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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催命鬼”振振有词:“小人是奉清协领之命。清协领说,军门有话交代,只要打死大人和塔协台,就把小人提拔成什长,并赏银五千两。”
鲍起豹大身喊叫:“本提何曾说过这话?你们自己要哗变,如何把本提扯上?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如何能干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塔齐布怒目而视:“这件事是由酷暑练兵引起的,而酷暑练兵,又正是军门大人一直反对的。军门大人,您老好像还不能脱掉干系。您老不仅要对绿营官兵有个交代,就是对朝廷,您老也得交代清楚!否则,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有哪个阿猫阿狗,要背后说三道四!”
鲍起豹针锋相对:“塔智亭,你放肆!你现在不过是名署理副将,有什么资格对本提指手画脚?”
案子尚未办理完结,发审局差官厉云官,又悄悄走了进来……
(正文)不一刻,瘦小枯干的催命奎,戴着很沉重的大枷,被亲兵押上堂来。
催命奎一到堂下,当即跪倒磕口,连称“饶命”。
曾国藩把那催命奎细细端详了一下,开言问道:“你叫催命奎?”
催命奎低头答:“小人正是催命奎。”
曾国藩又问:“催命奎,本大臣问你,你在何处当兵?”
催命奎答:“回大人话,小人在提标左军当兵。因枪打得好,被提拔到快枪队。”
曾国藩点了一下头,忽然双眼一眯,大喝一声:“催命奎,本大臣问你,你为何要谋害本大臣和塔协台?枪是打贼剿匪所用,你却如何对准了本大臣与塔协台?”
催命奎答:“回大人话,小人是奉命行事。”
曾国藩问:“你是奉何人之命?”
催命奎答:“小人是奉清协领之命。清协领说,军门有话交代,只要打死大人和塔协台,就把小人提拔成什长,并赏银五千两。”
鲍起豹大叫道:“本提何曾说过这话?你们自己要哗变,如何把本提扯上?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如何能干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催命奎答:“军门息怒,小人适才所讲,是协领说的话。至于真假,小人是分辨不出的。协领说提拔小人,又说给赏银,小人焉敢不从命?”
曾国藩挥了挥手,说道:“把他们全押回大牢吧。”
清仁、催命奎等人被押走后,曾国藩宣布退堂,然后把骆秉章、鲍起豹、塔齐布三人,请进官厅落座,命人重新摆上茶来。
亲兵退出去后,曾国藩与骆秉章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曾国藩说道:“鲍军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应该如何发落这些劣弁痞兵,你说说吧。”
鲍起豹凶狠地说道:“按说,有抚台大人在座,本没有卑职说话的份儿。但曾大人既然问到卑职的头上,卑职就斗胆说上几句。依卑职原来的想法,只想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罢了,哪知这些狗日的,竟然死死咬住卑职不放!现在长毛上窜湖北,危及我湖南。兵勇正该同仇敌忾才是。但这些狗日的,竟然要哗变!这要不严惩,了得吗?李守备、清仁,还有几位哨长、什长,首先就不能留!卑职平日对他们多好!他们竟然恩将仇报!抚台大人,您老以为如何?”
骆秉章望了曾国藩一眼道:“曾大人,您先说说吧。”
曾国藩道:“塔协台,你受害最重。你以为应该怎样发落他们?”
塔齐布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些人不杀,难道还指望他们守城吗?他今天对卑职打黑枪,明儿就敢对军门放大炮!卑职的想法,一个不留,全部斩首!以为后来者戒!”
鲍起豹吃惊地问道:“一百几十号人,全杀?比一哨还多,会出大事的!”
塔齐布应声答道:“不杀才会出大事!——军门大人,您老想留哪个?”
塔齐布说完这话,突然又问曾国藩和骆秉章道:“曾大人、抚台大人,卑职以为,这件事,好像还不能就此了结。这件事是由酷暑练兵引起的,而酷暑练兵,又正是军门大人一直反对的。军门大人,您老好像还不能脱掉干系。您老不仅要对绿营官兵有个交代,就是对朝廷,您老也得交代清楚!否则,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有哪个阿猫阿狗,要背后说三道四!”
鲍起豹瞪起眼睛道:“塔协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反对酷暑练兵,是不想疲劳将士!这有什么错?”
塔齐布针锋相对道:“军门大人,您怕疲劳将士,应该把话说给曾大人和抚台大人。您背后发牢骚,到底是何用意?李守备和清仁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他们要杀曾大人,要杀掉卑职,全是为了您!”
鲍起豹大怒道:“塔智亭,你放肆!你现在不过是名署理副将,有什么资格对本提指手画脚?——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骆秉章罢罢手道:“大敌当前,你们大吵大嚷,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曾大人说怎么办好,我们就怎么办!——曾大人,您说吧。”
曾国藩一字一顿道:“大敌当前,绿营必须严加整饬!明日一早,将这些哗变官兵,分四批关进木笼,在兵勇各营先行示众,然后拉到城外斩首!——这些人由春霆押解,鲍军门和塔协台监斩。抚台大人,您老意下如何?”
骆秉章起身道:“就这么办吧。王命留发审局,本部院就先回巡抚衙门了。”
鲍起豹也起身道:“卑职也得去大营巡视一番。曾大人,卑职就不陪您老喝茶了。”
曾国藩和塔齐布双双起身,把二人送到辕门外方回。
坐进签押房,塔齐布道:“大人,官兵哗变的事,您老应该据实奏明朝廷。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人,是鲍起豹啊!清仁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他鲍起豹是真恨您老和卑职啊!鲍起豹不参革,湖南绿营搞不好啊!”
曾国藩叹口气说道:“智亭啊,我何曾不想参他鲍起豹一本啊!但现在大敌当前,此时弹参他,于守城不利呀!何况,为臣子者,不能为国家弭乱,反以琐事上渎君父之听,于心未安也。还有一项,次此事变,起于永顺协与辰字营殴架。我身为团练大臣,鲍起豹身为一身提督,双方都有责任。团练大臣参提督,让圣上怎么想?不是分明告诉朝廷,湖南兵勇不睦吗?也有泄私愤的嫌疑啊!”
塔齐布见曾国藩如此说,于是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临行,曾国藩又对塔齐布说道:“明日事毕,我将督率部分湘勇移驻衡州。一是为减少兵勇轇轕,二为就近剿办土匪,三为加快水师的扩充和训练进程。我走后,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你也不要留省城了。我拟与骆抚相商,由你领宝勇(湘勇宝字营)、辰勇(湘勇辰字营)八百人,以及抚标,移驻醴陵;王錱仍驻郴州不动,另调训导儲玫躬所领湘勇一营,移往郴州,加强守势,并防土匪。
塔齐布问:“大人,省城的防守怎么办?”
曾国藩答:“交给骆抚台和鲍起豹好了。如果有警,我等星援未晚。骆籲门说过这样一句话,长沙的防守,主要还是靠绿营;团练剿匪尚可,却不能靠他打仗。我就是要把省城交给绿营,看他守住守不住!”
塔齐布道:“卑职回营就料理移防的事。大人,明儿的事,仅靠春霆一营押解行吗?”
曾国藩道:“智亭,明日你只要看住鲍起豹,不离他的左右,提标和永顺协肯定不敢闹事!”
塔齐布未及讲话,一名亲兵手拿一封火票,急匆匆走进来禀称:“禀大人,刚刚收到的加急火票!”
亲兵把火票双手交给曾国藩,然后退出。
曾国藩急忙拆阅,看完后反手递给塔齐布道:“粤匪已经将安徽省城安庆围拢。粤匪一面围定安庆,一面分股猛扑田家镇,张采臣所部五千余人溃败。江臬司星援,因兵单,亦连吃败仗,现在北屯广济,等待援师。大股粤匪已逼近武昌,湖北危矣。”
塔齐布大惊道:“大人,江西解围,粤匪扑犯安徽和上窜湖北,应当是迟早的事。但卑职一直不知,我出省援赣各营,怎么还不回来?”
曾国藩皱眉道:“我也在疑惑。不回省,或许中途有阻隔,但无论怎么样,也应该回个信啊!到现在,罗山、筠仙,竟一点音信无有!”
塔齐布道:“大人,如果我出省各营这时回来,粤匪或许不敢犯我湖南。卑职还按您老适才吩咐的办吗?”
曾国藩道:“我今夜就离开省城赴衡,你明儿监斩完毕,夜里就拔营移醴陵。你现在就回协里,去安排移师的事。我马上给出省各营各发一封快信,着他们直返衡州,毋需进省。智亭,你心里要有个数,在粤匪犯我湖南之前,我湘勇水师,要募至十营五千人;陆勇,也要扩充到十营。”
塔齐布一愣:“大人,您老是说,湘勇要达万人?朝廷能同意吗?——现在各地的将军,也没有一个拥兵近万的呀!”
曾国藩答:“现在粤匪兵力,已经几十万。我们如不练成一支像样的队伍,如何与之匹敌?张采臣督军五千扼守田家镇,粤匪一到即溃,究其根本,主要还是兵力太过单薄之故。一见大股贼匪,先自胆怯。”
塔齐布起身道:“大人所言甚是,卑职现在就回协,马上部署各营移师的事。您老也歇歇吧。”
曾国藩起身,边送塔齐布边小声说道:“暂不要同骆抚和鲍起豹打招呼,由我寻机与骆抚讲。鲍起豹乃无能之辈,当此贼匪压境之时,他肯定不会放你离省的。我们这次,就是要把他推到前沿。一省提督,守城责无旁贷啊!”
曾国藩把塔齐布送到门口,刚回签押房坐下,发审局差官厉云官悄悄走了进来。
厉云官原是张亮基从云南带过来的一名幕僚,曾国藩见其办事稳重,遂将其调至发审局当差。因功被赏六品顶戴。曾国藩对其比较信任,湘勇的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都委其去办。厉云官现在算是发审局的能员之一。
一见厉云官神秘的样子,曾国藩小声问道:“厉官,莫非有什么好事?”
厉云官一笑,回身先把门掩上,这才走到曾国藩桌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与抚台在公堂审案的时候,下官收到彭雪琴的急件一封,说是广西劳抚台奉旨解鄂的广炮,正从衡州经过。”
曾国藩一愣,说:“这件事我知道,是张制军上折奏请,朝廷特着广西巡抚衙门紧急从各营抽调的。雪琴说没说,一共是多少尊?”
厉云官伸出两根指头道:“雪琴是个有心人,他派人详细打探了一下,是二百尊广炮,另配有二万颗弹子和逼码。”
曾国藩一顿足道:“云官,这件事情,你怎么才来禀报啊!你可误了大事了!”
厉云官小声说道:“骆抚台和鲍军门都在座,下官怎敢通禀?还有一件事,下官也未敢向您老通禀。下官前来,就是要向您老请罪的。下官未经您老同意,专权了。”
曾国藩疑惑地看着厉云官,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坐下说话吧。”
厉云官道:“下官还是把专权的事,通禀清楚再坐吧。”
曾国藩道:“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何曾专过权啊!——云官,如果现在派快马,去拦截广西运炮的船只,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
厉云官摇头道:“现在派快马去拦截,如何来得及呀。湖北田家镇有警,广西官船不敢耽搁呀!据下官所知,发审局并未养有‘赤兔’。”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你呀,还有心开玩笑!二百尊广炮,就能装备二百艘‘长蟹’呀!广炮正是我湘勇水师急需,哪知道,眼睁睁就错过了!绿营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偏赶这个时候闹事!咳!”
厉云官一笑道:“听大人的口气,下官这次独断专权,好像是做对了!”
一听这话,曾国藩急问一句:“云官,你到底是如何专权的?你快快讲来!否则,我着人把你的屁股打开花!”(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