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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佩定情。
早在十七年前,这天下还是端王朝李家做主的时候,民间就有这么一个小俗习,男孩子过十岁之后,会有家族长辈赠予一枚环佩,挂在腰间以示孝顺,而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儿,便赠出去。
这样一来,不必亲自开口,族里长辈便可知他欣悦之人是谁,然后请说亲媒婆,去人家女孩儿的家里行六礼之纳彩。
只是十七年前,在覆国建新朝的安丘山一役后,皇帝除故旧,免去了端朝留存的许多旧俗,这环佩定情就是其中之一。
但毕竟建国时间较短,才十七年,所以昌朝稍微上些岁数的,都是一脚横跨两朝的老人,旧俗除的不是很干净。
程岚腰带上掖的那枚衔花秋白燕玉佩,是他祖父程青病痛过身时特地嘱咐留给未来长孙的,这十余年来,这梁城多少妙龄少女,挤破了脑袋想要得到那枚玉佩,却通通无果而终。
冯宜自诩比任何人都想得到程岚的玉佩,但她的教养极高,不会上赶着推销,更何况自己名声在外,又出身官家,娘亲软弱爹爹又太过专横跋扈,婚事根本不能自己做主。
她倒是希望程岚几人能将长房的生意夺回来,这也是她当初帮程岐他们带货的原因,若长房能东山再起,她便更有希望嫁给程岚。
那枚衔花秋白燕玉佩,冯宜虽然没到手,但心里早已把它看成自己的囊中物了,只是不想半路杀出一个沈鹿,而且看程岚的样子,这丫头怕是自己极大的竞争对手。
上次端午在石桥看龙舟竞渡的时候,她拿了程岚的香囊,那人便没有追究,况且听冯宣回来和她讲,程岚十分偏纵沈鹿,处处护着,根本不像是对待女婢该有的态度。
这般危机感袭来,冯宜不禁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素来平和的五官镀上一层忧愁和不甘,银牙微咬,往后又退了退。
她可是锡平最出名的大家闺秀,冯宜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沈鹿不过是个贱婢而已,不该动气,不该生妒的。
再看那院里,程岚果然拿沈鹿的胡闹没有办法,但那枚衔花秋白燕玉佩玉佩太过贵重,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只得妥协道:“我书房的博古架有个绒盒,里面好像有些散碎银子,你拿去花吧。”
沈鹿闻言大喜,在远处冯宜的注视下,丝毫不顾规矩的熊抱了一下程岚,随即脚步飞快的向冯宜所处的月门跑去。
而程岚在原地愣了愣,这才嘴角勾笑的转身走了。
另一边,沈鹿刚跑出月门,就被守株待兔已久的冯宜叫住,她茫然回头,瞧着面前的人,笑的灿然:“奴给宜姑娘请安!”
冯宜打量着她,心道这沈鹿不论哪方面因素,都和自己不是一个段位的,如何能入得了程岚的眼,必定是那人贪心稀奇罢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阿瑶是吧?”冯宜问道。
沈鹿点头:“姑娘好记性。”
冯宜做事到也利落,直接脱下自己腕上的白玉镯递过去:“瞧你伺候秋白哥哥辛苦,这全当是赏你的。”
沈鹿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伸手去接的时候,冯宜似乎很拒绝和她这种奴身碰触,条件反射的松手,叫那白玉镯掉在了地上。
好在有软草垫着,那玉镯完好无损,沈鹿笑意微敛,她虽然活得天真开朗,但不代表她是个看不出深意的智障,不论冯宜方才是故意的还是真失手,她对自己的厌恶绝对是真的。
罢了,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冯宜是什么身价,这枚白玉镯换来的钱不知能抵程岚多少个香囊,沈鹿干脆的跪地捡起来,谢过后,又如一阵风般跑出去了。
冯宜目送她离开,已然被她那海纳百川的性子弄得烦躁,最怕这样的对手,真真正正的绵里藏针,让你无从下手。
“怎么样宜姐姐?贱奴就是贱奴,骂也当赏受着。”
程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但冯宜听她话里的语气,方才和沈鹿的一幕幕怕是尽数被这人看去了。
冯宜素来对这个刁蛮酸横的程珮没什么好印象,只冷淡道:“入了贱籍,便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本没什么可说的。”
昌朝开国后,皇帝严格的将国人的民籍分为良贱两种,譬如皇家王族、仕世乡绅,平民百姓皆为良籍。
至于沈鹿这种,奴婢乐户女妓戏子类,便是冯宜所说的贱籍,按新修订的昌律疏义所述:律比畜产。
况且昌国民籍跟随娘亲走,贱民生的儿女,也是奴隶,剩下的更低一等的,便是附属民族,比如在昌的夷人苦役。
而话说回来,程珮眼底存笑,浇了冯宜一盆冷水:“宜姐姐这话就不对了,你可别忘了,这民籍可是能报官府更改的,只要那五十两的真金白银花进去,这贱籍也能变成良籍。”
冯宜不作回应,又听程珮冷笑道:“虽然昌律规定,良贱不允许明媒通婚,违者要判刑,但改了民籍,这沈鹿虽然还是不能做我大哥的正室,但还是能从添床,变成妾室,甚至是偏房,我没说错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冯宜冰冷道。
程珮的挑唆之意昭然若揭,目的也不在乎的摆在脸上:“宜姐姐以为我是什么意思,你好心帮程衍和程岐扶起缎庄,可转眼,秋白哥就添了别的红袖香,听说那日奴隶所的牙婆来,还是程岐亲口选中了那沈鹿……”
她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因为此刻冯宜看着她的眼神,让程珮从里到外的赶到局促和讪然,好像是地底蜇虫见了光。
冯宜长了一对很标准的双凤眼,瞳孔偏褐色,看着程珮,神色是不屑与之为伍,全当那人视跳梁小丑的高冷和疏离。
她的眼睛里有着真正大家闺秀的光,不是程珮这种,成日挑拨离间心术不正的人所拥有的,那是不掺假的高贵冷光。
这般眼神,让程珮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珮。”
冯宜有力的开口:“我知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我劝你还是省省口舌吧,我是不会听的,有这闲工夫挑唆,倒不如好好习些女儿家的规矩,克己修身,安分养德,才是正经的事情。”
在程珮脸色讪成猪腰色后,冯宜又说:“否则,前有同我端贤齐名的程姝,后有身份尊贵,已经入选秀女的程岐,你再不努力,阖锡平谁还会记得,程家二房,还有你这么一个程珮呢。”
说罢,根本不给那人开口的机会,冯宜平稳离开。
程珮站在原地,脸色缓缓回转,斜睨过去,也不似韩岄那样狗急跳墙恨不得杀人泄愤,转瞬又得意洋洋:“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知道你心里已经开始别扭了,大家闺秀?不过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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