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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桦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斜倚在左横身上。
卓夕一见立马呼唤一众暗卫带着近百人的奴隶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璟沅深深地看了看璟桦,无声地说,桦儿,谢谢你。
奴隶们以马叔为首,都对卓夕表达了感谢之情。卓夕连忙摆手叫道,“先别说这么多,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众人才转身跟上子然他们的脚步。去孟这时挤开众人来到卓夕身边,开心地说,“姐姐,谢谢你,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小孟,你身子好些了吗?”
“自从吃了姐姐给的药草,我就全好了……”
他们出了矿山,迎面围上来一群士兵,为首的正是子然和白卉军第十五营营长余良以及副营长伍行,余良率先道,“侯爷,卑职无能,找不到矿山的入口,无法进去营救。”
“无妨,这里本是秘道,你们找不到入口也是正常。只是如今,怕是要连累你们和我一起成为乱臣贼子了,你们可愿意?”
“属下誓死效忠侯爷!”一众官兵拱手道。
子然此前在军中负责掩护任务,可惜没有及时等到侯爷出来,如今似已撕破脸面,就不能按计划回京了。他于是上前来问,“侯爷,我们现在往何处去?”
“赵挺自武林关而来,我们只能往西面鹤雍关而去。过了鹤雍关,就可进入仡佬族。”
卓夕觉得这几个地名甚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子然,吩咐下去,骑兵随本侯往西走,余下步兵护送这些奴隶前往桐林山庄。”
“是。”子然前去安排了。
卓夕怔了一下,奴隶们脚程慢,他这是要引开追兵么?
伍行安排好诸事宜后,走上前来向侯爷行了个礼,问她道,“六妹,你没事吧?”
众人眼前,兄妹之戏码怎么能少?
她暧昧地笑笑,“大哥,我没事,就是不知舒月她……”
伍行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我已经着人通知舒月。”
话音刚落,就见舒月背个包袱憔悴赶来,“见过大少爷,见过六小姐。”
舒月羞涩地看了伍行一眼,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来了就好,我们启程吧。”
卓夕暗自佩服伍行的演技,一边走一边问,“我们要往何处去?有何交通工具?”
伍行问:“你可会骑马?”
卓夕点头。
伍行又看了看舒月说,“舒月,吴妈妈王妈妈她们在那边一辆牛车上,行路劳累,你去和她们一起吧。我们兵分两路。”
“不,我要和小姐一起,我不怕辛苦的,路上我也可以照顾她。”不知道是不是卓夕的错觉,她觉得舒月好像加重了“照顾”二字。她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和吴妈妈她们归为“下人”一类,她想了想说,“舒月,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和吴妈妈她们挤一挤吧。”
伍行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
这时子然过来,“卓夕姑娘,侯爷那边有请。”
卓夕惊讶了一下,“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子然想起昨晚听到的,暧昧地看了看卓夕,凑近她小声说,“原本午时就要启程,间易来报主子,说看到姑娘往后山去了,我等阻止无效,侯爷执意前往去寻姑娘。所以姑娘,您还是随我们一道上路吧。”
“咳咳。”后面的马车内传来两声咳嗽,冷意顿时四散开来。
子然闭了嘴,以眼神示意她上去。
她默然,想到他正是为了找她才没有及时离开,被璟桦带人截在了现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表示一下感谢。她于是走到了马车跟前。
“小姐,我……”舒月抱着包袱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跟着我吧。”伍行已经跨上一匹马,伸出手来给她。舒月欢天喜地地抓住了他的手。
卓夕笑了笑,缓缓踏上马车。马车前是间易在执缰,他看了她一眼,恨意未消,冷哼了一声。“驾!”他猛地一声吆喝,前面两匹马立马撒腿跑了起来。卓夕几乎是跌进了马车内。
卓夕摔进马车,就见璟沅斜倚在靠垫上,中间一个小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精致小壶。她吸吸鼻子,居然是她第一天炮制的茉莉香竹茶。她掀起裙摆在另一边坐下,拿起小壶给他添了新茶,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她看了看手里的茶碗,一脸嫌弃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有白玉八宝杯就好了。”
“何为白玉八宝杯?”
“就是一种玉雕的,深一点的杯子,此茶注入,会有一种澄透感,香味似从杯底渗出,别有趣味。”她比了一下大概的高度。
“哦,此杯何处可寻?”重点是,这个听起来很高逼格的杯子,为何我作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败家侯爷居然连听都没听过?
“我的奢侈品旗舰店。”
“你说什么?”璟沅没有听懂。
实体店啊实体店,她觉得在这个世界发展奢侈品绝对是暴利行业,什么时候能放她走?
想到这里,她正了正身子。一直以来她与他的谈判就没赢过,今日正好可以喝茶聊天,这岂不天赐良机?
于是她开始了第一个话题,“刚刚那个是璟桦?王子?”
“放肆,三王子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璟沅冷哼一声,从一开始就发现她好像没什么阶级意识,见了他行个礼也是别别扭扭的。
“哦,原来是三王子啊?”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接着问道,“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他会来吧?”所以按计划今日午时开拔的话正好与璟桦错开,可是军令如山,怎么能说改就改?
“他原本昨日就要到达,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已经拖延了一日。”璟沅说。
所以璟桦在众人面前说璟沅只是“为了钱财”开采铜矿,这是最轻的一条罪名了,又在他们撤退后提醒他有大军自北面来。王上之前的圣旨分明让他三日后离开,三日未至却又派璟桦带密旨前来,这不是明明白白的陷害么?
“那您怎么又到山林里去?”既然璟桦给了他逃跑的时间,他更应该及时撤离啊。
“去找你。”璟沅直接了当地说。
她吃了一惊,这貌似不像他的风格啊!“去,去找我?”她有点结巴了。听别人说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为什么?”
“本侯还等着你的解药,若没有了你,本侯身上的毒怎么办?”璟沅默了一会儿,如此解释道。
她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到后山去的目的,她摸了摸袖兜,“啊呀,我的小白!它又不知去哪了?”
她起身就要下车,“停车停车,我要去找它。”
璟沅拉住她,她一个踉跄,倒在他身上。
她与他四目相对,她觉得他的黑眸好似一潭深水就要把她吸进去溺死,她怔住,眼睛一眨也不眨。
突然马车似乎磕到了一个小石子儿,颠簸了一下,她立时清醒过来,利眸一睁:“你对我使用迷魂术?”一怒,什么侯爷奴婢的敬语尊称全都忘了。
璟沅苦笑一声,一口薄血喷出来,“卓夕姑娘冰雪聪明,不过你可以不用这么坦白吗?”
“我以为,人与人之间坦白一点,才能交到真朋友。”毒发了么?反噬了么?真是活该。她慢条斯理地找出手巾,慢条斯理地给他擦拭着嘴角。
“真朋友?”璟沅往后一靠,淡漠一笑,“这世界,连骨肉亲情都可以拿来利用甚至舍弃,更何谈朋友。”
“那只是你没有遇上真正在乎的人。侯爷,我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她还要去找小白。
“你的要事,就是它吧?”他示意一下。
她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小白正从座位底下慢慢钻出来。
她开心地扑过去,“小白,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呀。”
“你很在乎它。”
“是啊,它是我的真朋友。”
“一条蛇怎么能成为一个人的真朋友?”
“朋友真与不真,要看它待你的心真不真。”
“那么舒月呢?她待你的心,又是真的吗?”
“舒月?”卓夕想了想之前的情形,“有点可疑。”
“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尚且不能信任她,又何来真朋友?”
她哑然,她能说其实舒月不是她的丫鬟么?
他又问,“那么,那日晚上她到底去了何处?”
“她…”卓夕知道他说的是哪天,果然在她的意料中,吴妈妈已经向他汇报了。她觉得脸颊有点热,她不知道是想起了舒月与伍行,还是想起了那日木桶中的他和她。
“嗯?”璟沅显然还在等她说下去。
“她说是和我大哥在一起。”她一咬牙说了出来。
“伍行?”
“嗯。”她放下小白,呼了一口气,掀开帘子让舒月把她的包袱递过来,她从中找出昨晚用红果刚刚做好的药丸,送到他嘴边,“小白辛苦找回来的,可以缓解你身上的毒素,你敢吃吗?”
他张口一咬,连带着咬到她的手。她不禁一缩,他用手抓着她的手,舌尖在她的指尖上舔了舔。
一阵酥麻传过来,她厌恶地收回手臂。迷魂不成,改用勾引了?
“怎么,这次不用让猫儿试吃了?”
他端起茶水,一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我相信小白。”
言下之意是不相信她?
“呵呵。”
待他送服下口中药丸,她立马说,“小白可无法告诉你这药该怎么服用。”
璟沅一怔,居然又中招了么?
她慢慢拿起茶水,轻啜了一口,“这药丸只能以开水送服,不可用茶水。”
“你…”他哑然,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想用迷魂术探探她的虚实,也好确定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她,用得着这样报复他么?
她好整以暇,看着他渐渐变了的脸色,“我的风格向来是有仇必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用了茶水只会让你腹痛一阵、腹泻一阵而已。”
他铁青着脸色,一只手探过来,想抓住她的脖颈,她侧身避过,岂料他另一只手出手如炬,迅速点了不知哪个穴道,她瞬间动弹不得。
Shit!她痛恨古代功夫两大法宝,一是轻功,二是点穴!因为这两样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从何学起。虽说璟沅看起来武功深不可测,她在武力上是胜不了,但仍可通过药粉武器什么的弥补一二,但这点穴手法一出,她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不要点我的穴道!”
他冷笑一声,朝外吩咐一声“寻个僻静之处停车!”你就这样等着吧!
“小白,小白,救命啊!”
小白探个头出来,看看卓夕看看璟沅,璟沅眼神一扫,小白又立即缩回了脑袋。
腹黑!小肚鸡肠!没有风度!卓夕恨恨地看着他。他却一掀帘子,下去了。
她就这样以奇怪的姿势腹诽了很久,才见璟沅掀开帘子进来。她瞪着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他说的僻静之处,不由得想笑出来,可是她又无法动弹,只能把笑憋在心里。她再次咬牙切齿地说,“好了吧?气也出了,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璟沅伸出手一拍,她立刻气顺了,转了转酸痛的脖子。
他看着她,“你确定只是一次?若真是一次那便好。否则,本侯腹泻几次,你便陪本侯难受几次。”
她立刻举双手投降,“侯爷,我错了。这一颗是十全大补丸,吃了不仅消除刚刚的小痛小泻,而且绝对没有副作用,此丸以蜜作成,嚼服即可。”
璟沅看着她,接过药丸,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正式谈判,“侯爷,我们现在休战,人与人之间如果一直是试探和猜忌,而完全无信任感的话,那岂不是太累了吗?现在我希望可以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以便日后行事我们能达成某种共识。如何?”
璟沅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嘴里的药丸吞下,“我认为我已经表示出我对你的足够信任。”命都交到你手里了,还不够信任?
“你真的信任我?”
“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卓夕说,“诚如那日在矿山中所说,我没有效忠的人,也不希望日后有效忠的人。虽然我目前是为您打工拿薪水,但是在人格上我仍然是独立的。所以这是您可以信任我的前提,我绝不会为了谁的利益出卖您、背叛您。”
“在这个世上,要出卖、背叛一个人,不一定是为了利益。”
“这是自然,所以我无法保证在我的生命或者我在乎的人的生命被威胁的情况下,是否还能保留这样的独立性。所以我们首先要达成一致的就是,我仅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工作,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不会打听,也请侯爷不要让我知道,不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说出去。至于铜矿的事,看来王上即将召告天下,所以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首先?看来你还有下文,接着说。”
“其次,侯爷当初雇佣我,就是聘我当宜侍,主要目的是为了解您身上的奇毒怪症,我仍是那个请求,一旦您身上的奇毒解清,而我又没有了实际价值,还望侯爷能将身家文书还给我,放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