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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破庙中。
沈冰蝶脱去了她的伪装,此时,是一身黑衣,却也是难辨性别。
“谢谢!”沈冰蝶明白他的意思,真诚地道。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盗圣,柏盏唐。
“你不要谢我,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柏盏唐笑着说道,:“虽然马上就要分手了,但我还可以为你再做一件事。”
柏盏唐虽然是帮了她,但却是受人之托。
沈冰蝶怔了一怔,刚要说话,却见柏盏唐的脸一沉,冲着门外喝道:“温升,你既然到了,为啥不进来一叙?这般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偷听别人的说话,只怕不是你这么大年纪.....应该有的行径吧?”
沈冰蝶莫名心惊间,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冷哼道:“果然是盗神柏盏唐,能从我手中盗得藏宝图地图,手段端的高明!”
声落人现,便见庙门处闪入一个中年汉子,一身儒衫,身形如鬼魅飘忽,衣衫拂动之中,人已在柏盏唐面前两丈处站定。
他的人一出现,浑身便透发出一股杀气,迅速地在庙殿之中弥漫开来。沈冰蝶甚至有些禁受不住这种杀气的侵袭,呼吸一窒间,直退到墙脚处。
柏盏唐似乎并不因温升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心惊,在他看来,该来的终究要来,与其迟来,倒不如早来,将这段恩怨了结,自己也可轻松回去交差了.......
“从你的手上盗走东西并不难,也用不着什么高明的手段。温升这么说,似乎有抬高自己的意思。”柏盏唐似是有意想激怒温升,是以出口便是损人之词,词锋甚是犀利。
温升的眉间陡生一股怒意,冷笑道:“你不用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虽有盗神之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贼,我温升单枪匹马就可将你拿下!”
柏盏唐“哦”了一声,脸上似有不屑道:“你想以多欺少也不成呀!因为你只能一个人来,毕竟藏宝图地图的秘密关系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温升,我说的对吗?”
柏盏唐有恃无恐的样子的确让温升有几分顾忌,他虽然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但盗神之名久传天下,看样子也并非浪得虚名之徒,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不可大意。
“藏宝图地图乃我漕帮不传之秘,历来只有本帮帮主可以知道,你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温升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是以忍不住开口问道。
柏盏唐悠然道:“我可以不答吗?”
温升的眼皮一跳,寒芒迫出,手已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厉声道:“你若想活命,还是乖乖回答的好!”
柏盏唐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我当然想活命,你别动手,我告诉你就是了。”说着扬起手来,五指张开,在眼前晃了一晃。
温升一怔道:“你在干什么?”
柏盏唐道:“我在告诉你,我的消息正是来自这个人。”
温升微一沉吟,脸色陡然一变,惊道:“你说的难道是五……”
就在这时,柏盏唐出手了,人如一道闪电扑向温升。
对柏盏唐来说,手已不只是手,而是他的一种独门兵器,曾经见识过他的手的人,都评价他的手远比一般的刀剑更快、更烈,更具有威胁性。因为他一出手,用的总是“妙手三招”。
妙手三招不仅招式奇妙,更妙在它出手的时机掌握得不差毫厘。柏盏唐似乎早已料到温升必会吃惊,趁他心神一疏间,手呈鹤嘴幻入虚空。
温升陡感压力骤升,心生警兆,想拔剑时,已是迟了半拍。柏盏唐的手正好截入他拔剑所需的距离之内,此时拔剑,倒像是把剑自动送到柏盏唐的手上一般,选择的角度之妙,的确匪夷所思。
温升心中大骇,全身如箭矢标射般向后急退,迅如闪电间,他的脊背撞在了身后的一堵墙上。这一撞之下,并没有出现墙倒人翻的场面,也全无撞墙之后应有的闷响,温升却借着这一撞之力,身形弹起,如一只大鸟般从柏盏唐的头顶掠过。
“锵……”人在空中之时,他终于赢得了拔剑的机会,剑锋一振之下,犹如万道寒芒扑天而下,罩向柏盏唐周身的每一道要穴上。
他这一手端的漂亮,反应之快,的确惊人,能跻身七帮帮主之列,绝非偶然,但是他遇上的是柏盏唐,这就是他的不幸,因为柏盏唐偷技固然是天下第一,而搏击之术也当在天下前五十名之列,自然不会让他的剑芒及身。
“轰……”在刻不容缓之际,柏盏唐的手徒然切入温升的剑芒之中,一拍之下,温升只觉手臂一沉,一股大力如电流般透剑而来,几欲让己剑脱手而去。
温升错步一退,为之骇然,似乎没有想到柏盏唐不仅招术精妙,而且内力也在自己之上。他与柏盏唐交手之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不该孤身一人前来,虽然藏宝图地图的秘密不宜让外人知道,但他至少应该带几个心腹,这样也好在关键时刻有所照应,而现在他只能全靠自己。
但问题在于,以他的实力是否是柏盏唐的对手,如果不是,那就很要命。
不过温升能成为千人之众的大帮之主,自然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所以他能临危不乱,在一退之下,突然一声暴喝,庙里不大的空间里生起一股强烈的呼啸声,烛火摇曳下,他的人影如鬼魅直进。
“轰……轰……”剑掌在瞬息之间交错几次,刮起一股莫名的气流,横扫虚空。柏盏唐的掌影翻飞间,一一化去了温升这一轮凌厉的攻势。
他的每一掌发出,似乎都带出一股强大的劲气,如漩涡般具有内吸的功能。初次两人以快打快,身影进退之间,足可让观者眼花缭乱,十招之后,温升只觉得剑上仿佛被一股绵力粘住,出手已不能快似先前。
他是身不由己,而柏盏唐似是有意为之,仿佛是在刻意演练这“妙手三招”的妙处所在。沈冰蝶人在墙角,虽然感到劲气如利刃般割入肌肤,却睁大眼睛,仔细地观摩着柏盏唐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招应变,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喜色。
他惊奇地发现,柏盏唐与温升相搏以来,但所用的招式始终是妙手三招。而且他每一次出手,根本不拘泥于固有的形式,信手拈来,皆成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尽上风。
直到这时,沈冰蝶才明白,自己一直认为毫无用处的妙手三招,一旦实战,竟然有诸般奇效。就连他平时只能听说,从未亲见的漕帮帮主这等大高手,也在妙手三招的攻势之下渐呈败象。
对于沈冰蝶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大高手的决战,妙就妙在一方是他相处已久的柏盏唐,所用的每一种招式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妙手三招。
他顿有所悟。
突然间一声暴喝,温升身形一扭,如一条毒蛇般脱开柏盏唐掌力的控制,向窗外飞扑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柏盏唐冷哼一声,双手一错,犹如从高山疾扑而下的恶鹰,照准温升的后背抓去。
这一扑一追,都快逾闪电,虚空中卷起无数气旋,即使是人在远处的沈冰蝶,也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深水之中,不仅不能呼吸,还得承受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
“叮……”温升的人快要接近窗口之时,突然手臂一振,剑尖点在了窗棂上,迅即弯成弓弦一般,然后他借这一弹之力,倒翻半空,人已反在柏盏唐之后。
他反守为攻,这一招变化完全出乎柏盏唐的意料之外,令他背上顿时涌出丝丝冷汗。
“呀……”沈冰蝶显然也看到了其中的凶险,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整颗心陡然下沉。
但是柏盏唐处乱不惊,即使是剑锋逼入他一尺范围,他的整个人也如山岳般稳定,稳定得出奇,因为他还有见空步。
“嗤……”他的每一个感官都在这瞬息之间提升至异常灵敏的状态,准确无误地揣度着剑锋在自己身后的运行轨迹。突然之间,他的身体爆发出一股无匹的活力,硬生生地横移了三尺。
这一变化不仅让沈冰蝶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温升也为之震撼,他只感到自己的眼睛一花,柏盏唐的身体就从一个空间横移到了另一个空间,致使自己这惊人的一剑刺入了虚空。
温升的心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战局已经非常的明朗,完全已被柏盏唐占据了主动,但让温升感到诧异的是,柏盏唐明明可以以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迫使自己弃剑,便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这是为什么?
无意之中,温升看到了躲在墙角的沈冰蝶,当他捕捉到沈冰蝶眼中那丝惊喜的神情时,顿有所悟。
“嘿……”温升冷哼一声,对着柏盏唐飘忽不定的身影连刺七剑,每一剑刺出,剑未至杀气已破空而来,剑气如潮水般弥漫了整个空间。
柏盏唐不敢大意,在剑气迫来的同时,他的身形开始移动,踏着一种非常怪异的步法,瞻之在前,忽而在后,正好与温升的剑势构成了一个相对的节奏。只是他的步法明显要快上半拍,使得他总能在剑锋掠至的刹那堪堪避过。
七剑一过,温升暴喝一声,手中的长剑突然加速,以旋转的形式在自己身前连划数道圆圈,气旋随之而涌,同时他的身形以电芒之速向后滑退。
这很怪,温升做出这一连串的动作确实有些怪异,攻不像攻,守不像守,他到底想干什么?
柏盏唐一时之间也莫名其妙,似乎没有料到温升这一招的真正用意,可是当他看到温升滑退的方向时,不由大吃一惊。
“你……”柏盏唐怒意横生,没有想到堂堂漕帮之主竟然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下手!他向前追击的速度虽然很快,可是他心里明白,他与温升之间的差距并不大,要想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拦截他,实是不太可能。
温升也不想这么做,但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已看出柏盏唐很在意那少年,只有将那少年擒住,借机要挟,他才有希望带着藏宝图地图离开此地。
所以他没有犹豫,先以七剑引开柏盏唐的注意,然后再用剑气阻缓柏盏唐的来势,最后才倏然出手。
他出的是左手,而剑在另一只手上紧握。他不想杀人,只想把沈冰蝶当作自己的人质,所以他的手如鹰爪,准确无误地抓向沈冰蝶的后背。
他对自己这一抓很有自信,相信一手既出,绝无空回的道理。这倒不是说他瞧不起沈冰蝶,而是在他在练剑之前,曾经跟鹰爪王学了十年的鹰爪功。
庙殿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柏盏唐甚至在考虑是否接受温升的要挟。
无论是柏盏唐,还是温升,他们都已经认定沈冰蝶绝对逃不过这惊人的一抓!
但是就在这一刻间,一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来得如此突然,完全出乎单、江二人的意料之外。
“呼……”沈冰蝶的人本来缩于墙角处,眼见温升的大手抓来之际,他的脚疾抬而出,身形竟然斜移了一尺左右。
他毫无内力,只是像常人一般踱步,但在有意无意之间,正好使上了见空步的步法,堪堪与温升的大手擦身而过。
这似乎是一种巧合,但对沈冰蝶来说,这些步法不知习练了多少遍,纯熟到了不用思考的地步。当温升抓来的时候,他完全是出于本能,自然而然地便踏出了见空步的步法。
“嗤……”温升一手抓空,心中的惊骇非同小可,身形一窒间,长剑顺势一旋,直追沈冰蝶的后背而去。
可是这一切都已迟了,一瞬间的时间也许一闪即过,但在高手的眼中,已经足够让他做完该做的事情,而柏盏唐无疑就是这样的高手。
“呼……”温升的剑锋尚在虚空之中,便骤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劲气封锁住了利剑前进的角度,但是温升已经别无选择,惟有提聚劲力,强行切入。
两股气流悍然相撞,平生一道狂飙,席卷着整个虚空,温升的人在向后跌飞中,倏觉嗓门一热,喷洒出一口血箭,飘飞一地。
柏盏唐任劲风吹动衣袂,身形兀立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温升,道:“从前江淮七帮在江湖中的风头之劲,除了五阀之外,少有人可以与之争锋,但是从你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一种逐步的没落。”
温升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眉头紧皱,显然在这最后一击中遭到了重创,以至肺腑受损。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失去作为高手应有的风范,勉力强撑道:“你……无……须……冷……嘲……热……讽,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剐倒不必,杀则必然,我有两个理由杀你,谅你也不敢不服!”柏盏唐浑身上下再没有沈冰蝶熟悉的那股学究气。此时此刻,柏盏唐更像是地府的判官,阴间的煞神,眉间紧锁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
“理……由?”温升怔了一怔,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道:“乱……世……江……湖,只……有……劣……汰……强……留,永……远……不……需……要……理……由。”
“说得好,乱世之中,的确要凭实力说话。”柏盏唐道:“但是你之所以该死,与实力强弱无关,最主要的原因,一是你不该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不谙武功的人,二是你笨得该死,你想以我盗神柏盏唐的手段,如果盗取了此物,还会留下线索,让你找到此地?所以有了这两个理由,足以让我痛下杀手!”
“噗……”温升似乎难以坚持,张口又喷出一道血雾,半晌才道:“那……就……让……我……先……行……一……步,黄……泉……路……上,恭……候……大……驾。”
“不必了,我怕让你久等。”柏盏唐微微一笑道:“你我阴阳相隔,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技……不……如……人,自……然……该……死,你……若……技……不……如……人,只……怕……也……难……逃……一……死。”温升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眸中竟闪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就凭你?”柏盏唐缓缓地踏前一步,已经来到了温升的身前。
温升摇了摇头道:“我……虽……然……笨,中……了……你……的……奸……计,但我……来……此……之……前,曾……经……用……重……金……请……到……了……万……无……一……失……鬼……影……儿,但……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未……至,不……过……他……的……信……誉……一……向……很……好,当……不……误……我……千……金……之……酬。”
柏盏唐陡然一惊道:“万无一失鬼影儿?”
温升狂笑一声,眼耳口鼻顿时渗出缕缕鲜血,挣扎地叫道:“不……错。”
“砰……”地一声,终于向后仰跌,气绝而亡。
庙殿里一片寂然,烛火时明时暗,映射在柏盏唐的脸上,只见他已是一脸凝重,仿佛罩上了一层严霜。
沈冰蝶走到他的身边,拍拍胸口道:“好险好险。”
柏盏唐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转头望向沈冰蝶,道:“是的,的确很险,要不是你逃过了温升的那一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面对温升的要挟时,应作出怎样的决断。”
沈冰蝶笑道:“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躲过温升的那一抓,只是情急之下,自然而然地便将平日里练熟的东西搬了出来,误打误撞,竟然大功告成。”
柏盏唐也颇为他感到高兴,若有所思地道:“你体内不存一丝内力,仅凭步法的精妙,就能避过温升那凌厉的攻击,这说明你的天分之高,悟性之强,的确是当世之中罕有的习武天才。虽然这有一定的偶然性,但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只要你踏出了第一步,那就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沈冰蝶没有想到柏盏唐竟然如此夸赞自己,这是三年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之时,忽然记起温升的一句话来,奇道:“那万无一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你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好像真的见鬼了一般?”
柏盏唐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惊惧,望向窗外的茫茫夜色,良久方道:“在杀手这个行当中,万无一失绝对不是一个有名的人物,他行事低调,行踪隐秘,认得他真正面目的人不会超过三人。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显得非常可怕,因为他始终躲在暗处,而你却在明处,只要你一有破绽,他就会倏然发难,突施致命的一击。江湖传言,他入道杀手这个行当已有十年,至今未曾有失手一次的记录,可见他这个人的确是杀手行当中的绝顶人物。温升既然以千金酬劳请他出山,只怕我的将来就难有安宁的日子可享了。”
沈冰蝶霍然心惊,他刚才目睹了柏盏唐制敌杀敌的从容,已经认定以柏盏唐的实力足可位列天下高手的最前列。可是当柏盏唐提到鬼影儿时,言语中多少有几分忌惮,可见鬼影儿的可怕绝对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听温升的意思,鬼影儿已经就在附近。”沈冰蝶不无担忧地道。
柏盏唐的眉锋一跳,寒芒闪出道:“就算他来了,我也不是毫无机会。”
“你的意思是……”沈冰蝶灵光一现道:“引蛇出洞!”
柏盏唐终于笑了,拍拍他的肩道:“你的确聪明,我惟一的机会,只有将他从暗处逼出来,而我则躲入暗处,易地而变,当可将他一举击杀。”
“可是他的人会在何时出现?又会在哪个地点出现?这殊难预料。”沈冰蝶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不仅可行,而且有效,但是关键的一点,就是他必须要知道鬼影儿出现的地点时间。
柏盏唐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道:“鬼影儿之所以不能在今夜如约而至,与温升一齐来对付我,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深知我的实力,心知即使与温升联手,也未必能置我于死地!与其如此,倒不如隐忍不发,躲于暗处,等待更好的时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