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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待霜梅园。
往年的除夕气候已经有所转暖,而今却尚觉寒风凛冽,屋檐黑瓦覆盖着层层素白,雪飘如絮。
满园梅花娇艳似火,凌寒傲雪,隐隐暗香扑鼻。
梅林间花影婆娑,脚下白雪踩上簌簌作响,冷意自脚底蔓延散开,冷冽难避。
这是有史以来最是冷清的新年,没有亲人陪伴,没有朋友互诉衷肠。
容袖立在往年的那株梅花树下,心底笼罩着一层阴霾无法驱散。
目光所及之处,见所念之人浮现眼前。
男人身着玄色锦袍,领口处有金丝线勾勒着精致的回字纹,没有多余的点缀,却不动声色地透露出独属于他的那份威严。
二人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于漫天飞雪中对望。
楚川眸色冷冽凌厉,含着无法叙述的惆怅,心头思念躁动不休,似想推着他往前迈。
他强忍住那份不安的涌动,决然转身离开,本想来寻份清净,反倒遇上不该遇之人。
“楚川。”容袖没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对着离去的身影叫唤。
他闻声停下脚步未曾回头。
容袖踌躇良久,随即移步朝他靠近面向于他。
月余未见,男人面容略显消瘦,眼下泛着淡淡的一层薄青,肉眼可见疲倦之色。
“气色这样差,都没好好休息的么?你近日都在做什么?”
一朵红梅被风卷落,缓缓坠入满地白雪间,娇红与素白相映,格外醒目。
“朕是皇帝,你说我在做什么?”他语气不善,带着丝丝怒意,浓眉微微蹙起,对容袖此言感到不满。
近些时日容袖心情不佳,疏忽政事,所有事务都交予他一人处理,自是受累。
楚川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几番情绪涌入心间,摸不透她的心思。
“你来这做什么?”他质问道,这除夕新年,她竟会出现在这待霜梅园中。
“那...你呢?”容袖不答反问。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或是想看梅花了。
“与公主无关。”
他冷冷丢下话语,再次越过容袖离开,步子又快又重。
容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跟上来。”身后传来楚川的喝斥声,容袖回身抬步去跟上他。
二人在房门口抖落身上沾染的雪片,堪堪进屋。
寝殿内温度宜人,将一切风霜寒气扫去,暖意流转。
楚川掀袍坐到长桌边,眸光不住打量着容袖,眼含冰霜,似想将她刺穿。
桌案上的小火炉炭火未灭,炉上壶中热水已经翻滚。
容袖避开男人投来的审视,从容不迫地坐到他对面,自己动手沏茶。
楚川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见她面色风轻云淡,仿若这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胸口憋起一丝烦躁,原只有他自己耿耿于怀,容袖压根不在乎。
容袖做完一切,事先给楚川倒了杯茶水,手指轻推至他跟前。
后者眼睫微垂,安静看着桌案上萦绕白雾的热茶,修长分明的指尖轻敲着桌面,隐隐的嗒嗒声自他指尖上传出,虽没有任何危害,却透着丝丝无形的压迫感。
容袖抬眸瞅望,看不透他的心思,着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将带着温度的瓷杯握在指尖,轻嗅茶香。
几杯热茶饮尽,二人依旧未有任何言语,只有炉上炭火不时的炸出火星。
楚川身前茶水依旧未动,眸光依旧紧锁着容袖,神色晦暗不明。
容袖被他盯得心跳狂躁,略感不自在,这人平日里动怒倒是不可怕,偏生这副模样令人胆寒。
“水没了,我去打些来。”
她提起炉上烧得快见底的茶壶,欲找借口逃离,现在这气氛,实在不宜多留。
“这有。”
楚川将自己身前早已凉透的茶水推到她跟前,很想知道她是有多渴。
“凉了。”
其实是喝饱了,沏了大半壶茶水,除了楚川的这杯,全都进了她腹中,若非一时无言,哪能照死的灌水。
楚川将那杯凉茶拿回,仰头一口饮尽,茶香绕满唇齿久久难散。
大手紧握着那只空瓷杯,指尖微微收力将其捏碎,锋利的碎片划破他白玉般的手指,鲜红的血珠不断滴落在桌案上,好似屋外的红梅绽放。
“你做什么?”
容袖握上他的右手,欲将其手心的瓷片取出,他却故意紧握不放,让细碎的瓷粒深深嵌入血肉中。
楚川唇角微动,挥手将她拂开,镇定自若地松掉手心的碎瓷片,掉落在桌上的瓷片,每片都染着殷红的血液,格外刺目。
“急什么,还能死了不成。”他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伤的不是他。
容袖目光落在他沁满鲜血的手指,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这算是互相伤害,还是伤者自伤。
“我去叫人来给你包扎。”
真是有意思,怎么做都不对,几缕情丝将人都闹成了疯子。
楚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分不清是手上的伤痛,还是心更痛,总之胸闷气短,压着重石无法移开。
容袖出门找了名宫人吩咐她前去为楚川治伤,自己则是驾马离开了待霜梅园,糊里糊涂地过来,又不清不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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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时天色渐晚,飞雪亦是消停,只余耳边冷风徐徐吹漾。
新年街巷热闹,人群簇拥,容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行走,避免误伤路人。
“小姑娘留步。”
容袖寻声望去,见路旁一年迈老人笑容和蔼,一手轻抚着花白的胡须,身着粗布麻衣却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人的木桌旁立着一块招牌“神算子,事事晓。”几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
“老先生是在叫我?”她方才有些失神,不太确定对方叫的是自己。
“正是,老夫见姑娘愁容不散,似有心结难解啊。”
他对容袖勾了勾手掌,那和善的笑容让人看着很是亲切,
容袖虽不信这些东西,觉得老人面善也就没拒绝,自顾牵着马儿走到他身前。
那算命先生抚着胡须,仰头仔细端详她片刻,眸色顿时生起光芒。
“姑娘这是贵人之相啊,可愿算上一卦。”
容袖扬唇笑了笑,不禁来了兴趣,将马儿牵到一边安抚好,折回老人身旁坐下,倒是想知道他能算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