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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儿。”
一声熟悉的,好听却带了些许沙哑的嗓音正呼唤着我。
脸不禁磨蹭了一下靠着的微凉身体,我不情愿的撑开眼皮。
这些日子以來,我实在是太累了。
睫毛煽动两下,终于将眼睛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聂尊布满伤痕的脸。
尽管他的脸上纵横交错着大大小小的疤痕,但是这些丑陋的疤痕依然抵挡不了他那双星眸之中的温热光芒。
等等,他的眼睛。
从他怀中蹭的跳起來,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你的眼睛好了?”
不对,不该这么说。
“你,你恢复了?”
聂尊的眼睛暗淡了一下:“应该是恢复了吧,除了这张丑陋的脸。”
他苦笑了一下。
心瞬时间抽痛,我不喜欢他这副自我厌恶的样子。
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我已经在南区楼内的一间屋子里了。
此刻聂尊正坐在床上,刚刚的我就是在他怀里醒來。
于是,我重新拉住他的手:
“你这样更好看,只要眼睛和手沒事了就好。”
聂尊邪气一笑,眼中的颓败顿时化解:“你这安慰人的能力可不行,哪有人会夸一脸伤疤的人更好看的?”
我正色道:“说认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尊眼神变幻了一下:“沒什么。”
微微皱眉,我拉着他的手,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拽,他有些错愕,整个人就这样我拽的更靠近了我一些。
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像个害羞的男生一样的局促神情。
我却固执的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双手用力的攥着他的双手,语气有些骄横:“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开启裂纹后,你怎么能就那么消失了?这期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我就要咬你了。”
深知他此刻心底有着对他毁了容的脸的自卑和对被控制后的他和我大打出手那件事的自责和悔意,我选择像个小女人一样用一些尽可能让他心情感到愉悦的方式逼问他。
果然,聂尊眼神柔软下來,过了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
“沒什么,只是那日我受伤严重,又发现这双手不知为何衍生出了魔气,你也知道,生前我这双手害死了多少身边人,我怕如今在这里也重蹈覆辙,当时看了生出魔气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暂时先离开,恰好我又发现,离开你的距离可以超过五百米了,于是,我就走了。”
眉头一皱,我嘴一扁:“你就走了?什么叫你就走了?就因为这个你就舍得离开我?”
话说出口后,我才发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多么小女人。
心中顿时有些紧张,整张脸似乎也热了一些。
可是,我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人,这一次聂尊的离开,让我很清楚的看清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虽然我不敢说,我对他的这种心意就和当初对高祈一样,不,应该说,绝对不一样。
我也分辨不出什么才叫爱。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能沒有聂尊。
攥着他的手不知不觉又有了些力,我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疼了。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变化,聂尊的眼神也微微闪烁着:
“我沒想过要离开你,当时只是想先避开一段时间,我要确认了我魔化的手不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才敢回到你身边,因为我不会拿你冒险,永远都不会。”
“任何可能危害到你的事,我都不允许他发生,哪怕代价是要我离开你。”
聂尊的声音渐渐恢复了独属于他的坚定和霸道,我渐渐从他话中重新找到了从前的他的感觉。
“以前真沒发现你这么擅长说甜言蜜语。”我非要傲娇一下才肯满意,于是我翻了翻白眼,双手却还是死死的抓着他,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聂尊嘴角微微上扬:“以前你也沒现在这么可爱,以前你对我爱答不理,本事弱的不行,脾气却还大的无法无天,懦弱又霸道,自尊心还强的不得了。”
嘴角抽搐,呵呵呵,我怎么忘了聂尊本性就是个嘴黑腹黑心黑的恶魔男了?
“那后來呢?”我赶紧转移话題,不想再和他探讨我以前有多‘不可爱’这个话題了。
被我抓着的聂尊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敏感的我立刻感觉到了,于是我一动不动的等着他的下文。
“后來我就在慌乱之间穿过了东西区的区界线,去了西区。在那里,我偶然遇到了塔莱。当时我双手的魔性四下流窜,身上的伤又十分严重,他对我说,让我随他走,他能帮我。毕竟之前和他有过來往,我也沒有怀疑,就和他走了。进入他的黑暗空间后,我就昏迷了,醒來之时,左眼之中就已经被他种下了咒。”
我沉默的听着,心里却有些酸涩。
我太了解聂尊了,大概是由于生前他就一直生活在压力和阴影之中,他的抗压能力和忍耐力是非常好的,这也促成了他常年对任何事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是那场和高秦酒野的战斗,为了保护我,他才会反常的打破他的忍耐,导致了他这双手魔性的爆发,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我想,我就是那个导火索吧。
聂尊不但忍耐力极强,性格也谨慎理智,双手爆发魔性的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会怎样,而是他会不会对我怎样,所以,为了保护我,为了防止变化后的他有可能成为我身边的一颗炸弹这种事发生,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离开,甚至都沒有想过要先去找杰帕治疗一下伤口。
若不是这一切都因为我,因为事情一旦牵连到我,他就无法冷静思考,他又怎么会在慌忙之间跑到东区?又怎么会被塔莱轻而易举的带走。
他一向理智多疑,冷静淡然,若不是因我乱了心神,塔莱如何能几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带他走。
说到底,这都是因为我。
眼底升起一层透明的潮湿,我不作声的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酸楚。
“左眼被他种了奇怪的咒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于是我选择了对他出手,可是当时身上的伤还在,又受到咒术的限制,于是,我被他完虐了。”
聂尊用了一种听起來比较逗趣的话來讲述这件事,期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怕他如果不这么说,我心里会难过。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不管怎么去描述这件事,我都会心痛如刀绞。
因为,当我再次面对他却发现他毁了容断了三根手指一身颓败的时候,我就已经心疼了,我无法想象到底在一向冷淡漠然对任何人事都要保持距离的他身上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会让他,让我的聂尊,变成那个样子。
聂尊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像是在描述着别人的故事:
“他有一把专门为他自己篆刻木头人來施咒做成巨人的短刀,他就用那短刀,在我脸上划了这些伤痕,而我在这期间,双手流窜过一阵魔气,当时已经扼住了他的脖子,却最终还是不敌他种下的咒的力量,被他反手砍下了三根手指。”
“那为什么这些伤口都沒能愈合呢?”我担忧的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的那把刀的缘故,当时我也十分惊讶,但是沒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他就一直在利用我眼中的咒操控我,最开始我还可以反抗,后來,只要我反抗,他就在我脸上多划一下。”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笑了:“虽然我是个男人,但是,说一点都不在意外貌是假话,所以,渐渐就彻底被他操控了。”
心中酸楚万分。
“塔莱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的声音带了隐隐的颤音,因为心疼他被塔莱虐待的那段记忆。
聂尊再一次摇头:“我也不知,他说是因为你的背叛,说你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动离开禁裂区的念头,如今却一直在做着离开禁裂区的打算。但是我知道,肯定不只是因为这种事。塔莱那么理智并且工于心计的人,是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在我身上做这么大的手脚的。”
“的确,他不像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是,而且,塔莱当初和督月一起回了北区,为何又会在这个时间段突然出现在东区?我怀疑他就是有目的而來的,只是在东区碰到我到底是刻意还是意外,我还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我身上做的这些事一定有更大的原因,只是他沒有告诉我罢了。”
“而且,在他最开始遇到我,用短刀刺伤我的脸的时候,他有些不一样。”聂尊仔细的回忆着,眼中却不再是自卑和伤痛,而是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那段记忆,试图从中寻找些许线索。
看到他这副神情,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我知道,这样的他才是真的他,是我的聂尊。
聂尊是不会轻易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的。
即使他是恶魔,他也是我遇到过的最聪慧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