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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风采翩翩的死神,死亡原来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丽和有趣,不管以什么眼光来看都只能算是一件乏味和可憎的事。
身强力壮的看守先生面部的肉正在一块块地被撕下,耳朵和鼻子分别消失在溺尸的嘴里,然后是胳膊和屁股。
这怪物的胃口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保守估计,他已经吃了至少三公斤左右的肉,喝下了将近一升血液。
约十五分钟后,溺尸终于吃饱了,松开看守的尸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面带内疚之色,就像一个犯下错误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惶恐不安。
“非常惭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两天以来,只要肚子有些饿,我就无法管住自己的行为,见到人只着想扑上去咬几大口,完全身不由己,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自己的思维,忍耐一小会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其实以前的我一直是个很斯文的人,非常温和,也很有爱心,家里养着两只鸟和一只狗,还有几条金鱼。从小到大,邻居都认为我是乖孩子。”溺尸低着头,神情显得非常沮丧。
“我能理解,这不怪你。”我接上话题。
“刚才你们说的帮助我开个杀鸡宰鸭的小店的承诺还有效吗?”
“有效,当然有效。你赶快把我们解开吧。”
“你们能否保证不把看到的事说给警察知道?”溺尸的手放到了钢筋上。
我惊讶地发现,他嘴里曾经修长的可怕獠牙已经不见了,眼神也重新变得温柔和富有理智,手上的指甲也变短。乖乖不得了,还是便携式的装备,收放完全由胃口和食欲控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令人不得不惊叹,要多少年的进化历程才能产生这样近乎完美的物种啊!我开始怀疑,人类长久以来的统治地位是不是应该让位于还魂尸,相比之下,这类东西确实有不少更为出色的特点。
“没事,所有的罪行可以全推给那只臭哄哄的烂家伙,我会对人说全是他干的,你为了坚持真理,为了保护无辜的群众,最终与他发生了直接冲突,为了正义,你不得不将他撕碎。遇到警察之后我肯定会这样为你做证,兴许还能争取一面锦旗呢。你赶快帮忙把这条钢筋弄开吧,我快要被勒死了。”
大概是我的话太过火了,溺尸搭在钢筋上的手竟然松开,脸色也由先前的沮丧转变为凶恶,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打动和说服他放了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事,为了我的安全,还是把你们都弄死吧,非常抱歉,我别无选择,杀死你们这样的好人我也很难过。”
溺尸的动作慢腾腾的,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把左手伸到了我的脖子上,右手则卡在雷雨扬的脖子上。
我猜想,溺尸大概认为扼死我们是一种比较有礼貌的手段,这样可以留下完整无缺的尸体,以显示他对我们的另眼相看或者说是尊重。其实他大可以采取其它方式,比如动用地上的砖头或者断钢筋,以他出色的力量,无论用何种方法都可轻而易举夺去我们的生命,似乎用不着让我们像目前这样充分享受窒息的痛苦。
我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处仿佛被一道铁箍固定住,无法呼吸,我知道最要命的还是颈部动脉输送血液的通道被扼住,大脑将会因为得不血液供应而坏死。
如此看来,我的生命大概还有四十秒左右,也许还会更长些,但不会超过两分钟。
我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口腔外,很不体面的拖在空气中,我开始担忧,当自己成为一只游魂之后,会不会仍然保持这样一副不招女人喜爱的形象。
距离死亡如此之近,我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即将离开身体。
一阵眩晕袭来,虽然眼睛仍然睁得很大(因为无法闭上),几乎鼓出眼眶了,但视线却在渐渐模糊、变黑。我明白,自己生命马上就要结束了,二十多年的努力终于划上了并不圆满的句号。
就在意识即将进入黑暗状态之前的一刻,我似乎听到源自人的声音,仿佛在呼唤、吼叫、怒骂。我无法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突然,我发现自己的脖子得到了解放,重箍消失了,血液迅速冲入脑袋,使得头顶隐隐作疼,嘴里尽是苦涩和腥咸,我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地死掉了,于是睁开眼睛(什么时候闭上的?),想体会那种异常畅快和自由自在的感觉(鬼告诉我是这样)。
一道强光射过来,似乎是谁拿着一只功率强大的照明用具直指我的脑袋,我的眼睛被刺得很不舒服,只好乖乖闭上。这时心里产生了一丝疑虑,我似乎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吗?
不知为什么,确定自己仍然活着之后,心里竟然有一丝失望。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有个响亮的男声吼道。
溺尸转过身跑向窗户位置,想逃走。
耳边枪声大作,有几粒子弹打到墙壁上,溅出许多火星,我情不自禁地缩头,恨不得把脑袋收藏到肩膀以下的地方。
看来是警察们到了,他们的射击技艺如何?我对此很是担忧。
溺尸翻越窗台的过程里,至少有五至六粒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在每个着弹点都有碎肉飞溅开来,有一枪甚至准确地打中了他的后脑勺,如果是一头驴子挨这么几下的话,肯定会丧失行动能力,可他只是摇晃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窜入黑暗中。
“不要追了,那东西不怕子弹。先把我们解开。”雷雨扬说。
“商大师,雷大师,怎么会这样?”吕师师问。
看着地上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和一堆七零作落的腐肉,我无言以对,无论如何,这是一场彻底的失败,面对此情此景,我找不到任何的语言来推卸和粉饰,名声显赫的阴阳服务公司的两位大师被捆在一根水泥柱子上动弹不得,而他们面前躺着一具尸体,还有一些仍在蠕动的腐烂残肢。
我感到惭愧,同时又庆幸,逃过了一劫,未来的岁月仍有机会可以挽回声誉,重树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