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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桓公的呵护下,桓因逐渐成长了起来。桓公教他读书,认字,教他为人之道,供他上荆州最好的学堂,为他找最好的先生。桓因也没有让桓公失望,不但天资聪颖,更是勤奋有加,小小年纪便能说会道,诗书满腹。而且,桓因从来不因此而感到骄傲,而是与桓公一样,对人始终客客气气,谦卑有加。
桓因的种种表现简直让桓公喜出望外,感叹天不负桓家。桓公也是因此而心情大好,病也逐渐痊愈如初。
一日,桓因在窗前念书,见书中说到神仙异兽之事,他甚是好奇,便拿着书跑到桓公跟前问到:“爹爹,书上说这世上有仙人,是真的么?”
“当然是有的,仙人法力高强,能飞天遁地,斩妖除魔,可厉害着呢!”桓公笑呵呵的答到。
“那因儿也想成仙。”
“哦?修仙可是很难很难的。”
“因儿不怕困难。”
“好,来日等爹爹出门行商,去帮我因儿探探仙路,哈哈!”
桓公是一个事业心极重的人,病好了自然不肯赖在家里,虽然他对桓因牵挂非常,但是家业不可不顾。经商最忌就是疏于走动。桓公养病在家多年,外面的关系若不再走动走动,怕是会给人家抢了去。而且,桓公也希望给桓因接掌桓家做出更好的铺垫。于是,桓公在桓因四岁时又开始出行跑商。
桓公在家的日子,桓因是幸福的。但是桓公走后,家里由朱氏掌管,却不那么好过。虽然桓公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桓因,但是桓公的离开还是成为了这些所谓的家人对桓因欺辱的机会。
“扫把星”这三个字又被抬了出来,只要桓公一离开,这三个字是始终围绕在桓因耳边的。朱、王、刘三位长辈的冷嘲热讽、恶言相向自不多说,莫名其妙的家法也不少见。哥哥姐姐们更是私下拳脚相加,把桓因当成了生活中发泄的对象。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桓因最小的姐姐桓玖玖。虽然刘氏已经多次告诫玖玖离桓因远些,但是玖玖还是会私下偷偷跟桓因一起玩。如果他们欺负桓因欺负的狠了,玖玖还是会气不过帮着桓因说话,这也让玖玖好几次都跟着桓因一起受了不小的委屈。
桓因从来没因为受到欺负而哭过,他只是默默的承受着,然后等他们发泄完了,走了,自己才默默的站起来,自己去府上的药房找来金疮药疗伤,然后继续自己没做完的功课。
桓因从来没把这些告诉过桓公,他不想爹爹因此而生气。他知道爹爹因为生气得过大病,那是他没见过面的母亲为爹爹治好的病。他常常想,要是自己会仙术,就不会被欺负了吧。
就这样,又过去了四年。一日玖玖推开桓因的房门,对着正在窗前念书的桓因说到:“弟弟,爹爹回来了,快随我去迎接。”此时桓因已经八岁,不仅俊俏帅气,眉宇间那股英气更是越发逼人。
“恭迎老爷!”
“恭迎爹爹!”
桓公笑呵呵的从马车上下来,大步走到门前,越过众人,一把抱起桓因,笑到:“因儿,想爹爹没?”
“爹爹在外打拼,因儿不能帮手,不敢再引爹爹牵挂。”
“真乖,走,回去让爹爹看看,我因儿又长进了多少。”
虽然这样的一幕每次都在桓公回来时发生,但是众人对桓因的嫉妒之情还是无法磨灭。这让众人对桓公由最开始的尊敬也慢慢的变得怨恨起来。
一日,桓公召集家人在正厅议事。众人都到场后,桓公正色说到:“我年事已高,恐怕为桓家奔波不了几年了。所以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想告诉大家,我准备立因儿为我桓家少主,重点培养成我桓家下一代掌舵之人,同时也从今天起辅助大夫人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务。”
“老爷,因儿尚小,恐怕担不起此重任。”桓公话还没说完,朱氏连忙打断到。
“爹,因弟还是孩子,你居然叫一个孩子管我们?”桓宇跟着急到。
“因儿是孩子?你都二十三了,成天在外给我桓家惹祸,败坏家门名声。因儿比你强上太多!”
“老爷,还请三思啊。”除了玖玖默不作声以外,其他一众都说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趁我不在时对因儿做了些什么。你们以为我老了就瞎了吗?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整天欺负一个八岁的孩子,传出去我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放!就这么定了!谁也不准给我说个不字!”
桓因的这个桓家少主当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桓家大丧。桓公暴毙于床榻之上,家医张崇药的诊断结果是:心疾突发而亡。
桓家瞬间陷入一片悲哀之中。桓因哭着奔到桓公的房间时,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屋内哭声一片,桓因踉踉跄跄的想上前看爹最后一眼时,却被朱氏挡在了门外。
“把这个扫把星给我轰出去,他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不说,现在又克死了老爷!”
就这样,桓因连爹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此后,在朱氏的主持下,桓家一众为桓公发丧,不少桓公以前的好友和老客户都到场表示哀悼。在桓公的灵前,桓家全家老小悉数沉浸在悲痛之中,唯独没有看到桓因。虽然桓公的老友都没见过桓因,但桓公自从有了桓因,逢人便提,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映像。本以为在此能看到那个让桓公每次提到就一脸幸福的幼子,谁知他连为桓公守灵都不到场,这让大家对桓因非议纷纷。
桓因自然不是不想参加爹的葬礼,可是朱氏蛮横的将桓因困在了后院,并严令家仆不准他踏出后院一步。以前无论朱氏怎么欺辱桓因,桓因都不曾起过恨意。而现在她居然不让自己见爹最后一面,这让桓因彻底对朱氏恨入骨髓。可是年幼的他又能如何呢?他终于体会到,没有了爹的庇护,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无力,连为爹送终都做不到。第一次,他哭了,为了他爹,也为了他自己的无力。
朱氏借此机会宣布,桓家的下一任家主由桓宇继承。
……
桓家,先祖祠堂。桓因一个人跪在堂前,面对桓彬的灵牌,默默不语。离桓公的去世已经有月余了,朱氏终于放松了对桓因的管制,才让他可以过来拜一拜自己的父亲。跪了好一阵,他才站起身来,走出了府去。
此时,正是初春之季,万物复苏,阳光和煦,大街上一片温暖的气氛,时不时有几个小孩儿欢快的跑过。可这温暖祥和的气氛却化不开桓因心中的寒冰,他默默的走着,不知道路在何方。
桓因一直走到城西老街才停了下来。老街是荆州城穷人们的住所,桓因在荆州八年,却从没来过此处。他觉得自己现在跟穷人们是一样的,苟延馋喘的活着,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桓因饿了,他摸了摸怀里玖玖姐姐偷偷给他的一些碎银子,然后往一个包子铺走去。
“给我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走着走着,桓因听见一个声音从身边的巷子里传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深深的巷子中,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围着另一个趴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被打的少年虽然已经头破血流,却一声不吭。
桓因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火焰,竟奔着那群打人的少年冲了过去。推搡,踢打,拉扯,桓因奋力的想要赶走这群恶少,救下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地上那个人见到有人来帮他,许是看到了希望,奋力爬了起来,与桓因一起和那帮恶少扭打成了一团。
桓因自幼习文,从没学过什么武术,而地上那名少年明显也是瘦弱之人,面对一群恶少,两人本不可能打过。也许是太愤怒了吧,也许是对生活本来就放弃了希望,桓因二人拼命的反抗。满身鲜血的二人如同恶鬼,从一开始的推搡变成了撕咬,从抵抗变成了进攻。
恶少明显是被镇住了,这只是不到十岁的小孩打架而已,桓因二人却是在拼命。
“疯子!晦气!”终于,恶少们放开了二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开去。
那群恶少走后,桓因感觉自己已经奄奄一息,鲜血已经从他的头上流进了眼睛,盖住了他的视线。
半晌,他身边的孩子似有了一些力气,带着胜利般的语气说道:“我叫叶无忧,树叶的叶。我娘希望我活的无忧无虑,所以名字唤作无忧。”
桓因用手擦掉眼睛上的鲜血,转头望着这个跟自己一样狼狈,伤痕累累的少年。如果没有这么多伤痕和鲜血,这应该是一个乖巧帅气的少年吧,桓因想到。
“桓因,八岁。”
“七岁。”
“你住哪里,为什么被他们欺负?”
“我从小就跟我娘住这附近,我娘织布为生。后来我五岁时娘得了重病,再也没下过床。之后我就学着去山里采草药,我运气很好的,百年的人参,千年的灵芝我都采到过,每次上山都是满载而归。欺负我的那帮人也是采药的,他们嫉妒我运气好,总比他们收获大,便经常欺负我。”
说到这里,叶无忧顿了顿,又说到:“我娘这次又发病了,病的很重,大夫说要千年灵芝续命,我便去山崖上采,我爬了三天的峭壁,终于找到一颗。没想到回来被他们撞上,把灵芝给抢了去。这千年灵芝极为难得,我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再得一颗的。”
桓因深深的体会到叶无忧的无力,就如同自己父亲当初去世一般。这个世界,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富贵还是贫穷,总是有人欺负你。他看着无忧无助的样子,虽然没掉一滴泪,但是心里肯定满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