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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珑的亲事定了下来。
虽说为了萧琰,亲事定得又急又赶,但秦王妃却不愿委屈林珑,不仅拿出了家传美玉,羊脂玉佩,更是向圣人求了赐婚。
“娘子。”丁香拿了一沓帖子进门,展示给林珑看,“您看,好多人家都送了请帖过来。”
自打秦王妃回京师向圣人求了赐婚,赐婚旨意下来,林珑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附近好多人家都送了请帖过来,名目百出。
都是想和林珑套交情。
“对了。”丁香将请帖放在书案上,又拿出一封信,“娘子,蓝娘子来信了。”
说到蓝琼,丁香心里突然有点不自在,总觉得哪里别扭。
她还记得娘子治好蓝娘子伤势那日,蓝娘子眼中突然迸发的亮光,仿佛娘子是她的天,是她的光明,是她的一切。
伤还没痊愈,蓝娘子就下床亲手为娘子准备点心,在以前,可都是秦王妃的待遇,现在全转移到娘子身上。
因为蓝娘子的伤势颇重,需要静养,秦王妃临走,就将她托付给林家,留下几个人照顾,等她伤势好转,再送归家中。
在府中养伤这几日,蓝娘子几乎是长在娘子房中,半步不肯离开,还将她的差事抢走,像是小陀螺一样,围着娘子转悠。
最开始,丁香还觉得蓝娘子势利,以前是讨好秦王妃,现在得知娘子是未来世子妃,就跑来讨好娘子。
然而,过了几日,丁香才渐渐觉出不对,蓝娘子哪里是将娘子当贵人讨好,分明是……
丁香不敢再想下去,不住安慰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娘子救了蓝娘子性命,蓝娘子感激依赖也算是情有可原。
林珑从丁香手中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
信写得很厚,足有十几张纸,内容倒是无甚出奇,都是记录一些生活琐事。比如她今天吃了什么,很好吃,已经学会做法,待他日有机会一点做给林珑尝。
都是这样的一些小事,只有信末尾含蓄表达思念之情。
林珑看得津津有味,看完后,提笔打算回信。
丁香心中一紧,忙道:“娘子要回信么?”
“嗯。”林珑点头,然后有些不解地看向丁香,不明白她眼中的焦灼是为着什么。
见娘子不懂蓝娘子的心思,丁香越发急了,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
只是看着林珑的目光越发担心,娘子虽然聪慧,但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女子对女子也会产生异样情愫。
其实,丁香自己也不大懂,但她心思敏感,对蓝琼又多有防备,才觉出异常来。
最开始她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而是偶然间跟相熟的小姐妹聊天,得悉乔家的小妾和侍女磨镜,才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原来……女子和女子之间也可以……
这话真是难以启齿。
丁香心中焦急,嘴巴却笨拙起来,只盯着林珑发呆。
然后,她发现,她家娘子真是好看啊,性子也好,人聪慧,就没有她不会的事,也难怪蓝娘子动心。
见丁香吱吱唔唔,脸蛋潮红,又急又羞的模样,林珑眨眨眼,突然明白丁香的意思。
她有些好笑,这丫头真是大了,也不知从哪得知这些事,居然联想到那处上去。
林珑抚了抚袖子,开口:“别胡思乱想,过去磨墨。”
丁香挽袖子磨墨,却磨得心不在焉,最后到底没忍住:“娘子,你……你觉不觉得蓝娘子对你太过……恋慕了。”
斟酌半天,她才想出恋慕这样一个词。
“那又如何?”林珑淡定地反问一句,眼皮都没抬一下。
闻言,丁香险些喷了,震惊抬头,磕磕巴巴:“娘子……娘子,你……你都知道啊?”
这丫头,估计是吓坏了。
林珑搁下笔,挑眉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算不得奇事,琼娘庶女出身,性子怯懦,对人和事没有安全感,时常惶恐。我又救了她一命,她依赖我也属平常。”
说到这,林珑突然拿笔在丁香鼻尖上画了一下,有几分调皮:“花脸猫,别胡思乱想,这世间的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如果你不喜欢,接受不了,就把她对我的感情归咎于妹妹对姐姐的依恋好了。”
被林珑这样一打岔,丁香情绪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担忧,反而有些同情蓝琼。
“娘子。”她擦了下鼻尖,语气好奇,“你不怕么?婢子刚刚发现蓝娘子的心思时,真是要怕死了,不知有多担心被人发现。”
“少见多怪。”扔下一句,林珑就低头回信,不在多言。
丁香瞪大眼珠,脑海中还在回味着林珑刚刚的话:少见多怪。
难道娘子见过很多么?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可怕,何必自寻烦恼。
她家娘子人又美,手又巧,精通医术,性子大气淡定,有女子喜欢算什么,说不定日后连老虎狮子都要崇拜娘子呢。
⊙﹏⊙‖i
她到底在想什么?
丁香呆住,完了,她已经被脑洞带到沟里去了。
——
圣旨下来后,林父林母就开始为林珑准备嫁妆。
林珑是高嫁,嫁入的还是□□这头一等勋贵人家,嫁妆少了不好看,也让人小瞧。
不过,林父林母即便把林家掏空,也只能凑出一点嫁妆。
两人愁啊,愁白了头。
正愁着,林父接到信,说是林家来人了。
老夫人派大郎亲自过来,接林珑进京。
林父也是出身大族,但他是庶子出身,还属于被放逐那种。老太太不喜他,及冠之后,就将他赶出林家。
若不是他才学极佳,在没有一点家族助力的情况下,根本不能坐上祁县县令。
听闻林家来人,林母紧张地看向林父。
对于林父的身世,她是知道一点的。
当年老夫人和老郎君感情极好,小妾通房一概没有,林父的生母是趁着老夫人怀孕之时,爬床上位的。
得知此事,老夫人惊怒之下,差点早产。
老郎君也是心怀愧疚,想把林父的生母钱氏打发到庄子上去。不想,钱氏运道极好,居然有了身孕。
当时,老夫人的婆母还在,当然不允许林家子嗣落在外头,就将钱氏接了回来,待她生下林父后立即抬做姨娘。
老郎君当时没有姨娘通房,不代表日后一直没有,老夫人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那些庶子庶女都教养得很好,不曾苛待。
但对于林父,老夫人一直怀有心结,也看不上钱氏这等背主之人。
老郎君去得早,老夫人当家作主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年刚及弱冠的林父赶出家门。
幸亏林父当时早与林母定了亲事,不然,连媳妇都娶不上。
不同于林父,林母虽说也是庶女,但却是极得宠的,嫁妆也还算丰厚。
有了这份嫁妆,两口子才算是将日子过下去。
“怎么办?”林母紧张地握着林父的手。
“没事。”林父安抚地拍拍林母,叹道,“珑儿是一定要从本家出嫁的,老夫人虽然对我有心结,但她为人宽厚,睿智,不会迁怒珑儿。”
其实林母心里也明白,老夫人不会苛待林珑。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就不可能苛待未来世子妃,捧着敬着还来不及。
而且,对于老夫人来讲,私怨哪有利益诱人。何况年纪大了,儿孙满堂,谁还惦记年轻时那点破事。
话是这么说,林母心里也明镜似的明白,但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忧儿女的。
此时此刻,林母这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似的,她想跟女儿一块回去,但又放不下林父,左右为难。
“好啦,瞅你,愁眉苦脸跟苦瓜似的。”林父想劝劝林母,不想,她此刻正焦心焦肺,情绪焦灼,闻言,瞬间怒了。
回击:“你说谁是苦瓜,怎么,看我老了,心里嫌弃,想找个年轻的解语花,是不是?”
林父无语:“你怎么跟个泼妇一样?”
“嫌我是泼妇?我告诉你,林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地退货。”林母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啪嗒啪嗒掉泪。
林父无故被吼了一通,最后逞凶之人反倒哭上了,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他心中叹气,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好了,不哭,都是为夫不好。”心里无奈,但林父还是笨拙地哄着林母,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和妇人一般见识,“夫人不老,跟二八少女似的,为夫心里喜欢得紧。”
“老不修。”林母嗔了林父一眼。
林父呵呵傻笑,安抚地拍拍林母手背:“珑儿可是要嫁入王府的,一入侯门深似海,咱们做父母的根本顾不上,一切只能靠珑儿自己。林家虽说也艰难,到底比王府差得远,珑儿权当是练手了。”
说到这,林父面上现出几分得意:“放心,咱们的珑儿这般聪慧,谁也欺负不了的。”
“得瑟。”林母噗哧笑出声。
“也不知道谁羞,又哭又笑的。”林父小声嘟囔几句,就被林母拧了耳朵。
——
没几日,林大郎就到了。他大郎君的长子,老夫人的嫡长孙,在太学读书,由他来接林珑,表明林家对林珑的重视。
随林大郎一块过来的,还有老夫人得用的嬷嬷,吕嬷嬷。
吕嬷嬷盘着干练的发髻,四十多岁的模样,外面穿着青色褙子,内搭浅青色长裙,脑后插着一根银簪。
穿着朴素,进退有据,看林大郎的样子,竟是对这位吕嬷嬷颇为恭敬的意思,林父林母也不敢怠慢。
几人在花厅坐着,吕嬷嬷站在林大郎身后,微低着头,看似柔顺,目光却不动声色四处徘徊,没一会就将这屋中摆设看遍。
看来,三郎君和三夫人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
林珑正和丁香林硕往花厅方向走。
丁香又紧张又激动,念念不停:“娘子,你以后就是三娘子了,要按照本家序齿,咱家的大郎也不能叫大郎,要唤作四郎,四郎、五郎、六郎,还好,挺容易记。”
“我倒是觉得好难记。”林硕皱眉,伸手扯扯丁香,仔细叮嘱,“你以后可要记得提醒我,别叫错了。”
“嘘!”丁香小声,“别说话,到了。”
进了花厅,林珑倾身给林父林母福礼,“父亲,母亲。”
“珑娘快来。”林母笑眯眯将林珑唤道身边,指着左侧端坐的蓝衣青年介绍,“这是你大伯家的长子,你的大堂兄。”
“堂兄。”林珑俯身见礼。
林大郎起身还礼,他是个书呆子似的人物,做事一本正经,不善言辞,也不敢盯着林珑看。
见礼之后就无话可说。
倒是吕嬷嬷上下打量了林珑好几眼,心中赞叹,好一位绝色佳人。
林母给林珑介绍吕嬷嬷:“这是你祖母身旁的吕嬷嬷,行事稳重妥帖,你祖母疼你,特意派吕嬷嬷过来接你。以后,吕嬷嬷就在你身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吕嬷嬷,万不可自己擅作主张。”
林母给足了吕嬷嬷面子,希望吕嬷嬷能好好照顾林珑。
毕竟这一路,是吕嬷嬷陪在林珑身边。
互相认识见礼之后,林父就带着林大郎去书房,林母下去安排吕嬷嬷的住处,顺便打探一下本家消息。
等人都离开,林珑带着丁香林硕回院子。
不同于林硕的粗枝大叶,丁香心思要更细腻一些,想得多,不免就忧心忡忡:“娘子,这位吕嬷嬷看起来好严肃啊,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会不会为难你啊。”
“你怕了?”林珑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不怕。”丁香立刻摇头。
“不怕就行咯。”林珑不想多谈。
连个嬷嬷也怕,束手束脚,那还能成什么事,这种厉害角色,以后遇见的时候多着呢。
受林珑影响,丁香也不再忐忑,很快镇定下来。
——
给林大郎众人接风洗尘过后,当天晚上,吕嬷嬷就住进了林珑卧房次间。
许是想拿住林珑,一开口就颇为严厉:“娘子别怪老奴倚老卖老,说话不中听,三娘子生在乡野,小地方规矩少也就算了,但林家在天子脚下,日后娘子回到本家行事切记要谨慎本份。还有您身边这两个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些……”
吕嬷嬷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还要训斥丁香和林硕。
“嬷嬷。”林珑轻声打断,侧仰着头,神色懵懂疑惑:“我有一事不解。”
虽然不满意林珑打断她的话,吕嬷嬷还是做出温和状,“您说。”
“嬷嬷既然都知道自己倚老卖老,说话不中听,那为什么还要说,是要欺负我么?还是您不懂规矩?”
林珑不去看吕嬷嬷骤然青白的脸色,而是慢悠悠转过头,看着并立一旁的丁香和林硕,语气纠结:“这两个丫头连秦王妃身边的康嬷嬷都夸规矩好,怎么嬷嬷偏偏不喜,我真是糊涂了,你和康嬷嬷到底谁说得对?”
“……”吕嬷嬷脸色难看,原本高涨的气势急转直下,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此时此刻,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让她说什么?说康嬷嬷不对么,她可是秦王妃身边的嬷嬷。
那说自己不懂规矩?自己打自己脸这种事,常年被一帮小丫头敬重,身为老夫人心腹的吕嬷嬷可丢不起这个脸。
好在,林珑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语气一转,关心道:“我看嬷嬷脸色不好,恐是连日赶路,休息不好,丁香,带嬷嬷下去休息。”
丁香应诺,扶着身体僵硬的吕嬷嬷下去。
“林硕过来。”林珑勾勾手指,眼神有点坏。
林硕最喜欢做坏事了,闻言蹭地窜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林珑。
林珑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木盒,轻轻拨动上头的把手,瞬间发出吱嘎吱嘎连续不断的声音。
“将这个想法子放到吕嬷嬷床底下,要藏好。”林珑叮嘱。
林硕兴奋地拿起小木盒,重重点头,回给林珑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乐颠颠地跑出去。
见林硕出去,林珑弯了弯眼眸,想必今晚上吕嬷嬷是睡不好了,连续吵她几日,看她还有没有心情挑毛拣刺。
一力降十会,林珑做事,喜欢从根子上灭绝,没空跟个老嬷嬷斗智斗勇,墨迹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