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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雪山与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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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嗷!

    一声兽吼,在昏色中种下惊漪。

    暮阳已消失在远际,只余下一滩将熄的金汁。

    很快,最后的金汁也熄灭了,如同炭灰般的铅云又向更远处延染,它们就像灾疫,直至完全浸盖了这一方天穹。

    天穹之下,一座雄山拔地而起,巅峰直入云层中,不知是否已破出云雾。

    山体与云层交接的地方,乌云浓黑近似墨汁,经常有红色闪电在其中烁没,发出闷声。

    大山孤零,周围被一片幽海包围。

    幽海很深邃,下不见底,难以度测。

    海面上四周,常人目力不及的地方,被灰雾茫茫紧锁,不时有轰隆声传出,好似有炸雷在其中响起。

    从高远处往下俯瞰,这座雄山就像是被幽囚,八方浓雾困锁,被世人所遗忘,只得孤苦自依。

    无尽的灰雾与天海连成一片,偶尔也会退散一些,露出些许残山和断崖,不过也只够惊鸿一瞥,所以真正见过的人很少,大多只是徒听传说。

    还有人猜测,那些残山所在之地便是幽海的彼岸,并有生灵尝试直接渡过去,不过都一去不回。

    大山奇巍,万里莫测,下半部山势较为平缓,有一些小山峰点缀,上半部则奇陡难攀,似一柄阔剑,直入云端,怒插上苍。

    大山中,古木参天,如指天巨戟,老藤浓茂,似妖蛇在纠舞。偶尔有一些空地,也不会太大,大多长满了青油油的顽草,除非是才翻出的新地。

    从半山腰往上,皑皑白雪愈发厚密,最后隐没于厚厚的铅云之中。

    从远处观望,整座大雪山就像是一柄包着白色剑鞘的巨锋,锋尖如同真龙之尾,隐置于天云之中,不可视测。

    山腰处,一个小山谷,呈三面环山之势,当中有一座小部落匍卧。

    小部落里的空地中,洒落有很多奇异的冰块,它们色泽有些发暗,常年不化,就像沉淀了数万年之久。

    部落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挨挤在一起,还不足百人,石块砌成的房屋上,扎盖着密实的干草以防漏水。

    屋檐下,一些青石或玄冰块上,一些中老年在闭目斜卧,还有些妇孺则端着空掉的餐具进出。

    那些冰块奇异,它们看上去是冰,可是却一点也不冷,反而暖洋洋的,可以滋养肉身。

    正是这个原因,现在村子里的孩子都特别能跑。

    他们好似精力无限,大人们的体质也非常好,一个个龙精虎猛,力举万斤,不在话下,连女子也毫不示弱。

    玄冰不管大小,都不可被挪动或抱起,人们视为珍宝,为了更加合理利用,所以有一些房子甚至干脆以大冰块为一堵墙,依着大冰块而建成。

    村子后面,陡直的崖壁上,裂开着一道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胀裂所致。

    裂缝长而不宽,最多只能容一人进出,其内有白色的雾霾飘漫,看不清楚,偶尔有淡淡的光焰溢出白霾,好似其中藏有一团调皮的小火苗,不时在起舞。

    村子前面,有一棵数丈高的大青树平地而起,树干苍劲而粗壮。枝桠散得很开,巴掌大的叶子青中透翠。大树顶梢上,有红色的嫩芽抽出。

    大青树黑色的老皮坚硬如同龙鳞,裂开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很嫩的新树皮,可能是快要换皮了。

    站在远处观看,大青树就像一把撑天巨伞,覆盖很宽阔的地面,伞顶红彤彤,如一朵燃得正烈的火焰。

    大青树下,有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他们有些还套着各种颜色的肚兜,顶着圆嘟嘟的脑袋瓜子,衩着开裆裤,伸出瓷白肥嫩的小手,他们步履蹒跚,在树根上爬上爬下,欢声笑语不停。

    这些孩子,个个白嫩,气色很好,前一刻还在低声抽泣,下一刻便有可能转为咯咯高笑。

    大青树旁边,有一个广场平铺,其上有一些神秘的纹路纠织或穿插,好似一张阵图,覆盖了整个广场。

    嘿!哈!

    场中,有两个孩子正在角力,是一个胖子和一个身材匀称的孩子。

    身材匀称的孩子五岁左右,身高近五尺,眼神犀利,肤色古铜,名叫雪狼。

    在雪狼对面,一个小胖子脸色稚嫩,脸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只有三岁的样子,个子却不比对面的雪狼矮多少,长得白白胖胖,所以大家都叫他大胖。

    他大大的眼睛乌黑发亮,黝黑的睫毛弯弯,都快触及到眉毛了,一头乌黑密发上,有一只白色的小甲虫。

    雪狼加油…...

    大胖加油……

    雪狼兄弟,可不能再输啊!不然你白比大胖多长两年啊!

    场中,大胖右手手里抓着一根古藤,一双眸子漆黑,他侧着身子,四平八稳,任由对面雪狼使力,却纹丝不动。

    唉!看来大胖的力气又变大了不少啊!

    嘿!雪狼注意,我要用力咯!对面的大胖出言提醒。

    唉呀!不好了,旁边一堆小孩子惊呼。

    你……

    小胖子对面,雪狼脸色涨红,眼神愤愤,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小胖子一下拉了过来,还好大胖及时扶住雪狼,否则必然是又一个狗吃屎状。

    唉呀!果然是如此,旁边的小孩子叹息,叫嚷不绝。

    嘿!大胖可比你们想象中还厉害,旁边一个长着白色眉毛的小胖子得意洋洋,显然对场中的长睫毛胖子早有信心。

    白色眉毛的胖子比大胖小一天,所以大家都叫他小胖,也未曾取名。

    我估计十岁以下的孩子,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这至少得有千斤巨力啊!一些中年人也在观看,发出叹息。

    就是不知道与外面的天才相比如何?

    不知道,很久没有外来人了,不过这孩子光吃肉就能迅速增长力气,几乎停不下来,简直就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广场上其它地方,有一些青壮和老人在修行,他们或静或动,姿态各异。

    大广场中央,有两个青年正在捉对厮杀,他们执着大剑长矛,疯狂向对方进攻,势大力沉,招招凌厉,犹如死仇。

    锵锵锵……

    兵器的敲击声很密集,远远胜过打铁音。

    噗……

    很快,随着一声爽利声响起,一个青年以被对方刺穿小腿肉为代价,成功把大剑抵在了对方的眼球前这个薄弱的地方,以此结束战斗。

    很快,经过简单的包扎,他们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对战。

    因为环境残酷,有时候需要直接面对很多如山般高大的凶兽,所以他们必须要很努力,不然出去狩猎的话,会很轻易就送掉性命。

    还有个丈高的壮汉很显眼,长得背阔臂健,直接扛起房屋那么大的石块在广场上奔行,小腿有小一点的顶梁柱那么粗。

    只见他吐息有律,不时还嘿哈出声,步伐均匀,跨出的每一步都差不多大。

    时间渐行,广场边缘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材修长,俊脸神臂,头发浓密过腰,牙齿跟眼睛一样明净。

    只见他挽一把银色巨弓,搭上一根细骨箭,往天上轻轻一拉放。

    嗖…..

    细骨箭挟裹着罡风,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飚向远方,就像夜空中疾行的流星一般,在天空中留下明显的划痕。

    噗噗!

    天空上,很远的地方,飞过的雁群立即有两只永远掉队,它们被同一只利箭几乎同时洞穿四只翅膀,挣扎着掉落,被一箭双雕了。

    好箭法,这是真正的穿云箭啊!很多闭目假寐的老人睁开眼睛,忍不住高声赞叹。

    哇喔!小叔好棒,一帮孩子高叫着,亮瞳中闪动着晃人的小星星,随后伸着小手,往村外跑去,他们要去收集战利品。

    前面有两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带头,后面跟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他们奔走如飞,就像野猴漫山一般。

    大胖等等我……

    大胖跑得最快了,一马当先,后面小胖大声呼喝。

    快回来,外面很危险,现在还不能出去……

    后面,刚才一箭双雕的少年在大吼提醒,可是孩子们这个时候心里面只有马上就要得手的战利品,哪里听得见他的言语。

    他无奈笑了笑,只能赶上他们,像捉鸡一样,手抓腋夹,嘴上还咬着兽皮带挂着一个白嫩胖子,才把几个孩子温柔的劝解了回来。

    然后直接送他们回家了,以免再生事端。

    很快,外出狩猎的人归来,男女皆有,他们扛着一些猎物,满身尘泥,大部分人兽皮破裂,露出翻卷的嫩肉。

    很显然,有人受伤了,不过他们没有人悲伤,脸色都很坚毅,如同被常年吹拂的大青石般。

    因为这一次可以说是幸运的,没有出现亡者。

    村人们都出来迎接,他们早已准备好了一些伤药和包扎用的工具,还有些人拿出解刀和矿盐,准备打整猎物。

    小孩子们又跑出来了,他们看着一些受伤的长辈,脸色坚毅,握紧了拳头。

    我们必须要变强,才能阻止这一切,我们要变成有力量的人,三岁年纪的大胖脸上肉嘟嘟的,说话却很严肃。

    当然,旁边一些孩子亦在大吼,他们都能希望迅速变强,能帮助长辈。

    天色每况愈下,幽夜已经主导了这一片天地。

    小村外,兽吼声越发密集,此起彼伏,不时有受惊的鸟群飞起,另觅息地。

    嘭嘭嘭!

    有些地方,参天的巨木在不断倒伏,吼声如雷,烟尘弥漫四野,当中有两道如山般的身影在不断冲撞,它们力大无穷,惊起很高的土浪。

    鲜血溅洒在高大的树干上,热中散腥,犹如刷漆一般,艳红醒目。

    还有像云朵般大的飞禽,它们利喙中叼着几十米长的巨蟒,翅膀一个煽动之间,便是里许之远,它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小村偏远的地方,一座百米高的险峰上,有一只大灰蛟盘绕。

    它昂起的头颅比房屋还要大,正在吞吐浊雾,灰蛟尾部直接垂浸在险峰下的一汪碧潭之中,不时摆弄,溅起冲天的水花。

    更远的地方,一只比房屋大的猛犸象头上,有一只银盘大的黑貂匍卧,皮毛黝黑油亮,尾巴很长,翘起很高,似在假寐。

    还有一只巨大的红毛猿猴,有数丈高,臂腿奇长。

    红猿毛发红的瘆人,面目狰狞,几尺长的獠牙伸出去很长,与眼瞳一样发黄色。

    吼吼!

    此时,大红猿正瞪着对面一头大灰熊嘶吼。

    并且不断用结实的长臂捶在高高凸起的胸肌,就像擂鼓一样打得咚咚直响,其中夹杂着冷朔的杀意,惊得附近几十里的走兽飞禽纷纷哀鸣,四散而走。

    对面,大灰熊怒极,浑身凶煞之气如同妖焰一般升腾而起,直冲天际。随后它暴吼一声,主动踏步,欺身而上,欲解决眼前之敌。

    砰……

    一声惊天的闷响,弥盖四野,两头凶暴直接撞在了一起。

    一上来就是直接角力,黑红色的血气在两头凶暴之间升腾而起,如同两道冥冥中乍现的黑红色瀑布,逆流而上,凶煞之气弥天。

    两头凶兽直接侧身,以最厚实的臂膀抵触在一起。

    两道黑色的瀑布在它们之间升腾,不断倾轧,直接冲高天而上,又似焚天的魔火,把夜云融开一个大洞。

    一些离得近的巨树杆连同枝桠一起,直接化为碎木渣,冲飞出去很远……

    其它地方,兽吼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争斗发生,它们尽情释放着自己过剩的精力和情绪,类似这样的情景,并不少见。

    暗夜中,银月下,白天很欢腾的小村子披上银装,它很安静,所有孩子都入睡了,只有一部分青壮还在守夜。

    还有一部分境界较高的长辈在吐纳,他们气壮息长,好似暗合天韵。

    直至天色转明,晨曦洒落,兽吼声才会慢慢减少,它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归处,独自舔伤或享受战利品。

    冉冉天光放明,一些盘坐在玄冰上的身影起身,活动着身子骨。

    它们围绕着这座大雪山生存,在这样的日夜中战斗和欢腾,每天都在上演,它们在这里沉沦。

    宛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