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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上下着大雨,那一匹马来的又快又猛,浅也还没惊呼出声,就被苏轮抱着险险躲过。二人刚稳住身子,就听那骑马的少女斥道,“你们眼睛瞎了么,没看到本小姐过来!”话音刚落,手中鞭子就狠狠甩向二人。
这少女好横,骑马撞人不说,还要倒打一耙!
苏轮一把抓住她抽过来的鞭子,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手上用力,重重一拉,竟直接将少女从马上给拽了下来。
只听“噗通”一声,少女落地,脸朝水沟,原本光鲜亮丽的衣裳也全部溅上了泥巴。见此,她身后跟着的一群男女全部失声叫道,“若男!”
雨势渐小,云雾消散,少女被后面赶来的同伴紧张扶起,她抬头,瞪着苏轮和浅也,一张俏脸瞬间变色,“哪里来的乡巴佬,竟敢如此对我——来人哪,来人!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
苏轮冷笑,“谁敢。”
他这一声,不怒自威,带着股上位者才有的傲慢与笃定,不止是那少女,便连她身后站着的那群男女也齐齐一愣,惊疑不定地打量他:
这对男女下雨天连个伞都没有,身上的料子更不是京都百年老店云心斋的(云心斋只服务于京都世家大户),可若说只是寻常百姓,面对贵族的这份倨傲与从容,尤其是这男子戴面具的举动,正所谓‘藏貌于人,非奸即贵’,他的身份,实在不能深想。
——若男,若男这回不会看走眼了罢?
人群之中,那叫若男的少女也有些怔愣。
不过,在场的都是七窍心肝,很快,就见一个年纪稍大的少年出来调解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转向苏轮,“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的同伴刚刚眼见就要撞到人了,一时心急,这才口不择言,慌不择路。你看,她差点撞到你,你也将她从马上拉下来了,两人都有错,两人也扯平了,不妨各退一步,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轮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提议未置可否。
见他是这种态度,众贵族男女心里不由一跳,彼此对视一眼,愈发摸不准他的深浅。
浅也知道该轮到自己上场了,轻笑一声,插话道,“当然,原本就是一场误会,也怪我们,两个人嬉闹着也没注意身后有马,这才惊到了这位小姐。”
她间接地解释了为何他们两个连把伞都没有。见她愿意息事宁人,众贵族男女自然就坡下驴道,“是个误会,是个误会。”其中一个道,“二位虽则是嬉闹,可毕竟是雨天,时间长了也吃不消,我们这里有伞,一时也用不上,索性就赠与二位,二位可千万别推辞。”
浅也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了。”
撑开了伞,浅也微微颔首,刚想与苏轮离开,便听先前那叫若男的少女开口道,“你们可是京都人士?”
竟然还不死心,要打探她和苏轮的底细。
怎么,不是京都人,你就准备翻脸了?
浅也回身笑望着她,“出去了一段时间,今日刚刚回来。”
“不知府邸何处,将来我也好去拜访拜访。”
“若男!”身后有几个人拦道。
若男不理会,直直盯着苏轮,“京都我可熟了,你们倒是说一说,没准儿,咱们还是邻居。”
望着她饱含深意的表情,苏轮蹙眉,然后,用他那惯有的清冷语调讥讽道,“十万八千里。我在老城,你在新城,旧新不等,若何比邻。”
老城。新城。
听到他嘴里的这两个词,众男女脸色齐齐一变,再不让若男多话,打断道,“哎呀,若男,咱们在这里耽搁太久啦,你不是跟敏之妹妹约好一起下棋的么,可不能让她等太久。好啦,走罢,咱们快些走罢。”
“谁要跟那个女人……”
“哎呀,不说啦,走罢走罢!”那些人不容她辩解,几乎是拉着将她赶到了马上,只听一声“驾!”马蹄踏踏,雨水四溅,很快,那些贵族子弟就像来时一样,风一般消失在远处。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浅也万分疑惑,“老城?新城?只说了这两个词,怎么就把他们吓成了那样?”
“众所周知,京都贵族居住地,分布在北城和南城。北城有千年历史,里头住着的,全是势焰滔天的大人物。南城相对新一些,里头住着的,只是普通官宦人家。百姓不知就里,只以为南城和北城一样,南城的贵族自然乐于让百姓认错,外出必以南北城自居。唯有住在北城的那些家族,从不称自己为‘北城人’,只道自己居于老城区,笑称南城为‘新城区’,内里高低,一下就分。”
原来是这样。“连一个居住之地,都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这倒是让她想起了前世帝都的一二三环。看来果真是帝都气派,古今通用。
浅也问:“我们这次来,住的就是老城区么?”
“恩,阳一已经先去了,刚把地契拿到手。”
浅也知道,仅凭周家的财力势力,是不可能住到老城区的,现在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进去,恐怕眼前这个男人也花了一番不少的心思罢。难道……他住的是苏家以前的地产?
“苏家以前……”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住在老城区吧?”
“不。”岂料苏轮一口否定。
“什么?”怎么可能?苏家难道住在新城区?
“苏家住的是皇宫对面——”苏轮轻轻道,“淮水之畔,建筑之巅,街市之腹,黄金地段。除皇宫之外,全京都唯一一座让所有王侯世家都疯狂肖想的宅子,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如今,那里面住着皇帝的第一宠臣,褚安邦。而他,也是让我苏家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苏轮平静道。
褚安邦?
浅也眨眨眼,有心想说几句话,谁知冷风一吹,到嘴的话竟变成了一声清脆的“阿嚏!”
苏轮道,“受凉了?”
“没、没有……”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清脆的“阿嚏!”接着,这喷嚏就如排山倒海之势,开始打个不停。
浅也干巴巴一笑,望着苏轮越来越皱的眉头,心里一叹,只想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这破身体,真是一点都不争气,随便淋点雨,竟然就感冒了。好了,又要被苏轮念了,又要被苏轮教训了,他下次估计再也不肯陪她闹了吧……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两人刚住进老城区的宅院,浅也就发起了高烧。苏轮一边抱她上床,一边不忘数落她,“雨下的好好的,你非要去淋它,还不让我拿伞。如今可好了,自己惹出了一场病,连走路的力气都不足,真正活该。也罢,生这一场病倒也有好处,看你今后还敢不敢疯。”
浅也摸着发烫的额头,嘴硬道,“不是雨淋的,是、是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
“借口倒是多。”苏轮取了一旁的药碗,舀了一勺送入她嘴中,“张开,良药苦口。”
还真是良药苦口。浅也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往外吐舌头,“好苦,我咽不下去,不要吃了。”
“不行。”苏轮不容她任性,下一勺汤药继续递到了嘴边。
“有没有糖葫芦,或者蜜饯也行?”她吞了吞口水,可怜巴巴道。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苏轮无奈,然后,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希望,“没有,这里除了药,什么都没有。”
浅也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地张开嘴。
看她这样,苏轮挑了挑眉,“身子骨这么差,还怕苦怕疼的,真担心你将来跟我到了床上,连开始都受不住。”
“……”浅也怔怔看着苏轮。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种带色的情话,而且还说的如此正儿八经,冠冕堂皇。虽然,她很想应景地脸红一下,娇羞一下,可是,现在她发着烧,实在没力气娇羞,脸蛋也早红彤彤的了(被烧的),于是,她做了一件事。
她将苏轮拉□,以吻封口,以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二人缱绻,缠绵不止。
终于,苏轮停住了,低头,望着她那浮肿的红唇,低叹道,“这药果真苦。”
……
……
阳一来看浅也的时候,浅也正在屋子里无聊地看着书。
“给。”阳一气呼呼地将手上物什丢到桌子上,浅也抬头一看,红脆脆、一串串的,可不就是这几天她朝思暮想的冰糖葫芦么。
“今日我出门办事,他忽然叫住了我,说我这阵子也辛苦了,给了些钱,让我去买点糖葫芦、蜜饯犒劳犒劳自己——小爷才不喜欢吃这种腻死人的玩意儿,可他偏说小爷喜欢吃,非让小爷去买……我也算看明白了,原来是你这丫头想吃。我说,你们俩玩哑谜,扯上我干什么,还嫌我这阵子瞧的不够恶心?”
阳一一抱怨就没完没了,浅也任凭他哀嚎,自己高兴地拿过糖葫芦,撕了一颗就吃,“他呢,怎么没看到他?”
“在大厅里招待客人呢。薛亮来了,正好送来了请柬,说过阵子是厂督大人铁怀英的四十二岁生辰,请了好些人去贺寿,苏轮他们也在其中,还说权且当作他们的接风宴了。宴会特别说明,可以带女眷亲属参加,这不,你亲爱的苏轮,想着你过几天大病初愈,最是嘴馋,准备带你过去好好补补呢!”
“那感情好。”浅也立马道。
“好个屁,铁怀英的宴会,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多少势力暗潮涌动,你就知道吃吃吃,也不怕到时候出什么事。”
“这铁怀英,不是什么好鸟儿?”面对阳一,浅也说话一向彪悍。
“当然,如今京里势力最大的两方,一个是褚安邦,一个就是这铁怀英。听说这老太监……”阳一顿了顿,摇头,“算了,反正你到时候去看就明白了。”
浅也问,“你去么?”
“废话,小爷当然去。”阳一怒目,“我这几日跑断了腿,累坏了腰,忙前忙后的,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好嘛,最后事情搞定了,你们两个去吃香的喝辣的,留我在家喝西北风?”
“你忙什么了?”
“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你不敢想的。吃喝拉撒,坑蒙拐骗,打砸抢烧,交朋唤友。只要是个事儿,他一股脑儿全压给我,狗日的,小爷简直累的像条狗。”
阳一虽这样说,可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带着一丝亢奋。那是男人面对挑战时特有的战斗天性,此时此刻,已全然被苏轮激发。
浅也暗笑,刚想说话,就听阳一问道,“夏兰花,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生病啊。咱们刚来京都,你就生了病,然后在家里做你的富贵闲人,苏轮转头却把什么破事都推给了我,连给周岸芷买琴,都列入了我的计划书上……”
“买琴?”
“是啊,这位丢三落四的周家大小姐,才说什么都带齐了,几天后又是一封信过来,说她最喜欢的芭蕉琴给忘在家里了,问能不能给她买一把。苏轮嫌烦,直接丢给了我……你说,夏兰花,这本来应该是你的事,你一个生病,倒全成了我的责任了。”
“哦,那琴买回来了么?”
“买了,当然买了。现在琴师正在竹林里调音呢。”
“这院子有竹林?”浅也眼睛一亮。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发了高烧,直到今天都没出去好好观赏过这个新家呢。
“有。周府的千鲤池是一景,如今这苏府的一景,绝对要称的上是那小竹林了。”
“我去看看。”丢下阳一,浅也起身走向屋外。唉,不怪她急如风火,实在是这几日躺在床上,她快要被自己给闷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猛然发现,我写甜文也挺得心应手的Σ( ° △ °)︴