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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价钱真心不算低。都说无商不奸, 倒不是赵老板真的实诚, 而是他心底门儿清, 这么多石斛花摆在这儿, 说明宋逢辰手里肯定是掌握着一大片的野生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也不便宜。赵老板记得,去年的市场价,新鲜铁皮石斛茎条的价格也就是比天麻低了那么块儿八角的,这还是在有价无市的情况下。
在赵老板看来,如果能因此和宋逢辰做成一桩细水长流的买卖, 那让点利又算得了什么。
宋逢辰哪里会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实价格, 他只是盯着赵老板的脸看了两眼, 确定对方没有糊弄他, 这才爽快的点了点头:“行, 就按照赵老板说的价钱来。”
赵老板眼底笑意更甚,连带着脸上的苍白都下去了不少。他一招手, 伙计利索的跑进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 手里抱着一杆秤。
等到天麻和石斛花先后过了称, 赵老板快速心算。
“天麻五斤, 九十一斤, 四百五十元。石斛花八两二钱,一百元一两, 八百二十元。加起来一共一千二百七十元。”
“没错。”宋逢辰弯着唇角,心情愉悦,不枉他这两个月以来的辛苦奔波。
不过他从山里挖来的野生天麻可不止这些, 只是在找到那一大片铁皮石斛之后,他觉得既然有了新的收入来源,手里头暂时应该不会太缺钱才是。所以他扣下了两斤半的天麻,打算送一半给牛棚那边的几个病人补补身体。
宋逢辰想着,有了这一千二百七十块,加上刚才周浩昌给的三百,之前李家老二李孝给的五十,他手里就有了一千六百多块钱。
要知道在岳溪村,村民起早贪黑辛苦一年,人平均收入也不过是十五六块左右。
对现阶段的宋逢辰来说,暴富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不过现实并不容许宋逢辰太过乐观,毕竟活得了和活得好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陈家老大还帮他垫着两百多块的药钱呢,这个不用多说,肯定是要还的。牛棚那边实在是太破烂了点,而且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大修是必要的。
以前宋逢辰手里没钱,哪敢考虑这些,现在手里宽裕了,这些自然就得提上日程。
再加上□□号人的吃喝拉撒,宋逢辰自己呢,又是个好享受的,不怎么吃得惯苦荞粑粑,价格高昂的大米白面是日常消耗品,这又是一笔比较大的开支……
这么算下来,这点钱还真就不怎么禁得住花。
好在石斛花能开到六月底。
宋逢辰心生安慰。
算好账,赵老板招呼着伙计找来一个大木箱子,盯着他把天麻和石斛细细收好,这才转身对宋逢辰说道:“走,宋老弟,进屋,我给你拿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同志成了宋老弟。
宋逢辰笑了笑,跟了上去。
趁着赵老板拿钱的空档,宋逢辰指使伙计:“麻烦你帮我准备一百斤精米,一百斤白面,等会儿一起结账。”
说完,他左顾右盼,一会儿说:“还要三床被褥,带枕头的。”
一会儿又说:“要六套洗漱用品。”
……
最后意犹未尽:“两罐营养奶粉,两个水果罐头。”
——这可是他来一回这儿就眼馋一回的东西。
等到赵老板抱着一个铁盒子出来,一算总账,落到宋逢辰口袋里的钱就少了小二百。
对于宋逢辰的大手大脚,最高兴的应该是赵老板了,他转身从货柜上拿了一包烟递给宋逢辰,本想说些客套话,肚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声,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血色的脸瞬间恢复了苍白。
赵老板蜷着身体,龇牙咧嘴:“哎哟,我这、肚子。”
“怎么了?”看见赵老板痛苦难耐的样子,宋逢辰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赵老板连忙抓紧宋逢辰的手,这才勉强没有直接跪下去,他弯着的两条腿直打哆嗦,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肚、肚子又开始闹腾了。”
宋逢辰:“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赵老板有气无力:“不、不用,先扶我出去。”
一旁的伙计赶紧上来帮忙,两人合力把赵老板抬到院子里的躺椅上。
歇了那么四五分钟,赵老板拧紧的眉头慢慢舒展,他缓了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伙计连忙把准备好的热水递给他,有些迟疑的说道:“老板,我怎么觉得您这肚子有点怪怪的,越来越疼不说,哪有晒着太阳没事,见不到太阳光就又疼起来的说法。我看,您还是再去医院看看吧!”
赵老板慢慢的灌了一口水下肚,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拧紧,他揉着肚子:“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说是吃坏了肚子,我也就是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多上了几趟茅房,吃了药就不拉了,怎么今天肚子一个劲儿的抽痛?”
听见这话,宋逢辰心中诡异感更甚,他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赵老板,我能看看你的肚子吗?”
“啊?”赵老板一愣,抬头正对上宋逢辰一张严肃的脸。
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既然宋逢辰都这么问了,看看好像也没什么,赵老板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捞起衣服,低下头:“看……欸?我肚子上怎么多了一颗痣?”
宋逢辰也看见了赵老板肚脐眼上方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
他眉头微皱,心里虽然明白这个黑点有可能就是造成赵老板肚子疼的罪魁祸首,却怎么也看不出它究竟是有什么异常。
一时之间还真就不好下定论。
他想了想,转身从竹篓里摸出来一个罗盘。
赵老板抬起头,只看见宋逢辰伸手拨了拨手中罗盘指向正南方的指针。
指针慢悠悠的转了两圈之后,依旧指向正南方。
“这是怎么了?”赵老板不明所以,但是罗盘他还是认识的,又想起刚才看见的宋逢辰背篓里的那把桃木剑,他一脸惊疑,却压低了声音:“宋老弟,你是玄门中人?”
宋逢辰恍若无闻,他死死的盯着毫无反应的罗盘。
不应该啊!
宋逢辰想着,忽然间灵光一闪。
他猛的一抬头,灿烂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花。
他眯着眼:“走,回屋子里面去。”
赵老板将信将疑,却下意识的跟在了宋逢辰身后。
等到赵老板和伙计都进了屋,宋逢辰顺手关上房门,以隔绝阳光直射。
这会儿不用他伸手去拨,罗盘上的指针已经自个儿动了起来,左右晃了两圈之后,直指赵老板所在的方向。
赵老板两眼微瞪,他试探性的往右边挪了一步,指针跟着他向左边偏移,他跑宋逢辰身后,指针瞬间一百八十度旋转指向宋逢辰。
果然!
宋逢辰沉了沉气,难怪刚才在外头罗盘感应不出来异常,原来是被阳气给压住了。
赵老板心跳加速:“宋老弟,到底是怎么了?”
宋逢辰收起罗盘,转过身,神色略有些复杂。
之前只能说是好奇,现在确定这事九成九是有人在背地里捣鬼,那这赵老板他是救还是不救。
这要是救了,无异于是虎口夺食,势必会得罪幕后之人。
看着宋逢辰迟疑的模样,赵老板心惊肉跳,他小心翼翼:“宋老弟?”
宋逢辰抬起头,盯着赵老板的脸,再三确认他的确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转念一想,从他掏出罗盘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来了,更何况见死不救与谋杀无异。
想到这里,宋逢辰沉了沉气,说道:“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你之所以会肚子疼,是因为里头多了一个不该有的东西。我猜你极有可能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顺着宋逢辰的视线,赵老板低下头,目光落在肚脐眼上方的黑点上,一脸恍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闹肚子,怎么就和神神怪怪的扯上了关系。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咕噜声传来,肚子里像是被千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瞬间把失神的赵老板拉了回来。
他勉强攀在身旁过来扶他的伙计的肩膀上,两眼泛红,哆嗦着嘴,气若游丝一般:“宋、宋老弟……”
宋逢辰反应过来,当下左手一翻,一张符篆出现在他掌心,紧接着将这张符篆拍在赵老板的肚子上。
“……救、救命啊。欸?”原本还在继续哀嚎的赵老板突然惊叫一声,他勉强站直了发软的双腿,伸手摸了摸肚子,又不疼了!
赵老板心有余悸,随之面色一变,他战战兢兢,磕磕绊绊:“宋老弟,你,我……”
宋逢辰哪里不明白赵老板的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赵老板放心,见死不救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不过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结局如何可不敢担保。”
赵老板老母鸡啄食似的的拼命点头,虽然就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有点颠覆他的世界观。但是他对宋逢辰的手段还是无比信服的,证据就是贴在他肚子上的这张符纸。
更别说他现在除了宋逢辰,还能靠谁?
赵老板惊惧之余,又有些亢奋,他向来胆大,“那宋同志,现在我该怎么办?”
宋逢辰沉吟一二:“麻烦赵老板先替我准备一些东西。”
赵老板连忙说道:“宋老弟尽管吩咐。”
宋逢辰想了想,快速说道:“镜子,锅底灰,黑狗血,朱砂,牛奶……就先这些吧。”
赵老板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向旁边目瞪口呆的伙计,怒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宋老弟说的话吗?”
“啊,哦!”伙计回过神来,转身脚步凌乱的跑了出去。
等到东西都准备好,赵老板和伙计候在一旁,一脸惊奇。
只看见宋逢辰掏出一张空白黄表纸,点燃了扔进盛有井水的瓷碗里,操起一根筷子,时而顺时针搅拌,时而逆时针搅拌。只是顺时针搅拌的时候加的是混有朱砂的黑狗血,逆时针搅拌的时候加的是锅底灰。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次,碗里的井水变成了黑红相间的粘稠物。
宋逢辰开口:“火柴。”
赵老板抢在伙计前头抓起桌子上的火柴盒,抽出一根来,擦燃了给宋逢辰送过去。
扑哧一声,碗里的粘稠物着起火来,蔚蓝色的火焰好不绚烂。
伙计伸长了脖子,却瞪大了眼。
就在碗里的火焰由蓝转红的一瞬间,宋逢辰操起筷子在瓷碗边沿不轻不重的一敲,碗里的火焰扑的一声,瞬间熄灭。
伙计下意识的缩回了脖子。
赵老板有些紧张:“宋老弟,这是干什么用的?”
“看看你肚子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宋逢辰拿起桌子上的一面镜子,端起瓷碗,往镜面上一泼,黑红相间的粘稠物竟是一滴不落的像是胶水似的全都粘在了镜面上。
宋逢辰拿着镜子走到赵老板身前,对准他的肚子。
赵老板一低头,镜面上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一脸疑惑,却不想就在下一刻,镜面上黑红相间的粘稠物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赵老板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只看见镜面上红黑相间的粘稠物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约莫过了两三分钟,镜面上的东西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赵老板瞪大了眼,艰难的辨别镜面上出现的东西,最上面是他的肝脏,下面是胃,大肠在左边,小肠在中间……他心跳加速,镜面上出现的东西也跟着加快了蠕动速度。
赵老板突然觉得县医院病房里贴着的那张人体器官分布图还是有点用处的。
宋逢辰又开口:“牛奶。”
这回不用等赵老板催促,伙计已经眼巴巴的端着三碗牛奶送了上来。
宋逢辰随手端起一碗,径直泼在镜面上,黑红白三种颜色诡异的混合在一起,镜面瞬间又模糊了起来。
片刻之后,粘稠物中红色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似的,开始向下流动起来,一滴又一滴的红白混合物突破粘稠物的阻拦,沿着镜子边沿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血花四溅。
等到三碗牛奶全都泼洒上去,赵老板的布鞋已经湿漉漉的染红了一片,镜面也跟着清晰起来。
各种器官消失无踪,只剩下七根筷子粗细的竹箭清楚的倒映其中。
箭尖处刺眼的锋芒亮瞎了赵老板的双眼。
他哆嗦着嘴,上下牙齿直打颤:“宋,宋老弟,这……”
宋逢辰直起身,镜面和赵老板的肚子错开的一瞬间,竹箭晃荡着消失不见,只剩下镜面上一小撮的锅底灰忽然闪现。
“竹箭?七只?”宋逢辰恍然:“钉头七箭术。”
赵老板弱弱的问道:“这是什么?”
宋逢辰顺手把镜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解释道:“道门之中少数不需要知道对方生辰八字和姓名,只要有对方使用过的物品就可以施展的术法之一。受此术者,必定穿肠烂肚而死。”
赵老板胆战心惊,虽然似懂非懂,但他只知道一点:“那,可以解吗?”
宋逢辰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修为,恐怕是不行。”
想起宋逢辰刚才那句‘受此术者,必定穿肠烂肚而死。’赵老板哆嗦着嘴,面如死灰。
宋逢辰话音一转:“虽然不能强行破掉这个术法,但是未必就不能取巧。”
听到这儿,赵老板眼前一亮,提到嗓子眼的心说落就落,他紧张兮兮:“那宋老弟你看?”
宋逢辰点了点头:“还需要再准备一些东西。”
……
宋逢辰一句话,伙计跑断腿。
“找到鸡了,找到了。”伙计提着一只老母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从新虹街李先生家买来的,他家小儿子今天结婚,这是女方那边送来的嫁妆。得亏李先生开明,没为难我。”
可不是,这都把人家的嫁妆给‘抢’来了。
赵老板点头,“等解决了这事,我一定要包上一个大红包,亲自上门道谢。”
说着,他看向宋逢辰,一脸急切。
“给我吧。”
宋逢辰从伙计手里接过老母鸡,然后拿过一个瓷碗和一把小刀放在赵老板身前,只说道:“放点血出来。”
“欸。”赵老板二话不说,拿起小刀就在手心上划了一道。
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的。
“够了。”看见出来小半碗鲜血,宋逢辰开口叫停。
只看见他拿起勺子往碗里加了半勺朱砂,略微搅拌之后,他抽出一根红绳放进碗里,等到红绳浸透之后取出,一头递给赵老板,另一头绑在老母鸡左脚上。
做完这些,他将剩下的鲜血掺上白酒给老母鸡喂了下去。
他松开手,老母鸡扑腾着翅膀,直直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老板也将红绳绑在自己的左脚上,他抬头起身,老母鸡也抬头。
注意到这一点,赵老板一脸惊喜,他暗戳戳的抬起左脚,老母鸡也抬起左脚。
没站稳的老母鸡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赵老板也跟着摔了个底朝天。
伙计捂住嘴,还是笑出了声来。
宋逢辰这才解释道:“既然是取巧,我暂时能想到的办法也就是给你准备一个替身,然后把你身上中的钉头七箭术转移到替身身上来。”
赵老板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的瞪了伙计一眼,没再作怪。
只看着宋逢辰依葫芦画瓢,弄好了两面镜子。
赵老板自己拿着一面镜子,伙计帮忙将另一面镜子立在老母鸡身前。
只是这一回镜子下方的地面上都摆着一个大碗。
牛奶一泼,镜面上的朱砂和黑狗血顺势滴进碗里。
几分钟过后,赵老板手中的镜子里出现七只竹箭,而伙计手中的镜子里则是空空如也。
宋逢辰端起两面镜子下方的各一大碗红白相间的血水,赵老板镜子下方的那碗对准伙计手里的镜子,伙计镜子下方的则是对准赵老板手里的镜子,而后同时泼了出去。
赵老板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闭上双眼。
然而事实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泼出去的血水不仅没有四溅开来,反而像是一团胶体似的牢牢的黏在了镜面之上。
赵老板小心翼翼的睁开一条缝隙,镜面上的血水上下晃动之间,他肚子里也突然翻江倒海起来,他的脸色也跟着由黄变紫再变白,身体不停的颤抖。
他咬牙坚持着。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有人吗?”
宋逢辰脸色突变。
只看见伙计身前的老母鸡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歪着脑袋,咯咯的叫了一声。
……
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乡下,只看见一个青衣打扮,童颜鹤发的老头正坐在大通铺上闭目养神,就在他正前方摆着一个草人,草人四周点着七盏灯,额头上贴满七张黄符,肚中射有七支竹箭。
“咯咯!”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鸡叫。
老头蓦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之后,只以为是哪家养的鸡跑到了附近来。他沉心静气,正准备重新闭上双眼,却不想眼角的余光正好落在草人身上,只看见它肚子里的七支竹箭竟是在慢慢的消失不见。
孟端友瞳仁一紧,沉声说道:“何方小辈,不知天高地厚。”
等到草人肚子里的七支竹箭又重新出现,四周点着的七盏油灯却骤然熄灭。
他冷笑一声:“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吗?”
孟端友抓起两张符纸,向前一掷,符纸掠过之处,七盏油灯强行点燃。
他口中念念有词,朝着草人脖子的方向伸出手……
……
宋逢辰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老母鸡,端起桌子上的米酒又给它灌了几口。
老母鸡有气无力的扑腾着翅膀,闭上眼,彻底消停了下来。
赵老板汗如雨下,就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肚子突然消停了下来。
他绷紧的脸皮一松,试着吸了吸肚子,果然不疼了。他眨了眨眼,正前方镜面上不停晃动的胶体也像是失去了束缚一样,直直的向地上落去。
再看时,镜子里空空如也。
伙计跟着往前一看,两手下意识的一哆嗦,他手中拿着的镜子里面多出了七支竹箭。
宋逢辰轻舒一口气:“成功了。”
赵老板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他提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扯出一抹笑:“是,是啊……啊——”
他语气一变,双手突然抓住脖颈,两眼突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艰难一样。
宋逢辰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赵老板:“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赵老板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吸力,宋逢辰触不及防,“不好——”
话音未落,他的神魂和赵老板一起被吸入一片漩涡之中。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伙计回过神来的时候,赵老板和宋逢辰先后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老板,宋同志?”伙计连忙伸手去扶,两人却毫无动静。伙计咽了咽口水,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赵老板的鼻子下。
“死、死了……”
伙计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怕,“怎、怎么会这样?”
他心乱如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病乱投医:“晒太阳,对对对,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想到这儿,伙计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将两人扶到院子里。
他双腿也不听使唤,筛糠似的乱颤着,过了那么两三分钟,他又伸手,两人还是没有呼吸。
他一脸崩溃,带着哭腔:“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屋外敲门声还在继续:“我都听见里头有人说话了,怎么还不开门。”
伙计浑浑噩噩的,听见开门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其他,他晃荡着走过去打开院门。
门外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她一脸不耐:“怎么这个时候才开门,不知道我家来了贵客,就等着买米下锅吗?”
她推开伙计,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赵老板两人,语气中不乏羡慕:“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午睡呢!”
伙计猛地回过神,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让别人知道老板和宋同志死了,公安会不会怀疑是他杀的,到时候抓他去蹲监狱吃枪子?
他打了个哆嗦,咬紧牙关,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硬邦邦的回道:“你声音小、小点儿,别吵到他们休息了,跟、跟我进来吧。”
中年女人啧了一声,她看了看伙计,“你怎么了?脸色跟粉笔灰似的。”
伙计两眼闪烁:“中午吃错了东西,闹肚子闹的。”
中年女人哦了一声,也没多问。
伙计瞬间松了一口气。
……
“我,我这是怎么了?”
听着赵老板的惊叫,宋逢辰缓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漂浮在半空之中。
又听见赵老板惊喊道:“你是谁?”
宋逢辰猛的一抬头,前方大通铺上,孟端友正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一身功德金光的宋逢辰。
赵老板的视线落在孟端友身前的几个草人身上,恍然道:“就是你在背后害我?”
说到这儿,他脖子一缩,往宋逢辰身后躲了躲。
孟端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功德善人。”
原本还以为对方连他的钉头七箭术都破不掉,只能靠替身术救人,只怕本事也强不到哪儿去,没想到居然是个功德善人。
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功德善人?
宋逢辰了然,不说他上一辈子闯荡江湖的时候做过多少好事,只说他金盆洗手之后,救助过的孩子没有上万也有五六千之数,所以这一身功德金光,他得的一点也不虚。
想到这儿,宋逢辰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开始还担心自己手无寸铁的被赵老板牵连,落到这幕后黑手手里,只怕是要九死一生。现在有这一身功德金光撑腰,他底气十足。
就在这时,孟端友开口说道:“看在道友是功德善人的份上,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也请你不要阻拦我报仇。”
“报仇?”宋逢辰眉头微皱,他看向身后的赵老板。
赵老板瞪大了眼,“我都不认识你。”
孟端友一脸阴沉,看着赵老板,横眉怒目:“你是白镇贺家村人。”
赵老板迟疑的点了点头。
孟端友又问:“你家中行二。”
赵老板再次点头。
孟端友厉声说道:“二十四年前,有一对母女逃难经过贺家村,借住在你家。不幸的是,母亲不幸患病,卧床不起。临终之前,她无奈将年仅十二岁的女儿托付给你父母,请你家帮忙把女儿送往江县她娘家父母手中,并给了你父母一只金镯子作为报酬。”
“结果她病死之后,你父母出尔反尔,不仅昧下了那只金镯子,还扣下了她女儿给你当个免费的童养媳。没过几年,□□爆发,你家缺衣少食,你父母蛇蝎心肠,把她女儿卖给了隔壁镇的一个瘸腿老汉做媳妇……”
孟端友怒喝:“我说的对吗?”
赵老板哆嗦着嘴,艰难说道:“没错。”
宋逢辰眉头紧皱。
孟端友一字一句:“她们是我的妻女。”
赵老板一脸苦笑,他当时也才十二岁,对这件事情却记忆深刻:“可我父母已经遭到报应了,他们卖了……”他哽咽着:“之后……贺家村里来了一群流民。也不知道谁把我家有粮食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有天晚上,那帮流民闯进了我家,除了我因为躲在床底下逃过一劫,我父母,我大哥大嫂,侄子侄女,七口人全都没了。”
从这以后,他就成了流浪儿。
“老天开眼,报应不爽。”孟端友毫不客气。
宋逢辰却说道:“按理来说他父母都已经死了,祸不及家人,你现在又为何要对他下死手?”
孟端友怒睁着眼,额上青筋直冒,他咬牙切齿:“我女儿死了,得花柳病死的……”
花柳病?
这不是妓|女才会得的病吗?
想到这儿,赵老板脸色惨白。
孟端友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她死了之后化作怨鬼,执念不去,怨气不消,不入轮回,不复往生。”
“她的执念……”宋逢辰下意识的看向赵老板。
孟端友冷声回道:“杀掉所有害她沦落到那般不堪地步的人。”
当年要不是得罪了仇家,被仇家追杀,他妻女也就不用被迫逃往娘家避难,更不会因此酿成惨剧。
孟端友心中愧疚万分,更不愿让女儿的双手染上血腥,徒添恶业。十二年奔波,他为的就是今天:“赵处恭是最后一个了。”
宋逢辰一阵头大,这就是一段孽债。
说赵老板无辜吧,当年他父母昧下的金镯子、卖人家女儿的钱,肯定是有一部分用在了他身上,更何况当年他父母扣下那个女孩是为了给他做童养媳。
可说他不无辜吧,他当年才多大?七八岁的年纪,也就是刚刚上了小学。
思来想去,宋逢辰索性也就不想了,他只认准了一点:“站在你的立场上,你要杀赵老板,我能理解你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所以无话可说。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能说抱歉,赵老板——我保定了!”
孟端友眉头紧皱,目光如炬:“你真要和我作对?虽说你是功德善人,可你以为我真的就奈何不了你?”
孟端友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反正他都已经豁出去了,虽然他不敢妄杀功德善人以免牵连到女儿,但不代表他就没办法收拾赵处恭。
“但你显然忘记了一点,”宋逢辰针锋相对,右手一翻,孟端友身旁的桃木剑倏地一下飞到他手中,“我除了是功德善人,还是一个术师。”
寻常鬼魂或许会惧怕这些法器,但是功德善人可不怕。
孟端友的脸彻底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入v撒花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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