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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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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晚觉得该选哪个选项很明显了。

    大家看啊,第二个选项的用语十分直接、居高临下,词语用的也不是很恰当,有轻微的语句不顺,甚至出现了“垂涎”这种纨绔恶少强抢民女时的专用词。

    谁特么敢强抢薛师兄啊!不要命了!

    而第一个选项不仅用了尊称“您”,还用了敬辞“请”,带着恭敬的口吻,充分表现了说话人对薛师兄的尊重。

    对吧。

    果然吧。

    哪里都好,就是说了会死。

    江晚最初穿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迅哥儿,然后发现自己可能是闰土,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只猹。

    卑微弱小可怜又无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那把钢叉会落下来取她狗命。

    江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妈的老天爷!你就是这么对一个美少女的!

    一咬牙选完之后,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出乎意料的是,江晚以为会有很多人离开,没想到却是选择留下来的人更多,少数几个走了的都是外门的仙长和弟子。

    喂你们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啊!!!

    原书后期这人都可以单挑三清的!一个打三个的那种!你们清醒一点啊!对自己不要有那么盲目的自信啊!

    她再一次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只要利益够大,人们甚至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江晚其实能理解留下来的人的想法。

    薛师兄的脸上已经开始生长颜色诡异的暗纹了。

    刚才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给薛师兄下了毒。

    眼前这个年轻人体内可是有星官炼制的,天地之间至精至纯的神力!刚才他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消耗了很多精力,之前他一直用修为压着毒性,现在精力不足,毒性上涌,才会在脸上显现出那么明显的纹路,想必已是强弩之末了,只要自己敢上桌,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想得不错,只是和她一样,容易死。

    他们人多,七嘴八舌地讨伐薛师兄,痛骂他怎么怎么有罪,这些罪名加在一起他又是怎么怎么该死。

    是想再拖一会儿,等他体内毒性翻涌,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薛师兄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小心思,一言不发,甚至半闭着眼,在定息存神,可他脸上的暗色纹路生长得愈发肆意,几乎横贯了半张脸。

    他的长相实在是无可挑剔,和脸上的墨色纹路一对比,他余下的皮肤更是白得像高山上将融未融的积雪,与旁边白玉制的道家尘柄一个颜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真好看。

    江晚心想,可恶,这次要是活了下来,一定要想个办法睡了这个美男子。

    江晚默默地蹲在门口,从袖子里掏出那只毛茸茸的小熊猫,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屁股推它走。

    这只小熊猫有点反应慢,被江晚推出去几步远都没反应过来,想爬起来,双脚着地学人类走路,可是脑袋圆圆大大的,刚直起腰背,立刻稳不住平衡了,一个后仰摔得四仰八叉。

    等它爬起来,手脚并用重新爬到高高的门槛上,刚才那个身上有好闻味道的坤道姐姐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她穿着雪青色齐腰十二破裙,因为前些日子受伤卧床了好一阵子,身子清减,颇有些不胜衣装的意思,穿堂风吹拂起她的袍袖衣摆,身姿濯濯,如同春月柳枝。

    原本吵闹的半殿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谩骂,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轻快走过来的年轻女子。

    “师兄。”它听见那个坤道姐姐的声音了,她压低音调和它说悄悄话的时候声线软软糯糯的、甜腻可口,可是音调正常的时候,她的声线却只让人想起一个词来:“美丽”。

    字词如鱼沉,声调像雁落。

    它看见执明道长微微抬了抬头,看向她。

    “我……我……”她几次张口都说不下去,重复的音调在嘴里滚来滚去,随后她的脸就慢慢的红了起来,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把话语挤出来,“我……垂、垂涎您很久了,请……请务必带着我一起去杀人!”

    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心上人面前过于紧张,以至于词语句式用的乱七八糟的少女。

    还是一个美少女。

    如果这是在校园小甜饼里,这会是一个清新美好得如同柠檬蛋糕一样的场景。

    可现在他们脚底下还有几滩薄薄的血污,殿上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不知是哪位道友选修过鬼域术法,阶下黑气如墨,黑气中有骷髅纷乱嘈杂的牙齿张合声,不绝于耳,伺机而动,要将被表白的男主角撕扯开来吞下。

    薛师兄脸上已经爬满了诡异的纹路,还有一群人拿着形式各异的武器准备杀了他,怎么看都是仙侠正剧。

    他一身雪白大氅,仿佛孤松独立,听完她的话,低头笑了笑。

    也不算是笑,就是他想笑,笑了一半,没笑出来。

    一个未完成的、支离破碎的笑。

    他嘴角弧度还未平复,站在他对面还要谩骂的一群人忽然挨个炸开,恐怖的血脉爆破声不绝于耳,血肉横飞,鲜红的血色在殿上四溅开来,沉入阶上还未散去的鬼魅黑气中。

    还有反应快的,见薛师兄脸上的黑色纹路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心神俱裂,哪敢停留,恨不得立刻飞出殿外。可他们还没走出两步,就先后炸成同样的鲜红雾气。

    江晚都傻了。

    她刚才为了完成任务,靠得有些近了,现在一身的血污,雪青色的裙子沾上均匀的红点,仿佛孔雀的尾羽忽然点上眼睛。

    “师兄你没中毒?那你刚才……”她脱口而出。

    “不这么做,他们怎么会乖乖留下来送死呢。”薛师兄面无表情,竟然还好心地解释了一句,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殿上浓稠得像要滴下来的雾气。

    江晚疑惑地问:“那为什么又忽然……”她原本想问你刚才看他们作死看得挺开心的,为什么忽然把这些人全杀了?但是话说到一半方才觉得不对,连忙停下,换了另一句话,狗腿又谄媚地说:“师兄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薛师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内殿走去。

    江晚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了“要追随师兄去杀人”,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往后走。

    她裙子重重叠叠的,虽然不太厚,但是吸水性很强,刚才那么稠的血雾笼罩下来,虽然裙子上斑驳一片,但是还不至于一边走一边滴血。

    现在周围非常安静,安静到耳边都出现轻微的白噪音了。

    因为整个混元内门有资格出现在朱令台的人基本都被他杀干净了。

    不算外面那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熊猫,整个朱令台应该只剩下他们俩个了。

    朱令台很大,而且有五层,依山而建,江晚跟着他上了两层,就看见一个散发着浓浓寒意的池子。

    整个池子全是由冰筑成的。

    池子晶莹剔透,可谓巧夺天工,池子中装着一池满满的冰水,岸上尽是永不融化的坚冰。

    说实话,这么个冰天雪地琉璃世界确实很好看,冷色调和连绵寒意堆砌出了让人生畏的气势。

    好看是好看,只有一个问题……

    全是冰,巨特么滑啊!!!

    江晚在进门的时候摔了一跤,爬起来又摔了一跤,要不是薛师兄一直在稳稳地往前走,她甚至想直接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躺在地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刚才摔倒躺在地上不动的时候,还自发往前滑了一段路呢。

    这浴室可没有坡度,能滑起来全靠几乎没有的摩擦力。

    江晚估计要是有人来这地方碰瓷,那得多事半功倍啊,躺地上本来只想碰瓷一辆老爷车,老爷车根本刹不住车,刷的滑过去,再来一辆,又刷的滑过去,一辆又一辆……十几秒碰瓷了五六辆,最后喊救护车,救护车也刹不住车,刷的又从他身上滑过去……

    江晚:“……”

    对不起到个陌生的地方她就喜欢胡思乱想。

    江晚再次艰难地从冰上爬起来,抬眼看见薛师兄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灵光一闪:

    薛师兄对那些作死的人失去了兴趣,不会是因为……

    谁作死比得上现在的她啊……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狗里狗气的。

    她惨兮兮地朝这位刚杀得满堂鲜血现在依旧纤尘不染的师兄笑了笑,正在思考要不要向他求助,忽然见他整个人朝自己腾空飞来,然后自己脖颈生痛,扑通一声就掉进了身后隔着好几步远的寒池。

    动作太快,江晚呛了好几口水才逐渐反应过来。

    薛师兄原本出手就是杀招,想直接扭断她的脖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停手,可是力道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带着她一起掉进冰寒刺骨的池水中。

    生死关头,江晚忽然了悟,他说不定根本就没信过她说的什么“仰慕师兄”,只把她看做和外面的人没什么两样。既然都是想谋取自己性命,那就都杀掉吧。

    可是,为什么要带她走这么一段路?为什么刚才不下手一起杀掉?这样不是省事多了吗?

    江晚被冻得一哆嗦,小腿上的肌肉收缩到痉挛的地步。这池子太深,她又不会游泳,根本够不着底,一个劲地往下滑。

    她裙子上还浸着别人的血,被水一泡,从她鼻尖经过,丝丝缕缕地往上飘。

    她口鼻里都呛了水,钝钝地痛。可是现在她顾不上痛,因为窒息的危险如影随形,片刻不离地纠缠上来。

    喂总不会在这儿淹死吧……

    江晚忽然觉得脸颊一紧,随后一股坚定的力量把她直接拉上了水面。

    薛师兄掐着她的脸颊,眼中一片肃杀。

    江晚:“……”

    江晚:“……”

    江晚猜他是想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拽起来的,但是一不小心抓偏了一点,掐脖子变成了掐脸。

    可是。

    可是……

    为什么她一个美少女要胸有胸要腿有腿脸上竟然还有能捏起来的婴儿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不要活了!让她淹死算了!!!

    呜呜呜呜呜!!!

    薛师兄约莫被她放弃人生的眼神惊到了,才察觉到掐脖子和掐脸是两个不同含义的动作。

    他手一松开,江晚脸上立刻出现了两个红红的指印,好在因为泡在冷水里,还没有肿起来。

    薛师兄半身浸泡在水中,白衣沾湿,他完全没觉得冷,微微俯下身子,一只手扳过她的脸,一边伸手用指腹去擦她眉心的红痕,沉声问:“这是哪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激荡,江晚靠的又足够近,她清楚地看见,那些诡异的墨黑纹路,正一点一点从他衣领中爬出来,向他的侧脸延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