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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满怀希望,带着用粮食和棉袄换来的状子,按照应天府衙役的说法,去李家镇所属的辛县衙门告状,谁知道不但被辛县的衙役嘲讽,不但挨了打,最后还泄愤般的撕毁了状子。
最后,班头还告诉他,按照朝廷的法度,哪里的文书出了错,就应该找哪里申诉,怎么可能来到一个县衙,去纠正府衙的错误?
李星听完班头的话,脑子里都乱成了一团浆糊,自己仅仅是想给死去的弟弟讨个说法,怎么就会被人推来推去的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想多问几句,结果李星刚刚抬起头来,看见那班凶神恶煞的班头,不怀好意的晃动着手中的木棍,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这时的李星,才真正的懂得了,当初那些乡亲们说的那句话:冤死不告状!原来,告状这件事,想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那是千难万难啊。
既然辛县这里不接状子,自己又不懂那些朝廷的律法制度,没办法反驳人家的说法,李星只能悻悻的离开,踏上了回家的路。
自己这趟辛县的告状行程,不但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就连自己花费如此大代价才求人写的状子,也被那些衙役撕毁,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是面对那帮自称“大人”的衙役,自己一个大字不识的草民,又有什么办法呢?别说讨要写状子的银钱了,看刚才的架势,只要自己敢张嘴,那换来的肯定还是一顿毒打。
和来辛县时候的兴冲冲想比,回家的路就艰难了许多,关键还是失去了希望,步履蹒跚的李星,一直到天色快黑的时候,才走完了这四十里地。
李星刚刚踏进院门的时候,关门的声音就惊动了妻子,这个一向支持丈夫的女人,满心欢喜的撩起门帘迎接丈夫,谁知道只看了一眼,就惊呆在当场。
李氏满以为自己的丈夫既有状子,又是按照应天府衙门人的说法,按照律法去辛县告状,哪怕当天没接过,那也是回家等消息就是了。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丈夫是去申冤告状的,怎么会带着一身的泥土和满脸的血污回来!
看见自己妻子那惊呆的模样,李星为了不让她担心,强装出笑容道:“我没事,告状的事很顺利,就是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你看我还能走回来呢,能有什么大事,有没有剩饭,给我端点过来,幸亏今天早上你的烙饼,要不然还挨不到这个时候呢。”
看着李星一脸的轻松样子,李氏提起的心这才放下,转身去灶台上端饭,嘴里还埋怨着:“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就只能饿死在家里了。。。。”
看着妻子絮絮叨叨的样子,李星知道,这些看似埋怨的话里,却是农家人朴实的关心之意,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今状子也没了,要不然就不告状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把日子过下去得了。
可是当李星端起饭碗,发现自己的饭居然是干饭,上面居然还有一片腊肉,这可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的东西,李星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妻子,得到的回答是,自己为了弟弟伸冤,这两天走了这么多的路,应该稍微补一下体力。
再次低头看见那片亮晶晶的腊肉,李星的思绪被拉回了十几年前,自己的那个弟弟虽然智力低下,但是从小就很有孝心,每次自己给他碗里放的肉,他都一定要给哥哥分一半,否则就不吃。
想到这里,李星的眼眶湿润了,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滴落在碗里的腊肉上,这番反常的举动,落在妻子的眼中,被李星用那句经典的眼睛进了沙子搪塞过去。
三两口就刨完这碗夹杂着野菜的干饭,将那片腊肉留在了碗底,叮嘱妻子明天热一下给孩子吃吧,他还在长身体,这才疲倦的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之中,李星在梦中又站在了自家的院子中间,看着身边忙活着劈柴、挑水的弟弟李强,回想这两天去衙门告状的经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时的李强仿佛也发现了哥哥哭泣的样子,只见他默默的走过来,伸出那双粗糙的手,认真的拭去哥哥的眼泪,然后一改常态,吐字清晰的说出一句话:“哥,别去告状了,好好和嫂子侄子过日子吧。”
“不!”李星怒吼着猛然惊醒,半夜的起身将旁边的妻子 吓了一下,赶忙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星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的只是一场梦,他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是累了,做了个梦,睡吧。”
“哦”妻子听见只是一场梦,又沉沉的睡去,只有李星睁着眼睛,盯着窗外,一时之间思绪纷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生活都涌上心头,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又暗暗坚定了决心,那就是不管遇上什么挫折,为了弟弟的清白,一定要把这个状告到底。
翌日,李星带着家里仅剩的两百蚊钱,又再次踏上了去往应天府衙的路途,还是同样的路程,同样的衙门,同样的衙役,这次李星换了个思路,直接就向上一次那个班头靠了过去,点头哈腰的悄悄将一百文塞进班头的手中,这才开始诉说去辛县的经过。
班头看见李星这次如此上路,也就不再摆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钱,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早这样不是行了,不过,你这种案子,大人接不接,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可以帮你去刑房打听一下,你候着吧。”
说完,班头接过李星手中的释放文书,一溜烟进了衙门。李星坐在衙门口的台阶下,心中的希望再次被点燃,盘算着剩下的一百文再疏通一下关系,自己弟弟的冤屈应该就能洗白了。
可是事与愿违,一直等到快到午饭过后,饥肠辘辘的李星终于等待了班头的出现,只见他一边剔着牙,一边用眼角瞥着李星道:“这个李强的事情,倒是在刑房师爷那里打听清楚了,不过,那可是本班头请人家吃了一顿酒肉,这才得到帮忙的啊,你说,为了你的事情,总不能让本班头掏这个费用吧?”
“那是,那是,班头辛苦了”李星听见班头说,事情打听清楚了,当场喜出望外,但是听见后面的话,就算李星是一个没文化的草民,也知道人家是要钱呢。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星只得掏出了最后的一百文钱,恭恭敬敬的递上去道:“大人,草民全家就这么一点点钱了,如果不够的话,草民过几天卖了粮食,给您送过来,您就发发慈悲,告诉我事情的结果吧。”
班头掂量了一下钱袋,皱着眉头道:“就这么点?那本班头可是亏了啊,不过你既然说过几天补上,看你也不是一个狡诈之徒,勉强相信你了。”
说完,班头把钱揣进怀中,然后大大咧咧的说道:“刑房师爷说了,这份释放文书确实是咱们应天府发的,这个李强也的确在应天府下辖的地方做了九年劳役,只是,这件案子要想翻案,那你要去江县。。。。。”
“啊?怎么又要去江县?不是应天府判的案子、做得劳役、发的释放证明吗?”
班头眼看李星打断自己的话,当即就生气了,吐了一口浓痰道:“你一个草民懂个p,实话告诉你,不是看在你还懂点礼数,本班头哪有闲工夫帮你这个忙,还有胆质问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大人请勿见怪,草民也是一时糊涂,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江县。”
班头不屑的看了一眼李星:“你当然不懂了,因为,虽说李强是应天府判刑、服役、释放,但是当初李强涉及的那桩案子,可是江县发出的海捕公文,只是李强倒霉,被应天府抓住了而已,按照朝廷法度,被通缉的各类罪犯,除非被判处死刑的,判处劳役的这种小案子,都是在哪里抓住,在哪里判决,懂了吗?”
李星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和弟弟属于辛县人士,那么去辛县好歹还说的过去,虽然辛县人家并没有接这桩案子,但是自己和弟弟从来没去过江县啊,怎么又会牵扯上江县呢?
眼看李星一脸的迷茫,班头最后不耐烦的撂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就明白一点,案子是发生在江县,也是江县破获的,并且发出了海捕公文,所以,这个李强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那只能找江县,重新审理这桩案子,这下懂了吧?”
听完最后一句话,李星总算是懂了一些,原来弟弟李强的案子,是江县审判的,应天府只是根据海捕公文抓了人,所以,要想证明自己弟弟是冤枉的,就要找当初审案的江县衙门啊。
连续奔波了几天,辗转了应天府和辛县两次,来回路程已经达到了一百多里地,还不算自己卖了粮食、抵押了棉衣,还掏空了家底,最后也才得到一个江县办理的消息,这一切真真切切的让李星感受到了告状的艰辛。
不过,总算是有了明确的目的,李星在街上打听了一下江县的位置,得知江县在应天府的东边三十里地,也就是说,自己要是回了家,明天要先到应天府,再向东三十里才能到江县。
想到这里,抬头看看天色,刚刚过了午时,为了避免来回折腾,李星顾不得吃一口饭食,就急匆匆的向着江县的方向出发了。
天不遂人愿,李星到了江县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等到他找到江县衙门,才被守门的衙役告知:“今天已经过了时辰,所有官员和师爷都已经回家了,不管要干什么,都得等到明天。”
饥寒交迫而身上又没有银钱的李星,只得蜷缩在衙门口的墙角,打算熬过这一晚上,只是在这里迷糊睡着的李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梦见李强。
第二天清晨,李星就被衙门打扫卫生的大爷叫醒,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等到衙门各房师爷陆续进去之后,这才拿出应天府的释放文书,准备进去。
要说李星这几次去了应天府和辛县县衙,和这帮衙役打过几次交道后,也算有了一点点经验,自己目前身无分文,假如还按以前的程序,那是不可能见到刑房师爷的,那自己这趟不是白跑了吗?
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后,李星决定扯虎皮做大旗,只要在守门的衙役这里蒙混过关,到了刑房再说其他。
李星都不用再装成风尘仆仆的样子,因为他全身的泥土,已经能够证明他确实是走了远路而来,面对衙门口的守门衙役,李星直接将释放文书晃了一下,强装镇定的说道:“各位大哥早上好,我是应天府派来送信的,您看这是应天府的大印,请问刑房怎么走?”
守门的衙役看着李星这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加上手中的书信上,确实有一个鲜红的大印,已经相信了几分。
虽说李星的衣着看着不像是衙门中人,但是往日里,应天府衙门让那些赶车、或者亲属之类的乡民,顺带送一些不重要的公文,这种事也是曾经有过,并没有引起这些衙役的怀疑。
而且,加上这几个衙役又不识字,不知道那封盖着大印的文书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退一万步讲,谁会冒充一个送信的,来县衙里面招摇撞骗呢?所以这几个衙役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但放李星进了衙门,还给他指了一下刑房的位置。
第一次撒谎的李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双腿,慢慢的走向了江县刑房,这次一文钱没花的经历,让李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告状,就要不走寻常路。
只是李星这次依然没想到,在这个江县的衙门里面,又让他遇上了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