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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矩是个很有意思的臣子。
这话要从两个方面来说。
一来他是多么的擅长体察上意;
看看吧,他去张掖监管互市,可不仅仅是去做好了本职工作,他还费心思查访了西域诸国,尤其是吐谷浑国的风俗,山川等情况,为此还撰写了《西域国记》三篇。这乍一看像是在写游记,可帝杨广为什么在收到后这么高兴呢?还不是因为帝杨广想要吞并吐谷浑,裴矩这么做可不是恰到好处的挠了帝杨广的痒处,升迁在即说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二来是说裴矩的身份。
朝堂上谁又能猜到河东裴氏出身的裴侍郎,他不仅在朝堂上前程锦绣,还在江湖上混得更加风生水起,甚至于都还提前封王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说裴矩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邪王”石之轩。
石之轩之于江湖,可比裴矩之于朝堂要鼎鼎有名的多。
石之轩是魔门数百年来,第一个身兼两个派/道的宗主。虽说最开始时石之轩所掌的花间派,在魔门地位尴尬,可石之轩能够在短短时间里跻身魔门八大高手的行列,还在后面得了个‘邪王’的名号,让心怀天下的慈航静斋把他认为是大魔头,还是她们家的圣女牺牲自己才得以镇压的那种,足以见这人是有多厉害了。
至于顾青怎么知道石之轩是裴矩的?
只能说祝玉妍知道这件事,到底石之轩至始至终都是魔门中人。再者朝堂中人见到裴矩时没什么其他感觉,即便是武将见着了他,也许只是觉得他下盘很稳,可顾青并不在此列,不说他本人的武力值现在有多高,单是他敏锐至极的洞察力,足够他从裴矩身上发现很多不一般之处了。
这里不得不说在演技方面,邪王是比不上顾青的。
最起码从裴矩的角度来看顾太子,他不仅没发现顾青是易容的,是顾太子的内息是小紊乱的,走路时脚步略虚浮,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人。
裴矩完全没有起疑心。
以及两人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到底帝杨广还在殿内等着裴矩拜见呢。
因而他们俩的第一次碰面这么草草结束了,顾青从躬身恭送他的裴矩身边经过,面上不显,心中的欣悦都快冒起泡来了——邪王石之轩并没有受到丧妻影响,还这般兢兢业业为隋朝拓展版图添瓦加砖,这难道不值得同为魔门中人的自己高兴吗?
噫。
等等,这还和说好的魔门要挖隋朝墙角不符啊?
关于这一点,这该当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看着吧,帝杨广接下来会攻打吐谷浑,而裴矩也会在其中使他的纵横之道,助帝杨广大胜吐谷浑,进一步迎得帝杨广的信任。再之后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而战争到最后,原本安居乐业的百姓变得流离失所,甚至尸殍遍野,这伴随的是民心如潮水般流失,朝中也会怨声载道,帝心不再,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不一目了然了吗?
顾青微微弯了弯眉眼,他要不要加一把火呢?
这事儿还得细细琢磨下,等他从楚地回来再来想也不迟。
楚地
杨素被封为楚国公,官拜司徒后,来到楚地上任。
又一开始杨素的封地并不在这儿,他在被封楚国公前封的是越国公。只是等帝杨广登基后,有太史官说隋地所属的分野将有重大的丧事发生,帝杨广因而改封杨素为楚公,因为楚地和隋地属同一分野,他这做皇帝的想借杨素来拦挡遭丧的运气。
这事儿帝杨广做得多不地道,也难怪在杨素去世后,帝杨广这又是追赠官职又是封赏的,还派太子来吊唁,都没能叫杨素的家人尤其是他的长子杨玄感,在心中感到多受宠若惊。相反,杨素亲近之人都知道他们家杨公实际上受帝杨广忌惮颇多,这还是说得委婉呢,准确来说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杨玄感深为自家阿耶感到不值,内心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
只种下归种下,他还没傻到现在反帝杨广,因而在面对特意从洛阳赶过来的吊唁的太子昭,他还是极尽为人臣子的姿态,恭敬的迎了太子昭入内。
顾青半分都没有为难杨玄感,相反他还放低了姿态,亲去灵堂悼唁了杨素,甚至亲写了悼文。
可惜杨玄感分毫不领情,他觉得顾青这么做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没什么好心,可怜他还得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来。
实在是把杨玄感给难为坏了。
不仅杨玄感,便是杨素的弟弟杨约都是内心毫无波动,尤其是在知道楚地的百姓,在知道太子昭亲来凭吊杨素,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后,纷纷感叹起太子的仁后,更对太子昭反感。
“他们可真不愧是爷父孙!”杨约私下里这般忿忿道,当年隋文帝忌惮杨素,可面上却是对杨家加恩再加恩,到帝杨广时也是如此,再来看这位被朝臣们评价为仁和的太子昭,他的所作所为仍是跟他的祖父和父亲同出一辙,简直是可笑可笑!
杨玄感握紧了拳头,为今之计只有隐忍再隐忍,同时对太子昭的印象也是一路降到底。
是在这种情况下,顾青同杨玄感说起了一件事:“孤闻杨公于病重之际,命匠人晨间拆毁奢华居宅晚间再重建,此事可属实?”
杨玄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果然来了”,这是说顾青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借机发难了!杨玄感在心里冷笑,语气中不免带出几分来,只见他不咸不淡道:“家中有几分薄产,只让家父他走时心情畅快罢。”
那都是用的他家的银钱,祸祸起来又碍着谁了!
顾青仿佛没碰到这话中的软钉子,他垂下眼帘,似自言自语道:“孤只是有几分羡慕。”
这话又轻又淡,可杨玄感能没听到吗?
他一时间没琢磨出来太子昭这是什么意思,而太子昭说完这么一句后,没有再说起这个有几分敏感的话题,反而是说起了其他话,不过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等和太子昭分别后,心里直犯嘀咕的杨玄感扭头去找他的叔叔,把他和太子昭的对话几乎分毫不差的说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素会早上拆房晚上建房,第二天再这么如此往复,不过是不想在临死之际还活得那么谨小慎微罢了。可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人来做文章,那几乎是一做一个准,要知道那会儿帝杨广为了显示自己对杨素的看重,是络绎不绝的赐下了太医,杨素这么做难道是无声的抗议?
反正杨约想到了这么一茬,他琢磨了下道:“难道太子这是在暗示我们送他钱财?”羡慕什么?结合当下语境,可不是羡慕他们杨家财大气粗?且他又暗示他们给他送了足够的钱财,他不在帝杨广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杨玄感是一点透,当下他气红了眼睛:“欺人太甚!”
然后,他们列出了杨家的家财,商议着要送太子昭多少才合适。
这不是威武能屈,这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不说他们到底是怎么自我安慰的,单是他们最后斟酌再斟酌,在顾青要离开楚地前,以太子来楚地为杨素吊唁辛劳为理由,将杨素所拥有家财的五分之一列了个表送给了他。
顾青看完那列表,沉默良久后才道:“玄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杨玄感还在心里呵呵了,误会你阿耶个大头鬼!他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这杨家的无耻,要不人怎么都说“人至贱则无敌”呢!只杨玄感在心中爆粗口,问候着太子昭的祖孙三代,可他面上没有显露出一分一毫,反而是露出了羞愧难当的神情:“玄感世荷国恩,宠逾涯分,如今父丧,玄感须得为父守孝,无法为陛下效忠,为殿下分忧解难,唯有借此法聊表心意,望殿下莫再推辞!”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去你阿耶的!
顾青盯着杨玄感看了良久,看得杨玄感心里都打起了小鼓,结果呢,顾青他把那列表收了起来,杨玄感正要在心里嗤笑呢,冷不丁顾青开口了:“玄感其实并不喜欢我吧?”
杨玄感:“!!”
杨玄感还没回过神来前,心说:“你阿耶的,你竟然看出来了?真新鲜啊!”可等他回过神来后,他冷汗都要下来了,太子昭这又是几个意思?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而且还瞎说什么大实话?
虽思来想去杨玄感没个定数,但顾青这话他是绝对不能认的,当即便又要深深躬身,只没等他再说什么,顾青微微叹了口气:“玄感无须再言。”
“孤告辞。”
杨玄感:“……”
杨玄感简直要怒掀桌了,太子昭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说话不能不这么言简意赅吗?他从前怎么不觉得太子昭的心思,有这么不好揣摩的!
杨玄感战战兢兢的送走顾青,回头又去找他叔叔杨约。杨约听完他的转述后,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杨约似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不日前听闻太子病重,都到了要准备后事的地步,你没看到他都瘦了那么多吗?
杨玄感:“??”这他阿耶的和他如今的行事有什么关系?(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