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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的消逝对新郑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且不论暗地里的诸多势力耽耽虎视,光是那片地域无人收敛的满地碎尸和地上粘黏的厚厚血泥就无比触目惊心。
一夜之间死了两百多人,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惨状让人胆寒,整整两天,琉璃巷子都无人敢出入。
朝堂受到了惊动,姬无夜即刻让人去收拾了尸体,据说那几十个士兵到了现场之后,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些人本不是韩国百姓,而是江湖中人,按道理他们的事情朝廷不需要去插手,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对新郑的百姓冲击太大,又无人了善后事,王室的人不得不让姬无夜去收拾残局。
便是过去两天时间,琉璃市旁的琉璃巷子还能隐约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此时的将军府中,姬无夜静坐在大厅内,眉头紧皱,心头有一股说不出沉闷,让他十分不舒服。
屋里熏香的烟雾冉冉,一缕一缕消失在空气中,化成房屋内的一部分。
韩王安排的军饷就要即刻运往边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个事情,虽然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仍然让他的心头被阴云笼罩。
在姬无夜的心中,任何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都不是好事。
无法控制往往意味着不必要的风险,此时他要做的事情万分凶险。一旦出现纰漏便会让他先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甚至可能丢掉自己的脑袋。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常年身在高位,他已经得到的太多。
太少。
人的贪欲如果不能被控制,将会是一个无底洞,姬无夜的野心同他的胃口怎么吃都是三分饱。
他还要更多,攥住所有人,握住所有事。
此时还未至正午,天上已经是阴云密布,抬头望去,便会发现远处的阴云更加宽阔无垠,仿佛已经遮住了整片天空,只是久违的春雨一滴也没有落下,仍在酝酿。
一道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将军府内,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进了姬无夜所在的大厅之中。
姬无夜面前的桌几上有些新鲜的水果,不过他似乎没什么食欲。
“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姬无夜看见面前半跪着的墨鸦,沉声问道。
墨鸦微微颔首,回道:“万无一失。”
听到墨鸦肯定的回答,姬无夜微微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前日你去琉璃市带人收拾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
墨鸦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说出来将军可能不信,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被同一个人砍死的。”
墨鸦话音刚落,姬无夜心中一震,大怒道:“狗屁!同一个人?谁有这么大能耐,一夜之间砍死了癸丑的两百多死士,那都是罗网里的人,不是寻常泼皮无赖!”
墨鸦低头不语,仍由姬无夜发泄着怒火。
其实他明白,姬无夜也明白。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虽然不多,但确实有那么几个,姬无夜的怒火大都来自于突然遇到了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常年的顺风顺水,不断地在消磨他内心的谨慎和耐性,现在的姬无夜已经远远无法和当年那个年轻的姬无夜相提并论。
有脾气了。
面色阴沉的姬无夜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偶尔转身带动的轻风让墨鸦肩上的黑羽上下起伏,像是扇动的翅膀。
“你确定吗?”姬无夜沉闷的声音响起,让有些出神的墨鸦惊醒过来。
再次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日里那人间炼狱的景象,他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尸体虽然残破,但刀痕很平整,我看过的百来具无头尸体,伤口如出一辙。”墨鸦淡淡地说道。
“嗯……”姬无夜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负手而立。
“你先下去吧,最近帮我盯紧了蓑衣客,倘若他有半分不对劲,直接杀了。我手下人还很多,不差他一个。”
墨鸦略作迟疑,点点头,随后便快速地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正值非常时候,姬无夜不想横生事端,待手头事情落下帷幕,再作计较。
空气微微潮湿,有一股说不出的尘埃味道弥漫,大雨久聚未下,秦将院子里前天才搬来的酒放进了屋里,又泡起了茶。
芽尖轻轻在开水里荡开,白色的水雾氤氲而升,轻抿一口,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散开,心头又多了一分宁静。
方才晓月为他做饭去了还未回来,秦喝完茶,从怀里掏出了那件段水给他的白家玉佩仔细地瞧了瞧,有些微微出神。
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有一些发了新芽,零零散散地长着,参差不齐,秦这两天多了些闲情雅致,但花草尚未繁茂,他也不能去修剪,所以就没有打理。
“遗失了一枚……真是有趣,段水不姓白,为何会有这玉佩?”
“他死了,白府却没有动静,是白亦非没有回来,还是……”
想到这里,秦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玉佩,好东西啊!”
他将玉佩收起来,起身去了厨园,看着与往常一样正在劈柴的荣沪,走过去笑道:“你清闲的日子要到头了。”
荣沪看到秦来了,停下手头的动作,抹了一把汗,急忙点头道:“先生找我何事?”
他心头有些慌乱,想起前天早上秦来还刀的时候,刀上那厚厚的血泥,缺口处还挂着几缕肉丝。
“白亦非在哪里?”秦直接问道。
“白亦非……原本他给韩王的信上说是要月余之后同玢霜骑一起回新郑,但其实他在前段日子就已经自己暗中先行回来了。”
秦听完眉头一皱。
“玢霜骑?”
荣沪见秦不明白,解释道:“玢霜骑是白亦非暗中操练的一支人数不多的亲卫军,实力未知,对外宣称白甲军。”
秦笑了笑,抬了抬眉头道:“有点意思。”
“认识段水吗?”
荣沪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韩国没有姓段的人。”
秦点点头,轻声说道:“不认识就好……稍微准备一下吧,这雨今晚是压不住了。”
“杀了他,你以后就是蓑衣客。”
荣沪微微迟疑,看着秦问道:“先生,我能带这把刀走吗?”
秦低头看了看荣沪手里的柴刀。
刀已经洗干净,磨得甚是锋利,锋刃上的寒光同两天前秦拿走时一般无二。
“那就带上。”秦抬起头看着荣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