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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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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回到自己的小屋,待与晓月吃过了午饭,他便呆在小院子里看晓月练剑,小姑娘身上的内力并不浅薄,但不会运用,剑术也稀松平常。

    她身体的那股内力很奇怪,与本人十分亲和,但却不是自己练出来的。

    最让秦感到有意思的是,这股奇怪的内力生生不息,不断壮大,虽然速度很慢,但是胜在持久。

    其中有一种和草木贴合的精气,可以滋养人的肉体,晓月前几天玉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连疤痕都看不见。

    伤口好的太快了些。

    这是一种无法用‘理’解释的现象,近乎于玄学,但秦没有去问晓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非得追根究底。

    今日天黑的很早,云压的低,看不见太阳落下,也看不见月亮升起,星辰的光被云彻底隔绝在了天外。

    新郑王宫外已经备好了不少车辆马匹,还有一些护卫军大约千名,车辆上盖着黑布,看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既用了重兵护送,想必十分贵重。

    龙泉君与安平君骑在马上静静地立在车辆旁边,前者看着眼前的千余名兵卒,眼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龙泉君驾着马儿走到安平君身旁小声说道。

    安平君伸手拍了拍龙泉君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龙泉君只管放一百个心,都是姬无夜的人,早有安排。”

    夜风已起,天穹无尽,黑云压城,心中惶惶。

    军队已经出发,众人提着火把朝着东门陆续浩荡而出,兵甲抢地声不绝于耳。

    空气的潮湿愈发的凝重,宛如实质,仿佛伸手轻轻一握,便是一把水渍。

    过了很久,风越吹越急,长空落叶枯枝席地而走,街上偶尔有竖起的旗帘迎空怒扬,咧咧作响。

    一抹闪电自长天深处猛地抽出,撕开黑云,只一刹便将大地照得透亮,而后再次陷入无尽黑暗。

    有人抬眼处,伸手不见五指,耳畔轰鸣声不断,像是沙场上擂动的战鼓,让人心惊,让人沸腾。

    便是此时,有第一滴水轻轻与地面相接,黑夜中无人看见它来时的模样,溅开无数小的墨点沉浸于地下,散作无形,滋养一方。

    春潮带雨晚来急,漫天倾盆瓢泼,如同天河开泄,一汪无极,覆巢而出,精兵万万亿。

    久违的一场春雨,总算到来。

    有人欢喜,站在将军府中静静地看着暴雨笑颜逐开。

    有人欢喜,披上蓑衣,带着竹笠,握住柴刀走在石廊桥的河畔,一步一步,踩在水洼上,踩在风雨声中,轻快而稳重。

    心中有意,所谓风声,所谓雨声,其实无声。

    河水涨的太快,急流汹涌,一改往日柔缓的模样,忽而便化作洪荒猛兽,奔腾不休。

    石桥下又见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动作。

    装钓鱼?

    我就是因为装钓鱼才有的今天。

    “我钓你奶奶的鱼!”荣沪走到那蓑衣客身后,大骂一声,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刀。

    暴雨连城,荣沪的声音很快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那蓑衣客想要回头,却只迎面一道寒光,便失去了意识。

    他至死都不明白,明明暗中有不少人在保护他,可是最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出手。

    他们当然不会出手,他们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

    一群乌鸦在天上飞过,便是在雨中也发出阵阵孤寂的沉鸣。雨太大,鸟儿并不能长时间的飞行,只是持续了较短的时间,便又散去。

    这些时间也就够了。

    石桥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雨还是雨,人还是人,河还是河。

    你是蓑衣客,我是蓑衣客,谁又知道谁是蓑衣客?

    我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带着同样的斗笠。

    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远处的街上,墨鸦静静站在雨里,看着前方的荣沪,眼神冷漠,过了很久,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叹息之声微不可闻。

    “欠你的命,还给你了。”

    长夜漫漫,风雨作伴,这不是三月春江细小涟漪,秦这俗人没有赏雨的心思,他就将门窗关的紧紧的,同晓月躺在被窝里闲聊。

    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晓月便放开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先前和秦说起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曾是赵国一家医馆馆主的女儿,原名楚香兰,后来父亲为一位位高权重的人治病出了差错,遭来了祸端,那时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家里来了贼人,屠刀挥下,满门抄斩,姐姐一路带着她逃亡,路上又遭遇了土匪,姐姐楚轩为了保护她被凌辱折磨致死,当时她就站在不远处藏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人间惨剧,纵然心在流血却也不敢发出声音,若不是后来遇见了路过的紫女,她连自己姐姐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收俭。

    小姑娘的故事其实很长,但听在秦耳里却很短。

    “我以后就叫你兰儿,好听些。”秦轻轻抚摸着楚香兰光洁的香背,轻声说道。

    楚香兰蜷缩在秦怀里,有些慵懒地蹭了蹭脑袋,闭上眼睛小声嘀咕道:

    “公子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叫兰儿阿猫阿狗也好。”

    “当初兰儿在紫女姐姐面前发过誓,除非有一天不再为紫兰轩做事,否则便不以真名示人。”

    “可是……兰儿真的喜欢公子。”

    秦柔声笑道:“你现在不为紫兰轩做事了,紫女已经把你当成礼物送给我了。”

    楚香兰嘟了嘟红润的小嘴,偏头瞟了秦一眼,有些心虚地问道:“那公子喜欢紫女姐姐送的这份礼物吗?”

    秦有些诧异地盯着怀中的玉人,过了一会儿,他忽而伸出手捏了捏楚香兰温软的俏脸,饶有兴趣地问道:“兰儿跟谁学的?开始勾引男人了?”

    “没……没有。”不敢正视秦的目光,被识破小心机的楚香兰一张俏脸立刻变得通红,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很晚了,公子快睡了。”

    秦笑笑,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又把手收了回来。

    指尖轻轻弹开,屋内烛火已熄,黑暗淹没,唯剩屋外春雨急声阵阵敲打人的耳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