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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前头的烦恼还没解决, 何小红又添了一桩新的烦恼。
作为一个出嫁女，何小红特别关心娘家的事情，甭管是能力范围之内还是之外的, 她都想要插一脚。问题是，何家那边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在很多事情上完全不跟何小红通气, 甚至还会故意隐瞒着，哪怕真的有啥要求助姻亲的, 那也会选择二闺女何小梅的夫家, 而不是这傻里傻气看着就不靠谱的大闺女。
何小红被娘家人嫌弃了个彻底，可她自己却不知道。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既要做婆婆安排下来的各种各类繁琐的家务活儿，又要耗尽心力去督促小儿子苗飞跃的学习，还得分神注意娘家那边的情况，怎叫一个忙碌不堪。
一般来说，一心两用乃至三用, 最终造成的结果都不会太好。搁在何小红身上也没例外, 反正她啥事儿都没做成, 还因为家务活儿太敷衍被李桂芳逮着机会就是一通狠骂。
幸好，彼时已经是深秋了, 队上的活儿基本上都进入尾声了，苗解放还不能脱身离开，但李桂芳却是没啥要做的事情了，除了隔半个月跟她娘家嫂子一起往县城里跑一趟送农副产品外, 大多数时间她还是很闲的。正好，她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一有空不是忙活屋前屋后的事情，就是琢磨着给孙女们补补身子。
读书太辛苦了。
这话肯定不是毓秀说的，事实上毓秀的初中学习生活别提有多充实了。一下子多了好几门课不说，初中老师的水平完全不是小学老师能比的。毓秀本身天赋不错，又是一心向学的性子，还总喜欢逮着问题就跑去问老师，她这个性格同学缘不一定好，但绝对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不单是师资力量比小学强太多了，公社初中的规模也不是小学能比的。
像他们公社里，其实初中和高中是在一块儿的，只不过分属于校园的南面和北面，中间隔着一个操场，平常几乎不怎么来往。但甭管怎么说，学校是大了不少，瞧着也比小学气派一些，听高年级的同学说，去年才刚整修过，他们初一新生用的教室里，黑板都是新换上的，特别棒。
学校很棒，老师很棒，每天都能学到各种各样的新知识。
对于毓秀而言，这样的环境就是她最梦寐以求的。
她是高兴了，可苦了班上的其他同学。
值得一提的是，公社初中每个年级都有四个班级，招收的学生理论上说是红太阳公社的，但一则红太阳公社本身范围就极大，统共有十一个生产大队，二则如今这个年代对于生源并没有十分明确的规定，只要年岁符合成绩符合，就算不是本公社的，想要入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毓秀小升初是全公社第一名，她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到了初一一班。
当然，这年头分班也没后世那么严谨，一班相对而言会稍微好一些，但并不代表只有成绩好的才能进入一班。像招娣、盼娣以及甄珠，都被分到了初一一班，最倒霉的就是甄伟了，他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被家里大人逼着去赶鸭子了，本来想着开学以后总能跟毓秀碰面的，谁知道就莫名其妙的被分到了初一二班。两个班级倒是紧挨着的，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可要知道，初中的功课较之小学要紧张太多了，毓秀又是那种课间十分钟都宁可看书也不去操场玩的人，直接导致开学以后甄伟连人都瞧不见了。
甄伟努力过的，刚开学那阵子，他不止一次的趁着课间十分钟去隔壁一班堵人。要说顺利还是蛮顺利的，反正他每一次的课间十分钟都顺利的堵到了人。
可惜不是毓秀，而是甄珠。
多来几次，甄伟就放弃了。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自家这个胖子堂妹，哪怕俩人一整个暑假都没咋碰面，也完全不带丁点儿挂念的。
初中生活对于毓秀来说，那是叫一个如鱼得水。可对于甄伟而言，功课的难度反而在其次，他只是感受到了老天爷的森森恶意，明明仅有一墙之隔，却好似隔断了他跟毓秀的姻缘……
不要小看了男生的早熟程度，甄伟从好多年前头一次看到毓秀，就感觉这个小妹妹跟自己以前认识的完全不同。那时候，他仅仅是类似于后世幼儿园小男生喜欢跟漂亮文静内敛的小女生玩的那种单纯的喜欢。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单纯的喜欢变成了暗恋，兴许也可以说是明恋，反正周遭的人都知道甄伟喜欢毓秀，只除了毓秀不知道。
从初中开学后，到甄伟意识到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中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时间。
他一方面还是有些不愿放弃，另一方面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哪怕这年头没有早恋错误这种概念，可毓秀毫无反应，你说这事儿该咋整儿呢？
甄伟想不到好法子，于是他求助了一个最不该求助的人。
——胖墩子堂妹甄珠。
用辛辛苦苦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了两个奶油蛋糕，就是那种上面插着小伞的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甄伟恳求甄珠帮他想个靠谱点儿的主意。
为了能得到更好的建议，他还特地挑了甄珠跟盼娣在一起的时候过去，两个蛋糕也是一人一个。他想的是，甄珠就算人胖脑子蠢脾气还坏，可到底也是他的亲堂妹，总不能见死不救的，盼娣则是毓秀的亲姐姐，讨好未来的姨姐也是没错的。
得亏甄珠不会读心术，不然分分钟踢爆他的狗头。
事实证明，奶油小蛋糕的作用还是很显著的。盼娣和甄珠得了好处后，还真的说了一些心里话。
盼娣回忆了一下，委婉的说：“我觉得毓秀对你没啥想法，她可能压根就不知道你喜欢她。”
甄珠就说的比较直接了：“她不喜欢你。”
甄伟不干了，他虽然听出来了这些话都是真心话，可却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见他这样，盼娣又寻思了一会儿，安慰他：“虽然毓秀可能对你没啥想法，可我觉得她对别人也没有。其实你想想，她还小呢，她跟珠珠一样大，当初能上学还是我奶跑去大队长那边改了年纪的，兴许等她长大一些就懂了。”
“你的意思是，她也不喜欢别人？她还没开窍？”甄伟不太明白，就算毓秀跟甄珠一样都比他小了一岁多，可乡下结婚早，十四五岁订婚的就有不少，像他妈当初嫁给她爸时，不就才十五岁？生他哥时也才十六岁。还有他哥，眼下还在念初三呢，他爸妈已经开始张罗着准备新房子和彩礼，预备着上完初中就给他哥找对象定下来了。
娶媳妇啊，甄伟七八岁就知道啥叫娶媳妇了，而且他就想娶毓秀当小媳妇。
这话当着盼娣和甄珠的面，甄伟没敢直接说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怕盼娣骂他，还是更怕甄珠一记老拳揍过来。
他只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俩人，示意俩人再多说一点。
于是，甄珠满足了他：“毓秀从以前就没喜欢过你，现在是还没开窍，所以她不喜欢你，等她将来开窍了，她也不会喜欢你的。”
甄伟：……把我的奶油小蛋糕还给我！！
还是盼娣觉得吃人嘴软，迟疑了一下后，又开口安慰：“我觉得吧，毓秀可能就喜欢学习，她谁也不喜欢。”
“胡说！我知道她喜欢谁！”甄珠嘚瑟极了，摇头晃脑的，眼见盼娣和甄伟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她愈发得意忘形了，“你们等着，我让你们亲眼看看亲耳听听，毓秀亲口承认自己喜欢谁！”
甄伟、盼娣：……！！！
能耐如甄珠，那绝对是说到做到的。趁着是大课间，甄珠麻利的吃完了小蛋糕，然后就兴冲冲的跑回教室，逮着毓秀就往外头冲，一直把人拽到操场边上，当着甄伟和盼娣的面，她才开口：“毓秀！他们说你没喜欢的人，我说有，你说呢？你说你是不是最喜欢……”
甄伟紧张死了，脑门子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就在这时，甄珠把下面的话给补全了：“……苗奶奶！”
“对呀！”尽管毓秀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她回答得特别顺溜，且一脸的理所当然，一副“珠珠你好棒、珠珠你说得对”的表情，“我最喜欢我奶了。”
盼娣先充满同情的看了一要心梗的甄伟，然后才抬手拍了拍甄珠的肩膀：“珠珠啊，我看没开窍的何止毓秀，你自个儿不也是？不然你告诉我，你最喜欢谁了？”
甄珠想啊想，边思考问题还边吧唧嘴，似乎在回味刚才那奶油小蛋糕的好滋味，半晌才道：“我喜欢我爸妈还有我哥，分不清楚最喜欢谁。不过我知道我最讨厌谁，最最讨厌的就是我大舅周大讨厌，第二是我外婆周老讨厌，还有甄伟奶奶甄讨厌，甄伟妹妹甄笨……”
上课铃声拯救了除了甄珠之外的人，甄伟头一次面对毓秀也走得毫无留恋。
他快要被这个胖墩子堂妹给气死了！！
更要命的是，在跑进教室之前，也跟着往回跑的盼娣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实话：“你喜欢毓秀，为啥不给她买奶油蛋糕吃？”
盼娣问完这话也没打算得到答案，一个顺拐就往一班教室去了。
可怜的甄伟，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在迈入教室的那一瞬间，华丽丽的摔了个狗吃.屎。
五体投地摔到地上的那一刻，他还在懊悔，咋奶油小蛋糕就没把他那胖墩子堂妹给噎死呢？！
……
噎死是不可能的，至少对于甄珠而言，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噎死的。
但是吧，她生物学上的亲妈何小红真的险些被噎死了。
——被何小红自个儿的亲妈。
从九月里那次回娘家时，意外撞见何母跟个眼生的老大娘暗中碰头后，何小红就对这个事情上了心。但碍于她自个儿也很忙，再说就她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实在是完成不了跟踪这种高难度的操作。也因此，前后折腾了两三个月，一直到深秋李桂芳回归家庭后，她才勉强挪出空挡来仔细探究这个事儿。
何小红是不聪明，但其实何母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在经过了一番耐心的探究后，还真就叫何小红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最开始，何小红猜测何母是不是打算给她弟何小军买个小媳妇。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一带也不算太稀罕，只因为他们这一带虽说比不上县城里那么好，但也算是富裕地方，很多偏远的山里人家就会把家中闺女嫁到他们这边来。当然，名义上是嫁，实际上却是得看谁家出的彩礼更高。
可这种事情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大大方方做就行了，更不需要瞒着她这个何家出去的女儿。所以，很快何小红就排除了这个想法。
再之后，她就发现那天瞅见的老大娘又来了何家两趟，有一次还正巧让她看了个正着，发现那老大娘偷偷的交给她妈什么东西。一直没寻到真相的何小红也烦了，索性就冲出去逮着她妈就是一通发问。
一番逼问后，何母认了怂。
“我就是瞅着小梅结婚那么多年了都没个娃儿，就想找以前咱们这一带很出名的钱半瞎给她算算。那大姐就是钱半瞎的儿媳妇，要不是我苦求了她好久，她都不一定帮忙的。”
“帮忙？是收钱的吧？”何小红这一刻脑子特别清晰，“她跟你要了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要是能让小梅生出个儿子来，这钱花的也值得。”何母宝贝似的摸了摸兜里的纸包，“我求了她很久的，钱半瞎也说小梅命里是有儿子的，还说只要将这包符灰兑水喝下去，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钱半瞎很灵验的，要不是前些年上头抓得紧，他也不会……”
“现在是啥时代了？这种骗鬼的话你居然也信？”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可我有啥法子呢？先前，我还让小花找她嫂子要了点儿小孩子的东西。这不是，陈家儿子多，孙子也多，我就想着讨点小孩子的东西，让小梅晚上睡觉枕着，兴许也能有点儿用。还有啊，孙家阿婆说吃葡萄好，葡萄籽多吃了能生，你婆婆娘家那个嫂子也说，石榴最好，多子多福……”何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虽说上头是不让搞封建迷信，可这事儿吧，其实拦不住的，民间关于生孩子的偏方那是一抓一大把，反正各有各的说道。
何小红像是头一次认识她妈似的，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盯着她妈看了好久：“你为了何小梅做了那么多事情？先不说管用不管用，当初我一生一个闺女，再生还是闺女，你那会儿为我做了啥？一样都是闺女，妈你可真行！”
“那怎么一样呢？你是生不出儿子，她是生不出孩子来。”何母努力解释道，“而且你都不知道，小梅她婆婆……”
“她婆婆咋了？你少哄我，这十里八乡的，再没有哪个当婆婆的能跟我婆婆比凶的！小梅那婆婆我也见过好多次了，脾气好得很，见人就露笑。再说她婆婆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早些年不就得了孙子孙女吗？”
何小红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妈的话。
这年头，像苗解放这样的家中独子是很罕见的，多数人家都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何小梅嫁的那家，是不如何小花夫家那样子嗣兴旺，可家里兄弟也不算少了。她记得是三兄弟，好像还有俩姐妹，反正除了何小梅俩口子外，其他人都早早的生儿育女的，且不止一个娃儿。
“就算小梅她婆婆还有别的儿子，也有别的孙子。可你自己想想，你大哥有儿子，难道我就不催小军结婚生儿子了？哪个当婆婆的会不希望儿媳妇早点儿生娃？生不出来会没别的想法？小梅别说儿子了，连个闺女都没有，就算她大伯子小叔子都有儿子，那以后难道靠侄儿养老吗？”
“那是她自己作孽，我的腿……”何小红一点儿也不同情何小梅，恨不得她越惨越好。
“哎哟你就别添乱了！小梅真要是过得不好，对你有啥好处？”何母之所以先前瞒着何小红，也是担心这个闺女又作幺，眼下横竖瞒不住了，她索性摊开了说，“小梅没孩子，她工资又高，你以为便宜了谁？他们家又还没分家，拿回来的钱总得大家一起花用。你以为她夫家会念着她的好？怕就怕花着她的钱，背后还嘀咕着。她婆婆也是怪，咋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呢……”
最后这一点，是何母最想不通的。
起初，何小梅说她婆婆完全不介意，相反见她烦恼还会反过来安慰她，甚至亲戚里头有那碎嘴的，她婆婆还会站在她这边帮忙挡着。何母一开始是替闺女感到庆幸，庆幸有这么个明事理的好婆婆，可时间一久，她却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心说咋可能有婆婆不在乎儿媳妇生不生孩子呢？再怎么明事理也不可能吧？
何母甚至还想过，是不是有问题的人是何小梅她男人。可何小梅以前怀过的，虽说最后孩子没保住，可怀过就是怀过，那就说明夫妻俩都没啥太大问题。所以，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开明的婆婆？还真就这么幸运的让她那好命的闺女摊上了？
说实话，作为过来人的何母是不信的。
可何小红却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她那命好的妹妹何小梅啊，不单是何家姐妹仨里头长得最好看的那个，还运气特别好的上了护校，毕业后就顺利的进入了公社卫生所当护士，又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对象。
人好看，学历高，工作好，对象棒，关键是事业还一帆风顺，愣是用她的一条腿换取了进入乡镇医院当护士的机会。甚至于，早先听何母说，医院的护士长还特别看好何小梅，打算自己退休以后让何小梅来接替自己成为护士长……
而且何小梅都生不出来孩子来，她婆婆她男人非但不怪她还安慰她！再看看自己，就因为连续生了闺女，这些年来平白挨了多少骂，遭了多少个白眼。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命？！
她凭什么？！
何小红连自己是怎么离开娘家回家自家的都不知道，反正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似乎是拼命的在思考问题，又仿佛什么都没去想，就是心里火烧火燎的，不甘心意难平，还有一种想看何小梅是什么下场的阴暗想法……
“她生不出孩子，她这辈子都别想生出孩子来！！”
及至回到了自家院子里，何小红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语气里是满满的怨毒。
偏巧小学放学了，来弟刚把书包放下就听到了这话，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的接口道：“谁生不出孩子？我二姨？”
“对！就是你二姨！她生不出孩子来！！”何小红双目赤红，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仿佛这么一来就能诅咒成功似的。
来弟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要知道，在原本的剧情里，何家姐妹是很团结的，尤其是何小红和何小梅，怎一个姐妹情深。不过，随着她的穿越，剧情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差，就目前而言，最严重的偏差就是何小红断了一条腿，何小梅提前两年从公社卫生所调职去了乡镇医院。
然而，有一点来弟还是可以肯定的。
“对呀，我二姨是生不出孩子来。”来弟不走心的附和了一句，心说，虽然原作者没写明具体的原因，可她记得很清楚，直到全文大结局何小梅也没生出娃儿来。
谁知，这话完全不走心的话，却让何小红猛的一下两眼放光，看向来弟的眼神里充满了母爱的光辉：“嗯，来弟你说得对。你饿了不？妈给你煮个蛋吃。”
来弟：……
妈呀！
看着浑身洋溢着母爱光环的何小红，来弟恨不得抬手给自己几个大耳括子。
让你嘴欠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我，来弟，以后再也不叫剧透弟了，从今个儿改名为哑巴弟。
作者有话要说：
何小军不买媳妇，你们猜错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