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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们厨师自有厨师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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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至八克嘛,健康成年人每日的食盐摄入量。儿童不超过四克,老人不超过五克。我不是医生,但我们厨师也有学习世卫组织的膳食营养指南。”

    秦椒一边说,一边朝水中又加了一勺。

    见她明知故犯,傅亚瑟不禁皱眉。

    “别挡道!”秦椒端起水盆转身,一眼瞟到他身上挺括的大衣。

    吕珠珠刚才说这是什么呢子,多少英镑来着?

    她抿着唇,一把将水盆送进傅亚瑟怀中:“帮个忙?放在树下静置十分钟。哦,水面还要压上这个盘子,谢谢!”

    眼瞅水波激荡,沾湿了灰白人字纹面料,秦椒心头一阵暗爽。

    可惜,就算这么猝不及防,既要狼狈地稳住水盆,又要勉强腾出手来接盘子,傅亚瑟脸上仍然不见任何波动。

    让爽感大打折扣。

    秦椒自觉没趣,朝锅里重新注入清水,又去翻检他刚送来的冬笋。

    “容我提醒,这种禾本科植物通常含有大量草酸,影响人体钙质吸收。”傅亚瑟还站在原地。

    “你猜我为什么要准备这锅水?”

    秦椒笑嘻嘻斜睨他,手中刀光一闪。

    冬笋被一分为二,转瞬又变成一堆两毫米厚的笋片。

    “发现竹笋能吃的时候,古人肯定不知道草酸不草酸。但他们有舌头,能尝出苦不苦,涩不涩。又苦又涩怎么办?那就——”

    她将刀一抹一挑,切好的笋片如风吹雪,飞坠清水。

    “焯水嘛!”qqxsnew

    后厨通常讲“荤热素凉”。一般素菜焯水都是热水下锅,冬笋却一定要凉水下锅,小火慢煮到五六分熟,才能将草酸去除干净,吃起来才不会有任何涩味。

    “把不能吃变成能吃,把不好吃变成好吃,这就是厨师代代相传的智慧。你们医生,不懂!”

    秦椒得瑟完,又朝傅亚瑟怀中的水盆努努嘴:“你们医生接到急诊,也可以拖着不动?”

    傅亚瑟板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表情分明在说:区区腐竹岂能同病人相提并论?他肯按照嘱托行事,完全是出于礼貌和教养。

    不多不少十分钟后,他又端着盆子回来了。

    秦椒捞起腐竹,捏了捏,很是满意。一盆盐水倒掉,再兑了一盆新的,盐量比刚才少了许多。

    “明白了?”她把泡好的腐竹丢进去轻轻漂洗。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傅亚瑟微微颔首:“利用盐分由高浓度流向低浓度的自然分布法则,的确是比清水更有效的漂洗方式。”

    “既然不用担心盐超标了,你能不能就别再老是盯着我?”

    秦椒刚才就注意到了,他无论是在树下还是车旁,又或是同老亨利聊天,时不时就会朝这边打量一眼。

    简直有一种在考场上被监考老师盯上的恐怖。

    “要是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吓住,缩手缩脚烧出一锅清汤寡水,那就打错算盘了!”秦椒将手中漏勺朝锅边一敲,“我们厨师自有厨师的原则!”

    “抱歉,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继续造成困扰。”冷冰冰说完这一句,傅亚瑟转身离开,果然好半天没朝这边望一眼。

    秦椒轻松愉快地处理好所有食材,忽然觉得可以再添个菜。

    她请老亨利帮自己看着锅里的汤,自己跑去路口那边的小摊。

    那也是个小吃摊,一对越南夫妻在卖他们家乡风味的春卷和鸡肉三明治。

    秦椒下午就带着土豆松去观摩学习过,还盛赞春卷配色漂亮,三两句话就搭成了厨师和厨师的友谊桥梁。

    不知情的傅亚瑟只看见她双手空空跑过去,仰着头和人说笑几句,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条肥大的鸡腿。

    “这是……”他不敢置信,也想不出恰当的措辞。

    “放轻松,这又不是乞讨。”老亨利拍拍侄孙的小臂,“这只是食物的互通有无。他们很欣赏chilli的土豆松。”

    傅亚瑟沉默了一会,说:“退休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不是让你关掉心电监控溜出来和小女孩一起…….”

    他斟酌片刻,把“胡闹”换成了“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尝试。”

    “小心,别让小chilli听见你在诽谤她的事业。小女孩耍起菜刀来可是很厉害的。”

    “事业?”傅亚瑟下意识投出视线,又立刻收回,“依我看,她今天的营业额不会超过五十英镑。”

    “别看不起小生意。你爷爷的爸爸当年就在莱姆豪斯沿街叫卖小吃,连汽车都没有,只有一辆二手自行车,后座绑了个木架放锅碗瓢盆。”

    老亨利看着街对面的灯火,不再说话。

    傅亚瑟知道他陷入了过去。

    那个傅家先祖初到伦敦,披荆斩棘给自己挣得立足之地的光荣过去。

    他幼时听祖父提起过,知道那是一段艰辛岁月。

    但对于在汉普斯特德出生的子孙而言,先祖的“艰辛”仅仅是一个单词。遥远如历史课本,模糊如相册里的黑白照片。

    傅亚瑟平生所遇的最大艰辛,一是五岁那年学自行车摔破膝盖,二是从医学院毕业,在全科室轮转,每天睡不够五小时的那两年。

    很艰辛,但他知道,这一定同曾祖父或是祖父的“艰辛”完全不同。

    伦敦冬夜的街头,摆摊车前一盏灯光,热气蒸腾白雾弥散,雾气中忙得团团转的娇小身影……眼前这一切,忽而同他印象中那个毫无实感的“过去”重叠起来。

    这一瞬间的感觉极其微妙。恍惚如灵魂出窍,又像是脚下突然抽出根须,朝着他从未窥探过的世界深深扎入。

    傅亚瑟眯起眼,强行将目光投向夜空。

    “开饭啦!”秦椒欢欢喜喜招呼道,“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听起来很谦虚,音调和嘴角却快翘上天了。傅亚瑟摇摇头,默默站在摊前,任由老亨利和吕珠珠争先恐后的赞美。

    在他看来,秦椒的这位朋友尤其虚伪。即便眼前汤色乳白,香气诱人,也只是一道汤。用不锈钢盆盛装,更显得品相堪忧。何至于双手掩面,哽咽起来,还说这是她做梦都想喝的。

    秦椒也不好意思道:“只是冬笋烧培根啦,以后一定给你补上正宗的腌笃鲜。”

    培根冬笋汤是用来煨面的。眼下无碗无碟,她只能将挂面煮到九分熟后,直接一整份煨在汤里,“谁吃谁挑,丰俭由人。”

    “等等,傅医生,这份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