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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悔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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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在乡亲们一片哀嚎声中,我们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条长了个三角脑袋瘦不拉几很丑的赤蛇,至少也有五尺长。彼时,我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梨树下正给顼陌熬药,那条丑蛇上来就冲我吐信子,我惊吓地大喊了一声往后退,谁知它竟发了疯似的兴奋向我游来,长尾一扫,把我的药煲给扫掉了!

    啪啦一下,那是药罐子破碎的声音,也是我的心碎声……我看着一堆瓦砾和药渣木讷了半响,那条丑蛇也跟着我木讷了半响,它看看药,看看我,看看我,又看看药……

    那药可是我偷偷托牛二让她娘帮我去请镇上的那个新来的道士抓的,花光了我所有私房钱不打紧,还借了顼玖二两银子啊!我当时就崩溃了:“啊!!!!你条贱蛇!!!我要杀了你!!!”

    我抡起扫把就将他呼啦一扫出去,随手又深仇大恨地抓根棍子一棍敲到它七寸上,看着它痛苦地扭来扭去我紧着又敲了两棍,嘴里骂道:“贱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顼陌扶着门框虚弱地喊我:“你在做什么?”

    我自然不敢以实情相报,让他知道我给他煎专治癔症的药非把他气死不可。我用棍子挑起这条奄奄一息和他一样虚弱的贱蛇磨牙道:“没什么,打了条蛇,剥了皮咱晚上吃蛇羹!”

    那蛇闻言一颤掉地上,我复又挑起它往厨房走。

    “胡闹!”他捂着心口走过来,伸手便要抓我棍子上的蛇,我忙打掉他的手,严肃道:“你才胡闹,这蛇有毒的,咬一口得要你的命!”

    瞧他这模样,别说咬一口,舔一口估摸也都活不长了!

    那条贱蛇眼巴巴地望着顼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莫不是想吃了顼陌?!我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与顼陌离得远远的!

    顼陌看着它有模有样一本正经道:“他是烛阴,是来寻你的,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我看着顼陌白得像宣纸一样的脸色,红得像胭脂一样的唇,觉得他真不是癔症那么简单,也许是傻了也说不定!

    烛阴就是烛龙,暮龟山上庙里供奉的那位神仙脚下盘桓着的就是烛阴,跟昨晚山头上的那大家伙有几分相似。那是跟岁吴大帝一般存在的上古老东西,就算还没陨落也不可能跑到人间来。顼陌这个人,唉,让我怎么说他才好,真是白长了张看着很聪明的脸。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说着便过来伸手来拿我棍子上的赤蛇,我还没反应过来,赤蛇已迅速盘到他手上!

    “喂!”我吓了一跳,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我白担心了,以至于我迅速认清了一个我想哭的事实来!那赤蛇盘上顼陌的手之后,竟真的没有咬他,还撒娇一般地蹭他的掌心!我背脊顿感凉飕飕,这玩意儿,莫不是真是烛阴?!

    顼陌将它提起来,问道:“烛阴神君,三百年不见,你如何沦落成这般模样?”

    我倒吸一口凉气,嚇,顼陌,不是人?!

    他提着烛阴献到我眼前,我警觉后退了几步。我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烛阴,又看着他哆嗦着问道:“你,你不是人?”

    谁知他额上青筋跳了跳道:“我不是人,难道你就是了?”

    我一窒,原来他早已看穿了一切!难怪最近对我脾气越来越大,全然不像初初那般温柔体贴了!既然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娘子,为何还不将我灭了?难道,他舍不得我这个肉身?!还是说,我这个肉身也不是人?不可能,我这个肉身就是个普通凡人。

    他提着蛇进屋,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既然顼陌不是凡人,那这条蛇十有八九真的是烛阴了!那可是上古的老东西,不是我这小小水鬼能应付得来的,想想那两只比灯笼还大的眼睛,我心有余悸万分愧疚,我打了人家,还打得那么狠,我……真是罪该万死!

    顼陌说,那条上古的老东西是来找我的,正确地来说是来找我这个小身板原来的主的。我茅塞顿开!我这小身板原来真的是庙里供着的那位神仙的肉身啊!我还把人家虚弱的魂魄不知挤到那个旮旯里去了!我好大的胆子,我真是有眼无珠,我该怎么办!这下别说是下油锅了,下火海也万死难辞其究呀!

    苍天啊,我咋这么不长眼呢!

    我一时悲怆不已,直到顼陌隔着门喊我去厨房端盘早上吃剩的馒头进去,我才从悲伤中醒悟,现下岁吴大帝的肉身我不占也占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亡羊补牢!讨好了她的坐骑,万一有朝一日她归位了,感念我对她坐骑的养育之恩,一报还一报,饶我一命呢?!

    我忙去端了馒头回来,见顼陌疲惫地单手支着额头,拿着杯子给桌上虚弱的烛阴喂水。我心虚地把馒头给他,又爬上凳子,抓了个馒头亲自喂这条大有来头的烛阴神君。好在它傻,打了一棍子给它个馒头它又屁颠屁颠地过来蹭我的手了。我得好好讨好它,好教他忘了今日之事,日后叫它在帝君面前说句好话,让我投胎去。

    岁吴大帝的魂魄明明还在,怎么六界都以为她陨落了呢?千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烛阴不仅傻,还好养活,不记仇,养了半日就又生龙活虎的了。当夜要缠着我睡觉,被顼陌一把扔进了顼玖的房间里去。

    烛阴就这么住了进来,自然而然。

    夜里,我又做了个梦,梦里手执擎天戟的女子,与她的烛龙大战于钟山之巅,在那飞沙走石之中,烛龙将她盘在腹中的时候,我幽幽醒来,看着顼陌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地问道:“顼陌,你师父是谁?”

    他呼吸绵长,睡得平稳。我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鬼迷心窍般凑上去想闻一闻,他忽然睁眼迷离地看着我,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呐呐道:“你好香,你是花妖吗?”

    他朦胧一笑,将我揽进怀里盖好被子,温热的嘴唇抵着我的额头亲一下,将醒未醒般沙哑道:“我是你相公。”

    ……

    上古神龙现形暮龟山,不日,四方能人异士齐聚暮龟山下,皇城里也派了钦天监的大人前来考察。是夜,某大人夜观天象,发现帝星闪了闪,将星移位,吓得屁滚尿流地回去了。

    我蹲在家门口看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烛阴,啧啧摇头。这家伙哪有上古神龙的气派,整日里与跟屁虫没两样,我上哪儿都要缠着,连上茅厕都不放过,害我好些日子都不敢出门,生怕被哪个火眼金睛的修道之人看出了端倪!

    待到春回大地山花烂漫时,暮龟山总算平静了下来,顼陌的身子也好了许多,烛阴还是瘦不拉几没几两肉,看上去十分可怜的样子。

    往年我刚还阳之时,看着和顼玖一般大,半年过去后,他身高明显落在我之后。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换牙了,他一口小白牙一个比一个牢固,待我一口牙齿都换完了,他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我渐渐从没顼陌腿长的高度长到他的胸口,从一嚣张女娃长成豆蔻少艾,顼玖依旧停在那个没他爹腿长的身高,他们一家子果然都不是人……

    在乡亲们怀疑之前,顼陌便让烛阴悄悄地将顼玖送回天上去了。顼玖临走之前抓着我的衣袖欲语还休,我想,虽然这小子喜欢打小报告,但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儿子,陪伴我一路成长,于是便把私房钱都掏出来给他买了一堆零嘴让他带回天上去,并暗暗窃喜,希望他一去不回!

    顼玖走了以后,我觉得整个暮龟山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来做事,再也不用担心事情还没做就被小人打小报告了!

    我当日便兴奋地带上彭彭去找牛二,把糖糖帮所有人都集结到一起,去和小地主谈判!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咱们多年来的宿怨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再不了结,过个三五年该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这梁子结了这么多年不都白结了吗?

    所以,我们双方都为此达成了共识,拟了个完美的打架,不,比试方案,输了的一方从此纳入赢了的一方,再不许藉此挑事!地点定在洛溪边上,以示此事是拿生命来担保的严肃性!

    我想,我生前应该是个很暴力的人,你可以不服我,但我可以打到你服为止,就像我对小地主多年来的拳脚相加一样。奈何他这个人有点无耻,每次输了都哭着鼻子告家长!

    小地主这个人不仅无耻,还十分阴险。长得粉头粉脸的,与顼玖一般很会装可怜,尤其有女人缘,十个女孩子八个向着他,他还企图勾搭我们学堂的女孩子,我们糖糖帮的男孩子个个都恨死了他!

    我与牛二那是百般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个法子好让他认输,别是让他把村里的女孩子都骗走了,以后咱糖糖帮得打光棍。看来,牛二的目光还是很长远的,他都打算到三五年之后的事情了,小地主那个笨蛋肯定是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的!

    这一架被我们命名为“洛溪之战”,其实就是从群架斗殴变成一殴一而已。双方以抓阄的形式,抓到相同数字的两个人对打一架,以此类推,双方胜出的人数多的那一方算赢。

    我一抓就抓了和小地主一样的号,小菜苗一般的小身板,我一巴掌都能把他打趴下,抠都抠不起来的那种,他毫无疑问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而糖糖帮以超常的武力值取得辉煌的胜利!从此小地主的人都算是我们糖糖帮的了!

    我们打了多年,表面上终于化干戈为玉帛,暗地里还是天雷勾地火,不过暮龟山下的乡亲们终于可以暂时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因为,这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就听说被权臣压迫了好几代的小皇帝竟然开始反抗了!

    有曰:帝王星现,北斗移位;乾坤倒转,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