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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内寂静无声,寒意逼人,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令人作呕。
“放人。”容袖对寒宫锦落吐出两个字。
后者不屑,未曾理会。
裴恒移步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明一切,随即示意狱卒为刑架上的寇悠然松绑。
“我们在帐外等着公主。”裴恒带着寒宫锦落往外走去。
晋离搀扶着满身伤痕的寇悠然,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容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葱白的指尖轻拨开他脸侧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他面庞惨白,薄唇已失去本色,那双明亮的双眸,却透露着坚定和不屈。
“听好了,如果你今日走不出这营帐,我就跟你一起死在这里,说到做到。”她今日势必要将人带走,不管用什么办法。
寇悠然闻言情绪激动,不住咳嗽几声:“不。”
晋离心头宛若刺入数根尖针,剧痛无比,她可以为寇悠然死在这里,全然不顾及他的想法,自己的全心付出,当真令人耻笑。
容袖抬眼望向晋离,眸中带着愧意,此生注定有负于他。
“扶着他出来。”她说完,自己转身潇洒朝帐外而去,没有帮晋离一起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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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西炎皇面容苍老憔悴,脸庞泛着淡淡的铁青色,紧闭着双目沉睡,已是油尽灯枯之像。
众人同时望向气色欠佳的寇悠然,他一动不动,冷若冰霜。
“要我留下陪你,还是出去等你。”他低垂着眉眼,没有回答容袖的话。
“寇悠然。”她怒声呵斥,这人怎就这样固执。
“都出去。”他总算开口,语气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众人面面相觑,见容袖已利索出了门,踌躇片刻也跟着出去。
帐外风雪冷冽,容袖抬头望天,漫天雪花如鹅毛般卷落,她那张清冷的面庞被雪花映照得更加白皙动人,眼神透露出一丝忧伤。
寒宫锦落行至她身侧道:“你确定他不会趁机对我父皇下手。”他始终放心不下。
容袖回望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让寇悠然亲手救治自己的仇人,于他而言,何其残忍,可这是保住他性命的唯一办法,哪怕日后他会恨,她也情愿承担。
身旁的晋离,平静目视着前方,如寒潭深水,仿若世间万物都无法让他泛起涟漪,容袖侧身面对他,无言以对,心头苦水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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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悠然掀开帐门,缓缓踏出,脚步虚弱如浮云飘荡,容袖快步上前伸手搀住他的手臂。
“可以了。”她问道。
后者微微颔首:“他要见你。”
容袖微顿了下,随即将人交给晋离:“你先带他去休息,我进去瞧瞧。”
寒宫锦落掀门帘而入,容袖也跟着进去,裴恒则是带着寇悠然与晋离回自己的营帐暂休。
寇悠然方才的意思,是西炎皇要见她?令她有些迷惑?
寒宫锦落坐到床沿边,凝视着逐渐清醒的西炎皇,见他面色好转,紧绷的心此刻有所松动。
“父皇,你感觉如何?”
西炎皇望着床边的儿子,倍感欣慰,转而望向前方的容袖。
“容程是你父亲。”他的嗓音,沧桑而浑浊,是岁月打磨过的痕迹。
“是。”她如实回答。
“你与楚川同理北宣朝政?”
“是。”
“他可还好?”他又问道。
“您问的是我父亲,还是我朝陛下。”她微微蹙眉,满腹疑惑。
西炎皇动了动身子,示意扶他起身。寒宫锦落伸手将他扶起,靠在引枕上半躺着。
“问楚川,朕的儿子。”他语气虚弱,却字字清晰。
容袖眸色微变,头脑一片混乱。
床沿边的寒宫锦落也觉晴天霹雳,满目质疑:“父皇,你病糊涂了。”
病榻上的西炎皇憔悴苍老,神色却清朗明亮:“若非如此,朕何必下令剿灭寇氏一族,他心中对朕有怨念,登上帝位,便忙着为自己讨回公道,是朕对不起他,对不起惠儿。”
多年前,他还未曾继位为帝,奉命离京走访民情,途中去到溪风谷,结识寇惠儿,被她绝色的容颜所吸引,一见钟情。
美人白璧无瑕,让人留恋不舍离去,他使尽一身才华,换得美人倾心,有了段露水姻缘。
天意无情,他还未来得及将寇惠儿带回京,便在谷中遇上北宣皇,楚氏,他同样看上了貌美无双的蔻惠儿。
当时的楚氏已是万人朝拜的北宣帝王,而他只是一介宫婢所生的皇子,卑微如尘土。
楚氏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承诺,会暗中借势,助他登上皇位,但,条件是寇惠儿。
他痛苦挣扎几日,最后决定舍弃美人,换取江山,将已怀有身孕的寇惠儿,亲手送至楚氏手中。
如愿登上皇位后,他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又觊觎楚氏的手段,便暗中设局,陷害寇氏中毒疯魔,找理由将寇氏全族剿灭,换来自己一生清明。
容袖得知原由,气得心脏颤痛。于他们而言,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可以任意牺牲的棋子,不足挂齿的往事。
这些高高在上的帝王,踩着别人的骨血上位,却还嫌脏了自己的鞋底。
“他不是你的儿子,你不配。”容袖难平怒气,恨不得亲手给他一刀。
寒宫锦落愣在床边,呼吸微滞,他敬仰半生的父皇,背地里竟如此低劣不堪。
西炎皇望着容袖腰间悬挂的那枚紫色玉佩,神情惋痛:“你的玉佩,可否给朕看一眼。”
容袖不情不愿地取下玉佩,递给床上白发满鬓的老人。
他伸出双手将玉佩捧在手心,微微发颤,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滴落在玉佩之上,带满褶皱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佩正中那个小小的惠字,心如刀绞。
“这是朕亲自雕给她的玉佩,她说很喜欢,时隔多年,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容袖见不得他这副惺惺作态的面孔,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玉佩,狠狠丢置在地面上,剔透漂亮的玉佩瞬间碎裂成两半。
“你有什么资格装腔作势的怀念她,你可知她受着怎样的屈辱,楚川又承担了多少痛苦,而你却置身事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你真该死。”
难以想象,惠夫人是如何带着满身屈辱活在深宫永巷中的,心爱之人将她拱手让出,像个礼物一般的双手奉上,当真杀人诛心。
她可是寇氏的传人,精通医术,何以会招来一身病痛,不过是自身求死罢了。
“长宁,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父皇。”寒宫锦落终究听不得,他父亲毕竟是西炎国的皇帝,如何能随意辱骂。
“见不得光的鼠辈,我想骂便骂,你又能怎样。”她有恃无恐,没有一刀捅死西炎皇,已经很给他面子。
“你不要太过分,这可是我西炎军的地界,你仔细走不出这营帐。”
“呵...你且看看我能否走得出去。”
她丢下话语,转身头也不回的直朝门外而去,寒宫锦落气不过,立即起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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