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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多情却被无情恼(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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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清静快步冲到了后台, 吴芳咏气喘吁吁地追上,着急地问:“怎么样。”

    然而常清静却没开口, 宛如被钉在了原地, 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地上那一泼血和血里的星星手链上。

    地上这一泼鲜血宛如凭空一个巴掌,响亮地打了常清静一耳光!

    常清静两扇纤长的眼睫微动,脸色煞白, 猫眼儿圆睁, 目光落在了这后台的幕布上。

    刚刚,宁桃是站在这儿。

    这个念头宛如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心上, 又像是一耳光扇得他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常清静努力按下内心纷乱的心绪,闭上了眼。

    而他,被一帮妖怪搅乱了心神,竟然没有分出半个目光投向这儿, 哪怕只有一眼。

    看到这宁桃从不离身的星星手链,吴芳咏脸色也白了:“……桃……桃子。”

    他们,他们都想错了,本以为能拍下甜甜妹子, 却没想到宁桃被人带走了!

    常清静默不吭声地弯腰捡起了那星星手链,牢牢地攥在了手心, 又突然反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沓符箓, 往吴芳咏手中一塞,传音入密:“待会儿我用遁术送你带着苏甜甜先走,这里由我殿后, 出去之后,去追那猪妖,这些符箓足够你用来对付那只猪妖。”

    这也是之前他就想好的办法。

    现在去追,或许还不晚。

    吴芳咏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目光冰凉,仿佛倒映着决绝的剑光,不由一愣:“清静!清静!!等等!”

    光常清静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得出来!!

    “我是蜀山小师叔,”常清静皱眉沉声,“我师尊是蜀山张掌教,看在师尊薄面上,我或许会吃些苦头,但不至于送了性命,你不必忧心。”

    “等等!”就在两人传音入密的时候,苏甜甜呆在了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睁大了眼,“你们、你们没钱吗?”

    吴芳咏、常清静:……

    苏甜甜缓缓张大了嘴。

    毕竟常清静之前喊得这么笃定,这么霸气,她还以为他有钱来着!

    苏甜甜讶然地张大了红唇,顿了顿,飞快地走到了常清静面前:“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是凤陵仙家的弟子,待会儿只要将这三百万记在凤陵仙家的账上就行了。之前那人不信我出自凤陵,我身上又并无令信,小牛鼻子你身上有没有蜀山的令信?我再想想办法,蜀山令信或许能凑合着用上。”

    作为修真界三大仙门世家之一的凤陵仙家,是当之无愧的土豪世家,比蜀山那一门穷道士阔气了简直数倍不止。

    既然有凤陵仙家出钱就好多了,吴芳咏带着苏甜甜去交钱,常清静则直接追了出去。

    ……

    少年是披着白霜,到早上才踏着熹微的晨光回来的。

    一看到常清静这又臭又硬的神色,抿紧泛白的唇,吴芳咏立刻就明白了追出去的结果,然而比起宁桃,眼下却又一件更加棘手和迫在眉睫的事。

    吴芳咏:“是……是甜甜……”

    一想到苏甜甜的情况,吴家小少爷整张脸都红了。

    常清静嗓音喑哑,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吴芳咏无奈地让开一步:“你自己看吧,我和甜甜妹子交完钱出来之后,才察觉出来不对,也不知道他们给甜甜妹子吃了什么,这一晚上……”

    目光触及吴芳咏身后,常清静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儿大小。

    苏甜甜正趴在床榻上,双颊酡红,香汗淋漓,费力地喘息。

    常清静手里的“行不得哥哥”差点儿没拿稳,那清凌凌的眸子里立时浮现出错愕与尴尬,瞳术加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媚|药发作的迹象。

    苏甜甜似乎也察觉出来了自己的不对劲,扭着身子在床上翻滚。她的肌肤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敏感,苏甜甜羞耻得几乎快哭出来,望着常清静的目光中又含了点儿撒娇哀求,她哭道:“小……小牛鼻子……”

    常清静神情定住了,手里的剑攥紧了又松开,努力捺下宁桃的事儿,这才垂下眼,耐着性子走到了苏甜甜身前,犹豫了半刻,将她扶起来。

    “苏姑娘,麻烦你坐好,我替你化解这药劲。”

    苏甜甜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只觉得常清静离自己好近,好近,从未有这般近呵。

    他与她相对而坐,伸出手,替她运功。平常这小牛鼻子就像天上白玉神仙,精神清冷。但现在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于是,苏甜甜情不自禁地露出个绵软的依赖性的笑,“好,我都听你的。”

    从常清静掌心流出的那一股纯阳沛劲,顺着她丹田在她体内游走运行。恍若有温厚宽大的手掌在缓缓摩挲着她的肌肤。而常清静又如同冰雕成的,透着股凉意。

    苏甜甜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忍不住贴近了点儿,伸出光洁□□的双臂,轻轻环住了常清静的脖颈,像猫儿一样蹭着他。

    苏甜甜这时候神智不清醒,常清静身形一僵,流露出一瞬的慌乱来,却没有大动作,强自稳定了心神,继续专心致志地输送着灵气。

    这一瞬的慌乱在苏甜甜眼里,反倒格外可爱。

    她觉得这时候的常清静真可爱,怎么都可爱。忍不住撅着红润润的嘴又贴近了点儿,鼻尖轻轻在少年秀挺的鼻梁上蹭了两下,又去亲少年乌黑的鬓角。

    常清静那乌黑的鬓角,渐渐有汗滑落下来。

    感受到温软细腻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常清静手上的动作一顿,脑子里一转,却又是后台前那一泼鲜血。

    那么近的距离,桃桃肯定看到了,她将台上的一切都尽收入眼底,而他被妖精围着闹洞房。

    常清静张了张嘴,心脏好像被只大手攥紧了,嘴唇紧抿,额角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之感油然而生,几乎是在传送完灵气的刹那间,就霍然站起身,这一动,直接将苏甜甜撞翻在了地上。

    ……

    宁桃走啊走,走得脚底都磨出了水泡,忍不住又问。

    “猪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猪脸妖头也不回,“去个好地方。”

    眼看着他们都已经走出了偃月镇的地界了,宁桃心里更焦急了。

    常清静再不来,说不定她真的就回不去了。

    然而,等到太阳再次落山的时候,宁桃终于死心了。

    她重新冷静了下来,不肯放弃,“孜孜不倦”地继续自救大业。

    比如说,“猪大哥,我想上厕所。”

    “憋着。”

    宁桃涨红了脸:“憋……憋不住了要拉在裙子里了。”

    猪脸妖冷笑:“那就拉呗。”

    “猪大哥,走这么远了,你不停下来歇歇吗?”

    眼看这些都不成,宁桃又觍着脸企图和猪脸妖攀交情,然而还没等她和猪脸妖培养出感情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处山洞,看起来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山洞。

    猪脸妖粗暴地一把将宁桃推进了山洞里:“进去。”

    宁桃一个趔趄,赶紧站稳了,伸长脖子去看,心里好像被一根细线高高吊起。

    猪脸妖将她推进了山洞里之后却没有跟来,只在门口喊:“道君,我将新的血食送来了。”

    “血食”这两个血淋淋的字让宁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看面前这幽深黑暗的山洞,想都没想,调头就跑!却在扑向洞口的那一刹那,洞口前“蹭蹭”亮起了水波纹般的光膜,将她出口牢牢地封死!

    察觉到宁桃想跑的动作,猪脸妖在洞口冷笑:“这山洞只能进不能出,别折腾了。”

    说完,竟然一转身,就走了!!!

    走了!!

    宁桃哆嗦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跳起来:“喂!!大哥!”

    “猪大哥!!!”

    “猪大哥等等我!”

    然而“猪大哥”却十分残忍,头也没回,甚至走得更快,好像在担心“道君”突然出现追上他一样。

    独留宁桃和这道结界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血食”这俩字听上去太恐怖,“道君”这个名字听上去正气,但西游记里不是有不少妖怪名字都挺正气的吗?宁桃脊背上迅速爬上了一层寒意,一刻也待不下去,硬着头皮赶紧检查自己的丹田。

    正巧赶了一晚上的路,猪妖走后她体内的药效渐渐散去,宁桃惊喜地发现,她又能运用□□了!!赶紧忙不迭地搓出雷球,企图砸碎面前这道结界。

    可惜,她明显低估了这道结界的坚固,砸了半天,直到她灵力都耗空了都没砸开。

    这一天,宁桃也不敢往前走,是蜷缩在洞口睡的。

    宁桃一连砸了三天,终于绝望了。垂头丧气地靠着结界坐下,宁桃绝望地捂住了胃,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在没砸开结界前她很有可能先把自己饿死。

    山洞里倒是有滴水,这几天她就一直靠喝岩壁上的水为生。但吃的却近乎没有,除非那些倒吊着的蝙蝠。想到蝙蝠身上的病毒,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宁桃想,就算饿死她都不可能吃这个的!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桃桃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山洞深处。

    她还没忘记那猪脸妖临走前说了什么。猪脸妖说,这里面有个“道君”要吃“血食”,而她很悲催的就是这猪脸妖买下来送给“道君”的“血食”。

    如果她往前只走一段路去找找吃的,不往深处去呢?

    在饥饿的促使下,怀揣这样的想法,宁桃舔舔干涩的唇角,扶着岩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越走,桃桃的心就越凉。

    这山洞里除了蝙蝠就什么都没有了,倒是有蛇,天知道刚刚看到蛇,她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里,差点儿叫成了只惨叫鸡,又顾忌那位深处的“道君”,只能悲惨地硬生生憋住。

    她现在这身体状况,走了那么久无疑是天大的消耗,不甘心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宁桃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摸了一段路。

    直到一个喑哑、威严又阴冷的嗓音响起。

    “畏首畏尾这么多天。”

    “小娃儿,你终于敢出来见人了?”

    这一声如天崩地裂,眨眼之间,山洞内地动山摇,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剥剥轻响,山洞里竟然蹿出了明亮的火光,清楚地照出了她四周的环境!

    就在刚刚黑暗遮蔽了一切,此时火光一亮,宁桃这才猛然发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山洞深处。

    面前是层层叠叠的斑驳的石阶,石阶被滴水经年累月穿透,留下坑坑洼洼的伤痕。

    这数百层石阶一路往上铺设,两侧火把高掣,竟然通向了一个宏伟的石台,但见附近的石壁内嵌着两尊怒目圆睁的披坚执锐,描金涂彩的神像,一人执斧头,一人执宝剑,拱卫着石台,只是或许因为时间久远,这神像身上的金箔也剥落了。

    月光从顶部照落在石台中央,位于石台正中央,是个类似于神龛的建筑。

    宁桃如遭雷击般怔愣在原地。

    在这山洞深深处,神龛中央竟然束缚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

    老者脖子上被金锁拴住,锁上连着的铁链,深深嵌入神龛中的玉柱子里,他琵琶骨,肩骨,膝骨被一指宽的铁链洞穿,长长的铁链拖曳在地。

    他须发皆白,从那乱糟糟,毛蓬蓬的白胡子里抬起头。

    峨冠博带,白发如霜。

    宁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的年纪可能五六十了,也可能更大,胡子很长。

    他虽然狼狈邋遢,乱糟糟的,目光却如风雷般烁烁,身姿清越,容貌冷峻。

    他虽然被铁链束缚在这山洞深处,却如同踏马万里江山的战将,依然威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