魏怀恩。她从来就能够比哥哥做得更好,甚至比父皇也不逊色。
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让她来坐。女子又如何,一样的父亲,一样的母亲,凭什么哥哥就是怀德君子,她就要常怀感恩?难道她的命是承了谁的恩才得来的吗?
和哥哥一起上课,和哥哥对换课业让哥哥受太傅夸奖,在面见父皇之前指点哥哥如何应对,甚至帮哥哥谋划势力培养心腹的,一直都是她魏怀恩。
甚至这次刺杀她都已经提醒过哥哥,小心谨慎,不要由着父皇的性子让他冒进。因为如果是她想要拉太子下马,春猎时的意外是最好的阳谋。
可惜他们全都把她的话抛在脑后。所以,她再也没有那个善良到愚蠢,在母后去世之后无微不至地爱护她的哥哥了。
哥哥胸口流着黑血,都已经脸色苍白快要说不出话的时候,还挤出笑容勾着她的手指让她不要哭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
魏怀恩闭上眼睛,让夜风把眼角的一滴泪吹干到再无痕迹。她不会哭了,血仇要用鲜血来报。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萧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沉浸在仇恨与思念之中的魏怀恩恢复了冷静。
“那就出发。”
擎着火把的骑兵在前冲破夜色,奔腾的马蹄声如紧密的鼓点,像是踏着激昂的入阵曲一路杀向尚在沉睡中的京城。
为魏怀恩的时代开幕。
一夜疾行入城门时,魏怀恩并不觉得有多累,何况她满心都是回京之后要如何应对父皇和那些各怀鬼胎的文文武武,没多少表情的脸上反而比哥哥还多了几分不可忤视的威严。
在虎卫营的士兵们的簇拥下,那些在京城暗处窥探的影子根本没有想过“太子”竟然会是嘉柔公主。
虽说今日不是朝会,但在魏怀恩进宫之前,太子彻底痊愈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各府上。
就算有人悄悄烧毁了太子重伤久治不愈应早虑国本的奏章,有人把来往密信付之一炬,有人一时气怒摔碎砚台,都不会耽误各府流水一般送到太子东宫的贺礼。
且不说宫外如何,在宫门下马正欲去面见皇帝的魏怀恩,走了几步发现萧齐并没有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她以为是那小内侍差点规矩,却不想才一回头就看见他白着脸咬牙冲她这边小步追上。
魏怀恩皱了皱眉头:“你不擅长骑马?不舒服?”
萧齐当然不舒服,他的马术只不过是稀松,能抗一夜已经是极限,再说他那难以启齿的残疾,若不是他意志坚强,或许连步子都难以迈开。
但他垂着头上前回道:“奴才无事,只是刚下马有些不适应,请殿下不要怪罪。”
“别硬撑了,你脸都白了还撒谎做什么?和虎卫营那几个人一起先回东宫去,和人家好好学学怎么骑马。”
魏怀恩招招手,从虎卫营里点了几个人和萧齐一起,又命令其他人速回将军府给舅舅江玦报平安。
萧齐脸色苍白站在原地,股间的疼痛和魏怀恩的皱眉狠狠刺伤了他的自尊,让他又一次清楚地被自己阉人的身份抽了一耳光。
今日略有阴云,已经走远的魏怀恩昂首阔步,头上那金冠在不亮的天光中也能熠熠生辉。她和他岂止是云泥之别?
以前悄悄把她当成自己向上爬的念想的时候,萧齐还能从那些“主子们都爱美人”的宫人之间的幻想里得到些安慰,以为只要自己不弄坏这层皮,就能得到她的怜惜。
现在回想,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
他这样的奴才,在后宫之中蝇营狗苟太久,早就忘了立在天地山河之间是怎样的感受,也早就忘了他的全部世界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
再好的奴才,也不过是个奴才。
他没有像她一样能在跑马场上恣意纵横的机会,没有和她一样仗着太子哥哥和公主身份和满城才俊交游雅集的机会,更别说她看过多少书,见过多少人,见识过怎样博大的世界。
他连挺胸抬头的感觉都已经忘记,眼中只有宫中行宫中的不同样式的青砖玉阶。
她不会有兴趣知道他这一天见到了一小朵从石缝中挤出来的花有多可爱,因为只要她喜欢,她的庭前自然会盛开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明株仙葩。
“到你身边又如何呢?”阉人之身,不配留在她眼中。
残缺的身体在悄悄流血,但他依然尝试着,靠着总管的身份挺起腰板,一步一步带着那些不知道怎样腹诽他的兵士走向东宫。
魏怀恩的心腹宫人要么被她遣回了宫中帮假扮她的女官水镜打掩护,要么替她各处奔走传递密信。
得到她回宫的消息之后,水镜马上带着宫人等在御道边,演了一场兄妹重逢的戏码之后便顺势打着关心兄长的旗号,去替换掉东宫中不可靠的宫人,换上只属于魏怀恩的人。
被皇帝近侍乐公公引进上书房后,魏怀恩撩袍下拜:“儿臣拜见父皇。”
永和帝早过不惑,隔着书案的目光落在魏怀恩身上如有实质,即使她完全相信自己的伪装,此刻也难以控制心虚。
好在永和帝并没有过多打量她,关怀了几句身体之后,便打发他回东宫补上功课。魏怀恩少松口气的同时,不由得为哥哥感到一丝悲哀。
在遥远的记忆里,她和哥哥都曾被父皇抱在膝上,耐心听他们磕磕绊绊的见闻。或许自己还能在长大后偶尔和父皇亲近几分,哥哥却是隔了一层她看不清的膜,恪守着君臣距离,再难见到父子温情。
唯一的好处是,她扮演起哥哥来十分容易。
正当她要踏出门槛时,忽听得父皇放下茶盏说了一句:“有空多去陪陪你妹妹,你不在,她很想你,连朕都和她说不上几句话。”
魏怀恩鼻子一酸,应诺后赶紧转身出来。心中为父皇对哥哥的冷淡生出的几分怨怼烟消云散,她为了自己的野心隐瞒了哥哥的死讯,还因为替身而让父皇以为自己疏远了他。
两个孩子都不似从前,她虽然不忍心,却不得不继续欺瞒。
乐公公拱手上前:“太子殿下刚刚大好,还是早些回东宫修养吧。皇上这三个月日日都问老奴您恢复如何了,实在是挂心得紧呢。”
“有劳乐公公了。”
魏怀恩学着哥哥的样子颔首致谢,乐公公见他受了奉承话,更笑成了一朵花。他跟在皇帝背后多年,自然知道太子和嘉柔这对龙凤胎是圣上的心头肉。
他们这些依附主子荣光过活的奴才最会的便是揣测上意。大皇子端王不得圣心,三皇子年纪尚幼,他当然要巴结眼前这位堂堂正正的储君。
久等了一早上的阴云终于攒出了一些雨丝,乐公公派了个小内侍为魏怀恩擎着伞一路送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