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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顾青和宁道奇比试时,切磋的成分更多,且是点到为止的。
而轮到他和宋缺时,对决的意味更浓,且是你死我活的,所以说两轮下来的结果不尽相同,宁道奇虽然受了内伤,可以他深厚的内力很快修复了回来,而且大宗师的颜面保住了。反观宋缺,他的天刀断成了两截,整个人可以说是被顾青打落到了尘埃,更坑的是顾青在和他的对决中,借此顿悟,在武道上更进一步。
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咳。
反正不管怎么说,“天刀”宋缺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像是这么多年被他打败的其他人一般。
顾青执剑而立,垂下眼帘,没有吐气扬声,却字字清晰道:“慈航静斋梵师太以其之心,度我之腹,挑起我与宁道奇之争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只望梵师太和其信众‘天刀’宋缺好自为之。”
在场的没有人觉得他好高的姿态!
即使是后半段才跑来围观的江湖人士,他们又没眼瞎,自然能看得出来他们在这之前认为是初生牛犊的祝长生,他究竟在武道上的造诣有多高!要知道那可是“天刀”宋缺,三大宗师下的第一人,又虽然他们不清楚怎么会从宁道奇换成了宋缺,可既然前半段祝长生和宁道奇比试过,又在这他们还不知道谁输谁赢的比试后,再强势打败宋缺,种种迹象都表明祝长生他如今恐怕是已达到了和宁道奇同等的大宗师境界!
那可是大宗师。
整个武林中能被称为大宗师的,在这之前只有寥寥三人!
且他们年纪一个比一个大,但祝长生呢,他只是弱冠之龄。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比如说破碎虚空,成为当今武林真正的第一人。
先不说以后他会不会做到,单是这样的大宗师,谁还敢去看轻?自是认为他有这样的高姿态是理所当然的,是有一个大宗师该有的风范儿。
可以说顾青和宋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彻彻底底把这群武林人士给震住了,而等他们从威慑中回过神来,自然而然的回味起顾青那番话,尔后面面相觑起来,并迅速提炼出一个关键词:
信众。
并不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且在这个关键词中,充当小人角色的是慈航静斋的前圣女,现任宗主梵清惠,而充当君子角色的是武林中第四个大宗师。不仅如此,还涉及到了另一个大宗师宁道奇,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的宋缺。
厉害了。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需要这群武林人士去进一步挖掘了。现在再来看当场,顾青的先声夺人是那么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作为胜利者和受害者还是那么的心胸宽广,简直是毫不客气的把梵清惠的后路堵得死死的,让她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和徒劳无功。
而沦落到现如今这样的局面,梵清惠怪不得别人,这都是她自找的。
一步错,步步错。
以及这件事可不会此画上句号,不说别的拿宋缺来说,他在“天刀”这一身份外,还更是宋阀阀主,是岭南的定海神针,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岭南,现如今他却从刀道第一人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可想而知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还有现在还不好推测的连锁反应。
是不知道宋缺有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不管宋缺有没有想到,在场的其他人中有人想到了,邪王石之轩挑了挑眉梢,而且他不止是想到了宋缺的受伤,会给岭南和宋阀带来的负面影响,还联想到不久前宋智去长安求水泥配方的事。当时石之轩和顾望舒说起过阴癸派可借机入侵岭南,现在祝长生将宋缺打落神坛,无异于又撕开了一道缝,甚至于运作得到,它还会从缝隙变成无法弥补的大洞。
这算是歪打正着吗?
石之轩余光里瞄到了祝玉妍,他乍然想起之前宋缺对祝玉妍反唇相讥时,祝长生却下意识维护她的情景。所以说是祝长生即便并不知道他只是望舒的半身,却还是会被望舒的情绪影响到吗?
这倒不是不可能。
在邪王推己及人时,顾青已落了地,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邪王这边走了过来。
这时候的顾青身上高高在上的意味,已没有刚才那么浓了,他的眼眸仍是清澈的,等他走到石之轩面前时,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了石之轩的模样。“石宗主,能劳烦你为我解惑吗?当日我——”
顾青说到这儿有一瞬间的停顿,从表面上看,他似是分心去看了眼从刚才不加掩饰朝这边看来的祝玉妍,只有站在他面前,和他面对面的石之轩看透了表象,知道了他停顿的真正原因:
顾青在这一瞬间,神情有了剧烈的波动,等下一瞬间时,他澄澈中还带两分天真的眼神,变得深沉,似叫人看不穿‘她’眼底藏有的深意。紧接着‘她’继续接口道:“在长安城遇到你时,你提醒我说是解晖欲挑起我和傅采林间的对决,我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
‘她’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和祝长生的,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可实际上呢,石之轩可没有错过‘她’眼中的讥诮。想来也是,祝长生他不懂江湖中的弯弯绕绕,可望舒‘她’从小被阴后当做弟子培养长大,且在朝堂上做出了那么多大事,心机和手段样样不缺,又如何不会懂“武林判官”解晖要这么做。
不过是输不起罢了。
石之轩眼底幽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回道:“他若不这么做,又如何会引申出如今的事?”
顾望舒做出疑惑的表情,眼中的讥诮更多了几分。
在不远处将他们俩的对话听进去的宁道奇,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因为解晖他是梵清惠的信众啊。”
想完,宁道奇的嘴角不自禁地抽了抽,他开始无法直视信众这个词了。
如果宁道奇非要知道的话,那信众整个词都已经不好了。
话又说回来,太乙山对决已经分出了胜负,而且气氛比对决还没有开始时还要难以言说,所以还是散了吧。那一帮武林人士是心潮澎湃的等着挖掘更多内-幕,然后将内-幕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播出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宁道奇,在知道自己是看不到《慈航剑典》后,继续闲云野鹤去了;梵清惠和宋缺这对“同命鸳鸯”,下了太乙山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石之轩呢,他如今和祝玉妍仍旧是王不见王的,所以只是深深看了已变回望舒的顾望舒一眼,此从太乙山离开,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是要回魔门,还是回朝堂去做他的裴侍郎。
最后只是阴后祝玉妍了,她可以说几人中最惬意的。即使如今不能对外说武林中新晋的大宗师,是她阴癸派的嫡传弟子,可这并不妨碍祝玉妍心情愉悦啊。
相对的,阴后是疑窦丛生,只等着她家徒弟来为她解惑。
顾青还是尊师重道的,他晚间便来到了祝玉妍处,跟祝玉妍言简意赅的说起他是怎么在武道上进益那么快的。
“弟子因缘际会下得练《长生诀》,”顾望舒倒没觉得这有多幸运,因而他话锋一转道,“弟子心中过意不去,不曾将此事说于师父,且弟子因练不成天魔*,只有将错错的用祝长生的身份行走江湖。”
祝玉妍:“……”‘她’对练不成天魔*是有多耿耿于怀?
“不过师父是如何得知我便是祝长生的?”
“你和邪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师徒异口同声道,顾青眨巴下眼睛:“师父大可放心,我们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祝玉妍:“……”
祝玉妍回过神来,嗔怪地瞪了顾青一眼。
顾青会给祝玉妍一个无辜的笑脸,很快收敛起来,让祝玉妍先回答他的问题,而等顾青听祝玉妍说了她收到密信的事,他在心中更加确定了石之轩相信他有人格分裂症,而且还怀疑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得了,如父子的关系的推论。
顾青沉吟一番跟他师父说:“我觉得邪王推己及人,认为望舒和祝长生是互为半身的关系。”
祝玉妍挑高柳叶眉。
顾青跟他师父纤细解释了下什么是人格分裂症,末了还笑吟吟道:“师父不妨也这么认为,反正我没打算对外承认祝长生是我。”
可惜这并没有让阴后觉得心情轻松,她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家徒弟。他刚才说的人格分裂症,可以说是给阴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她举一反三的明白自家徒弟,他在明知道自己是男儿身却仍旧坚持自己是女儿心的情况,同样是一种心理疾病。
是不知道这种心理疾病(性别识别障碍),和他对外表现出来的人格分裂症,哪一种更让人觉得糟心?
这样的认知,让阴后原本轻松的心情都染上了一层阴霾。
都是信众的错!
等等,信众怎么又躺着也中枪啦?
这还真不是无的放矢,以前也提到过祝玉妍在捡到幼年顾望舒时,他是做女童打扮,后来查明是因为他家中人听取了佛家大师的批命,把他们家小郎君当做小娘子养,以至于误导了祝玉妍,还因此酿成了后面顾望舒矫枉过正的苦果,这不是信众的错是什么的错?
嗯……这锅甩地没毛病。
事实上,信众背得锅远远不止这么一个。
太乙山两战后,本喧闹的武林再度热闹了起来。
在太乙山决战前,江湖中人都以为无名剑客祝长生,不出意外的成为“散人”宁道奇的手下败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没什么好议论的。可事实上的接连反转,以及它涉及到数位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让整件事一经开始传播,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架势。
这其中,作为新晋的大宗师,祝长生做到了真真正正的扬名立万,其他人似乎没那么幸运了。
顾青在太乙山上打败宋缺后所说的那番话,虽然语焉不明,可江湖中并不缺少“知情者”,没用多久能将事情的原委查个清楚明白。
这下江湖中人都知道了“祝长生挑战宁道奇”一事,是慈航静斋单方面发起的,祝长生在消息出来前并不知情。至于慈航静斋的梵清惠为何要这么做?那是因为她觉得祝长生先前擅自说去挑战傅采林,会造成时局不稳,所以她才请来宁道奇将这么一个未来的魔头,给镇压在摇篮中。
然而这一说法,太没有说服力,也太索然无味了。
为什么不来点振奋人心的?
然后,“武林判官”解晖在长安城,因他是梵清惠的信众而去教训祝长生再度开始流传;
再来是太乙山上,被按上莫须有罪名的祝长生想和梵清惠讨个公道,却被信众“天刀”宋缺天刀相向的事……到这儿时,故事带上了恨情仇的成分,于是当年梵清惠和宋缺相恋却无果的事,被扒了出来,然后导致了“信众”一词开始变了味道。
变味变味着,宁道奇也被按上了信众的帽子。
谁让梵清惠说请动大宗师请动大宗师呢,而且宁道奇和梵清惠也没有出面说宁道奇为何答应做这种不道义的事啊,可若是说宁道奇同样是梵清惠的信众,那说得通了,不是吗?
到了这时候,谁都不敢再小看信众的力量了。
看“武林判官”解晖作为信众,不顾自己独尊堡堡主的身份,自取其辱,尊严扫地;
看“天刀”宋缺作为信众,竟是赔上自己的天刀,还为此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看“散人”宁道奇作为信众,堂堂大宗师甘愿受梵清惠驱使,差点导致晚节不保;
世人又从梵清惠联想到整个慈航静斋,那不得不提及另一个圣女碧秀心,这自然而然的会想到碧秀心以身饲魔一事,而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那是——看“邪王”石之轩作为信众,宁愿背弃魔门,背弃他原本所统领的花间派和补天阁,导致在武道上一退再退。
厉害了慈航静斋!
本来到这儿,事情的性质还不是那么严重,到底慈航静斋以前给旁人“我不是一般庵堂”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很多人都不觉得像梵清惠,碧秀心等慈航静斋的女子是该守戒的比丘尼,而她们可以和其他男人来往过密,进而传出一段风流韵事也是稀疏平常的。
然而接下来却传出来一则令人发省的消息,“因宋缺受重伤,一直想要收服岭南的朝廷开始筹谋着再征讨岭南”。
别说什么乘人之危,宋缺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受了重伤,大家都心知肚明。虽说江湖中人很少有像宋缺这样是门阀中人的,可换位思考下,宋阀相当于他们的门派,而宋缺因为他的心上人,若进而导致宋阀陷落的话,那相当于他们门派的掌门人,为了一个女人给他们门派带来灭顶之灾,这搁谁身上谁都不会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红颜祸水啊。
若说其他江湖中人还带着事不关己,不痛不痒的心态,那位于漩涡中心的宋阀中人,他们的心情没那么轻松了,甚至于可以用沉重来形容。更尴尬的是,宋缺是有妻子的,他还和他对外说是丑妻的妻子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如今他为了一个外人,让宋阀置身于危难之中,他的妻儿如何自处,宋阀又如何自处?
此时“地剑”宋智已从长安回到了岭南,他本对梵清惠没多少好感,又因为宋缺平日里忽视着被宋智当成自己儿子的宋师道,连刀法都不愿意教给宋师道,反而是宋智这个当叔叔的看不过去,交给了宋师道剑法而对宋缺有几分不满。这份不满在宋缺为梵清惠受伤后,开始发酵,现如今在传出朝廷欲征讨岭南的消息后,宋智的不满堆积到了顶点,他去到宋缺养伤的院子中,压抑不住怒火道:“是不是我们宋阀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兄长才会满意?还是说到这时候,兄长仍然要维护你的清、惠、师、太?!”
“兄长,你太让人失望了!”
宋智说完也不看宋缺,带着汹汹怒火出了院子,他心中已经决定了要去报复慈航静斋。事实上,在宋缺在太乙山上受了重伤,被送回到岭南,宋智知道原委后,恨上了梵清惠。
当然宋智对祝长生也毫无好感,可纵观这件事,如果没有梵清惠作天作地,又怎么会有太乙山对决?如果没有梵清惠还勾着宋缺的魂,宋缺又如何会那般维护她,以至于受了重伤?
梵清惠才是罪魁祸首!
宋智有这样的认知后,自是不想再让梵清惠和慈航静斋好过的,可宋缺仍执迷不悟,不愿意去伤害梵清惠,他这么做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只会让宋智更恼恨梵清惠和慈航静斋。现在朝廷欲征讨岭南的消息,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宋智依仗,去对慈航静斋下黑手。
至于怎么报复?
宋智虽说怒火中烧,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像只疯狗一样去咬慈航静斋和梵清惠一口肉,那不是他的作风。说到底宋智还是颇为忌惮慈航静斋,和站在它那一边的净念禅宗的,另外宋智还得操心岭南的事,现如今的岭南和宋阀可经不起隋朝军队的铁蹄,尤其是在宋缺重伤,又失了部分人心的情况下。
因此宋智一方面惦记着要捅慈航静斋一刀,一方面派人去打探朝廷的动向。
关于帝杨广想完成隋文帝没有完成的伟业,也是收服岭南一事,只能说传到江湖中的消息是半真半假的。
当年隋文帝扫荡南方时,确是想以十万大军征服岭南,只可惜遇到了带着岭南一万精兵的宋缺,宋缺在苍梧决战时十战十胜隋文帝和隋军,隋文帝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并且一生以未能收服岭南为憾,而帝杨广他对完成隋文帝未尽大业有着无比的热情,因而在得知宋缺这位镇南公受了重伤后,立马表示这是一个征战岭南的好时机。
至于帝杨广是怎么知道宋缺受了重伤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帝杨广只是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但他没有表示一定要付诸行动,要知道他想征服吐谷浑也是想死了那么想,已准备好了在开春后从长安领兵亲征,岭南的事只能往后挪一挪了。
可谁知道等消息传到江湖以及岭南那边时,变成了“隋军欲立刻发兵,进而征讨岭南”,大概是消息在传递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被再加工吧。
不管怎么说,这一消息给岭南宋阀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使得因宋缺受了重伤而导致人心不太稳的岭南,一时间更加人心惶惶了。而在这一则消息传出去后没多久,江湖中开始刮起了慈航静斋让佛道受辱蒙羞的风潮,据说还有其他庵堂的比丘尼跳出来指责慈航静斋,认为她们不守妇道。
不是,是不守佛道。
顾青听闻后挑了挑眉,问阴癸派的门人:“是宋家做的?”
阴癸派的门人回道:“是独尊堡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独尊堡是“武林判官”解晖建立的,在巴蜀不可谓不是树大根深。而现在独尊堡这么对待慈航静斋,难道是想借机洗白自己好上岸?解晖这信众当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如宋缺啊。
说起信众来,顾青想起他先前把宋缺一怒为红颜的事,说给帝杨广听时,帝杨广的第一反应则是:“梵清惠有多国色天香?”
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可操作的空间?顾青微笑脸。(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