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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给毅康的信写得很是详细,寒暄倒是没有一句,反而是将如何见面以及如何联系她的方式说得周全。信上说,白术是要赠剑与他,毅康大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如果他是选择答应此次邀约,便将雪鸽放了,不用写只字片语。如果他不答应,抑或是犹豫,那只雪鸽到底要怎么处理,悉听尊便。只不过这邀约,可是过期不候的。
所以,毅康在想。想得睡不着觉,想得辗转反侧。半夜起身去练武房,无非是为了能够将自己的心思给平静下来。可是,他却还是败给了自己,最终在白术约定的时刻,来到了这一密林之中。
“我来了,你现身吧。”
按照约定,毅康孤身一人,单刀赴会。抛开自己现下纷乱复杂的心境不说,白术选的这个地方,确实是灵秀慧中,山清水秀。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些年的他,竟然还不知道,这郊外的密林深处,还有着这么一片世外桃源之地。
“怎么?好看么?这个地方,可还没有被你们这些人的爪子给污了。当然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啊。”
白术如是说着,忽然就坐到了毅康眼前的一块石头上。她今日与那日相见不同,脸上戴着一层白纱,却遮不住她眼里那份光华流转。
“……我人已经来了,把剑还我吧。”
毅康皱了皱眉,倒不是讨厌这女子身上妖艳的味道,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心痛。他咬了咬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女人产生一股怜惜的感觉。
莫非只是因为她姓白?
又或者是因为她与无双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总而言之,不论是哪一种原因,还是现下他对她的哪一种情感,他都觉得莫名其妙又令人生厌。因为,这是对夭夭的背叛,他不愿意背叛他最爱的那个人。就算是那个人,只是曾经还活着。
“你痛了。”
白术歪着头瞧着他,每次说出来的话虽然简短,却又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的心事。上次是这样,这次也这样。犀利而又简单。
毅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
“不知所谓。我来,只是要回我的剑。莫非,你信上说的都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
白术侧过了脸,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语气在这一瞬间,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不再那么冷冰冰,可是又在另一瞬间,一切温柔的味道便随风而散了。
夜风,很凉。
毅康看着面前这白衣女人衣带飘扬的模样,鼻间似乎又飘来了那几日在内城上空萦绕不去的血腥味道。
“如果不给,倒也罢了。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他转过头来,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真的与这女人两相生厌。离去的脚步,竟然没有一刻停留。白术静静坐在他身后看着,眼里流过一阵悲伤。便是她身后这流水潺潺的泉涌,大概也是替她哭的。
“慢着。”
冷冷的一句近似于命令的话,毅康却听了。转头间,一把好剑便到了他身前,毅康伸手去接。只觉得这把剑,从里到外都冷得刺骨。
“这不是离魂。”
就在与之碰触的一霎那,毅康便有了结论。
是啊,这怎么可能是离魂。
他的离魂,更是夭夭的离魂。既然是代表着他们二人红线姻缘的剑,又怎么可能是如此冰冷彻骨。冷得让毅康浑身打起了寒战,无端端地想到了夭夭的尸身,是否也是如此冰冷。
白术依旧是坐在那块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大石上,见毅康似乎是想弃剑而去,嘲讽与一丝愠怒便挂到了她的嘴边。
“梦迴,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梦迴。”
梦迴……
一个名字而已,却叫毅康的动作生生顿住,忍不住便又瞧着手里的剑发愣。
“午夜梦回,离殇索魂。难道夭夭没有告诉你,这把剑与离魂是一对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是两把之中选一把,我宁愿要离魂。把离魂给我。”
纵然有千般不舍,取舍之下,他还是宁愿选择夭夭。这把梦回,虽是好剑,虽是好比鸳鸯,与夭夭的那把离魂比翼双飞。可是它出现的不是时候,偏偏是在夭夭已经香消玉殒之后,偏偏是在他不得不用离魂来寄托哀思的时候。
白术这样的馈赠,根本就不是一种施舍,而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当毅康已经痛彻心扉的时候,她却笑得恣意盎然。毅康看得出来,这女人把夭夭的死,不仅仅是怪在了内城人的头上,怪在了弘翊的头上,更是怪在了他的头上。
“想要离魂?真是好可惜啊,本宫已经将之与白夭夭葬在一起了。她现在就睡在飞来峰上的冰棺里,看起来栩栩如生,可是就是睁不开那双曾经灵动的大眼睛。不过,比起那些埋入土中,尸首不全的师兄弟来,她作为无双会的大小姐,也算是幸运的了。至少还有个价值不菲的冰棺,还有把离魂给她陪葬。”
“够了!不要再说了!”
毅康突然拔剑出来,可是拔到一半,却又生生将之放了回去。
“……夭夭她现在在哪儿。”
白术面无表情地看着毅康痛苦,好像现在他们谈论的这个所谓的死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一样。
“在飞来峰。”
“……她……她真的……”
真的死了?
毅康努力了好半天,依旧不敢把这个字说出口。
沉默,又在敌对双方二人之间蔓延开来。白术冷冷盯着他,突然间改变了想法,于是她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拨开云雾现出真身的月光。
“她到底死了还是没有,你可以去问爱新觉罗弘翊。当日无双会一夜灭门,他可是全程都在的。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或者……有多少人是他不确定生死的,他心里都清楚。本来嘛,既然是带领着血滴子,在那肮脏不堪的军机处和粘竿处做事儿,又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一本账呢?这些数字,可都是要报告给皇帝老子听的。”
白术的言语井井有条,充满了魅惑。惹得本来还在痛苦之中挣扎的毅康猛地一抬头。当他与白术再次对望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在怂恿自己做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毅康讶然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想去那么做。
“哼哼?怎么?赫那拉毅康,别说本宫没给你指明一条路。等你查清楚了,你可以再来约我见面的。以雪鸽空竹为信号,你那儿,不是还有一节白竹竹筒么?”
白术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无意一指毅康胸口,就好像是透过他的衣衫看到了那根毅康随身携带的竹筒一样。她在逼迫毅康取舍,又在逼迫毅康选择。这样的游戏,似乎一开始就很疯狂,白术却乐在其中。如果这就是她报复的手段,不得不说,未免太过于深谋远虑,让人方不甚防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术离开了。毅康从自己的思绪中慢慢走出来时,那女人早就已经离开多时。他疲惫地一转身,拿出了白术的信,反复看着。娟秀的字迹,在信的后半段写明了毅康若想出这密林,又该怎么走。
毅康看着那步数与走法看了良久,这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京外密林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入到了这个神秘女人的手里。她之所以不怕他人算计,全然是因为这密林已经被她摆成了各种法阵的形状,若想走进来,或者安全走出去,全要听她的指示。
这皇城,怕是注定要变色了吧。
毅康捏紧了纸条,在看到密林出口的那一霎那,便选择了让这绢纸在自己的内力之下,灰飞烟灭,不留痕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